第22章 ☆、(10)

的胸口,揪着他的衣襟,萬分僵硬。

這個抱抱一定是感激我對耽美虐戀的支持吧?

我懂噠,異性之間友誼地久天長!

理解萬歲!

話說,正君SAMA,第一次見你時,瘦得跟竹竿似的,這會感覺胸脯肉挺厚實吶,不能摸兩把,損失真大……

許久,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阿慈,再給我點時間……”

“玉哥哥,你好像比之前有肉……”

杜破壞氣氛小能手悅慈無辜地表示,她不是故意挑正君讨論造人大業這檔口扯開話題,這是身為飼養員的本能,見到成果了自然心喜……

至于時間……

大大你随便想多久都行!越久越好!

☆、抛磚引玉議定大計

三月底,邵容兩家該打聽的情況都打聽完了,四位老板應邀上杜家做客。作為東道主,杜悅慈設宴在宅子西邊的花園子裏,這兒經過董世玉和秦文摯的一番拾掇,比之前擴大了許多,更有‘意境’。東南西北中五個方向分別為五位夫君打造出一片小天地,引活水為溪,以驅蟲植株隔開,弄點凸石、木橋或浮舟為渡,看起來很像那麽回事。

東邊離宅子最遠,地方最寬敞,她給芮夕航弄了個可以跑馬的校場,郁郁蔥蔥的林木隔開,燒烤、騎射兩相宜。

南邊有角門可以進出,不用通過杜宅大門,加蓋了一個通透的花廳,離大廚房也不遠,方便日常談生意或飲宴,周锴祺很滿意此處。

西邊挨着東廂房,正好把江知秋的藥房後門圈了進來,讓他有足夠的空間種花曬藥。

北邊距離水渠最近,秦文摯理所當然占了這兒,杜悅慈特意給他設計了一個九曲抄手游廊,雖無雕梁畫棟,但九九八十一處格花窗俱是不同的形狀和圖案,一步一窗,一窗一景,留給秦文摯自己慢慢雕着玩兒。

她本想給每個格窗配句詩詞,鑒于董正君知曉後的眼神涼飕飕的有點意味深長,秦文摯也不喜舞文弄墨,這個創意就留在了花園子正中央的四方島上。

此島為董世玉一手包辦,名曰‘滌心’,遍植翠竹碧梧青松綠柏,一派堂皇文藝範。林木籠蓋下,兩層高的‘一夢臺’天圓地方,視野開闊,東西出兩溜多角亭閣抱廈,白磚黑瓦,纖巧秀麗。而且一夢臺上下兩層向南一面只有門,沒有牆,一旦打開全部的槅扇門,正與南花廳隔着一個水池子對望,中間有個荷葉田田圍繞的水閣涼亭‘凹晶亭’。

凹晶亭有條游廊可以直通花園子裏唯一的東南角門,東邊一座小木橋和南邊的浮舟橋若是鎖住攔死,便不虞凹晶亭的客人到處亂跑。日後完全可以請百戲到凹晶亭裏表演,哪怕坐在一夢臺的二樓,也能看得清楚,又可避嫌。一水之隔南花廳也可以把酒席移到室外,同樣能一飽眼福。

當然滌心島除了看戲方便的一夢臺,也要有室外活動場所,弄了點曲折通幽的假山斜坡,整出個流水潺潺蜿蜒而下的景致,高低幾處野趣橫生的木石桌椅、蒲團茅舍,真乃裝哔界最高大上的奧義——返璞歸真。

小島和水閣是最先開工之處,大致鼓搗完畢,杜悅慈首次視察時,對這條曲裏拐彎的小水溝很有吐槽欲望,忍了又忍,終于還是開口問一句,此處可是仿了‘曲水流觞’之意?

董正君了解清楚這個哔格破天的玩法後,撫掌大贊,馬上吩咐飲光多置些嶙峋怪石在溪流拐彎處,興致勃勃地一筆揮就‘随清波’三字為題詞,琢磨着何時在此處行個酒令?

即便工程用材普通,完全沒有雕欄玉砌的浮華奢侈,但搞了這麽些花樣,荷包也沒少出血。杜悅慈看董世玉難得一掃郁氣,變得如此有幹勁,嘴角抽過數回,保持沉默……

來自京城的你,有一顆迷茫又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心,真特麽不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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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客當天,正好董世玉請來一個玩噴火的戲班子,中午給兩位閑得發黴的孕夫演了一出小戲,頗受好評。于是杜悅慈決定晚上吃飯時讓戲班加演一場,助助興,順便把《明月幾時有》教給他們。談正事時,讓他們在一邊練習清唱,免得過于吵鬧。至于晚上主菜,來條剖邊烤魚和叫花雞,加上一道蛇肉羹足矣。杜悅慈再次蒸餾出一壺白酒,感覺有七成把握能拿下這筆大單子,看着修園子潑出去的銀子,也沒那麽熏疼了……

夜幕降臨,月升星移,戲也看了,飯也吃了,除了沒小倌可抱,四位老板的臉色看起來相當不錯。此時吞火吐焰、铿锵有勁的大戲已過,一位青衣旦角在練唱《明月幾時有》,幾位弦師配合着撫琴吹笛,時不時動筆記個譜。

詞曲一新,清澈高亮的嗓音襯托月色朦胧,倒是一點兒都沒有怠慢貴客的感覺。

容四娘見過紡織機實物後,幾乎立刻拍板決定合作,拉着杜悅慈問細節,邵文君和馮老板也很關注自己能不能在裏面摻一腳,聽得認真,倒是滕老板知道目前沒自己啥事,得了杜悅慈的暗示,好處在後頭,不緊不慢地聽着水閣傳來的飄渺歌聲,搖頭晃腦打拍子。

杜悅慈抛出自己拟定的商業計劃書,按她的職業習慣,拿數字說話,從投資、支出、收入、利潤等方面列了五年的預算。以紡織機組建缫絲廠,雇傭熟練的織郎,大批量收購絲繭,以規模化生産盡快搶占東湖以外的市場。何況明年容家的糧田可以全部改為桑林魚塘,只要買家需求不減,缫絲廠保持産量,東湖再無競争對手。日後哪怕提價收購絲繭原料,壓低售價打價格戰,缫絲廠也能在四年內實現收支平衡,甚至大幅盈利。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幾人對初期投入資金的巨額數字并無太過驚訝的神情,想來接受這個計劃的可能性很高,當然,計劃書只管帶着大夥兒展望美好未來,具體執行中可能出現的風險卻不是她這個工作經驗尚缺的菜鳥能搞定的。反正她抛了磚,只要能引來容四娘這塊玉,有的是人才去管理後面的實務。

僅拿二成分紅,何必操心太過?

容四娘尚不是容家家主,手頭資金有限,否則大可獨吞這門生意。最後讨論的結果,邵文君和馮老板都願意出資,前者入股三成,後者算是借款,借來的是明年容家和邵家的稅糧生意。滕老板得了杜悅慈一句‘九月再談一筆大生意’的保證,不欲涉足東湖,置身事外。杜悅慈雖然沒出現金,但前一百臺紡織機折抵股本,後面再賣出,一臺按百兩計,兩年內獨家供應容氏缫絲廠。

如此算來,容四娘只需補足一半資金,這個數字尚在她的承受範圍之內。至于容家內部怎麽權衡博弈,其過程如何保密,就是她自己要搞定的事了。

計議已定,大家總算有心思聊點別的。

滕老板第一個開腔向杜悅慈讨這個戲班子。

“這小曲兒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頗為雅致,杜娘子可舍得割愛?”

“您客氣了,這是外頭請來的,一會您把班主帶走便是。”

“承讓承讓!”

“不知道阿慈舍得割愛這壇子酒麽?”說話的正是馮老板這位老饕,杜悅慈剛吩咐引泉換上一壺溫好的白酒,酒甫一入杯,便勾起她的瘾頭。

“這個可不多,就兩壺,還在試驗中。”

“你自己弄的?”邵文君也發覺杯中有乾坤,立刻想一口悶。

杜悅慈趕緊攔住,“文君姐姐緩着點!這酒很烈!”

邵文君挑挑眉,還是幹了,入喉是超一般的勁辣,回味卻仍像玉溪酒的醇香,“嗬!夠勁!這是……玉溪?”

酒鬼的舌頭不容小觑吶!

“原料是玉溪,”杜悅慈沒故作高深,坦然道,“我改良了一下工藝,想弄烈酒。還是等明年自家的新雜糧出來,釀的味道更好。”

“你是想自己辦個酒莊?”容四娘問道。

“是呀,不過,還在籌劃中……”杜悅慈父母都愛酒,也愛釀米酒、葡萄酒,甚至置辦了一個小型的家用釀酒器來蒸餾出白酒,只是她現在人窮志短……

“有好事可別忘了我們!”邵文君和馮老板一齊舉杯示意。

“這是自然!”

五人幹了一杯,對白酒的烈度認識更深刻,連素日海量的邵文君都不敢喝得太猛,反而是杜悅慈這樣時不時吃點小菜嘬兩口,很有千杯不醉的高手範。

“阿慈酒量真不錯!”邵文君誇了一句。

之前喝多少,兩人都不上頭,這會幾杯下去,她臉紅了,人家杜悅慈還是白白淨淨一張芙蓉面。

“随了爹。我爹年輕時,一盤花生米,一盤炒豆幹,兩壺酒,就是一餐了。”杜悅慈讓下人們上了一些鹵味下酒,“這兒的酒像我們家裏的黃酒,不烈,喝多了漲肚子,容易頭暈。烈酒雖然勁大,只要不過量,第二天完全沒事。”

容四娘看着馮滕兩人很自然地拈起一只雞爪子啃,好奇地挾了一個,“……這玩意兒,我還是第一次吃。”

“下酒合适。”滕老板笑着說,“別瞧東西不起眼,我們店裏外賣最火的小菜就是這些爪啊、脖啊、心肝肫。”

“确實好。窮人家買個幾文錢,便是一頓葷菜,我手下每次來霍陽都帶回去一大包,不過還是阿慈親手做的味道更佳。”邵文君果然是酒道中人,難怪下屬會買這種東西孝敬她,嗦起雞爪來,速度不比吃花生米慢,她丢給容四娘一個鄙夷的眼神,“你就是打小跟你爹學什麽內闱婦儀,吃個雞爪子都使蘭花指來捏,文绉绉,假正經。”

容四娘毫不客氣地反擊,各種揭邵文君的短,把她喝醉了跳湖摸蝦,管府門石獅子叫爹,或是一夜十男等佳績統統抖了出來。

兩壺白酒收官,宴席成功結束。

待杜悅慈極力挽留客人住一宿時,喝得紅光滿面的馮老板抛開形象,朝她擠眉弄眼一番,“你可知留客留成仇?今晚的戲班子連個正經倌兒都沒,這倆可早惦記着回香衾樓左擁右抱了。”

“那是,想讓我留宿,你可願讓玉染進你家院門?”邵文君勾住杜悅慈的肩膀,結實豐滿的身板壓下來,捏着她的下巴作調戲狀。

“姐姐們見笑了!”杜悅慈幹幹一笑,幹脆地縮身一退一揖,“慢走不送!”

容四娘恨鐵不成鋼,“妻綱不振!”

四人上了各自馬車,徐徐離去,邵文君猶自探出半個身子,放肆地嚎一句,“等姐姐送你一個比玉染更俊的倌兒!”

杜悅慈酒氣上頭,怒吼回去,“長得不如我的不要!”

☆、讀書以明理為先

計已售出,在滕老板的見證下,杜悅慈與馮、邵、容三人共同簽署‘東湖-霍陽’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從資金到位日期,至紡織機實物具體交付流程,寫了個備忘錄做附件,內容比之一般商賈在官府備案的紅契可詳細得多。

所謂‘紅契’,是指轉讓財産的合同必須經過官府公證,繳納一定印花稅費,得個紅簽印押,日後出糾紛了,官府才會認定這筆買賣合法;反之稱為‘白契’,屬于非法買賣。白契交易的財物,若惹了官司,官府可以直接收走充公,再從原告、被告雙方身上刮層油水,基本上能讓‘刁民’們財物兩空。

現在杜悅慈雖然人在霍陽城,但入股的是東湖的鋪子,用不着在趙顯晨那兒要個紅簽,一應事宜交由容四娘和邵文君去跟東湖知府打交道。東湖知府能分到多大油水,端看其眼光如何了。大批量的商品在形成傾銷局面之前,體現不出标準化生産所帶來的效益,可這條流水線一旦順利運作起來,其他布莊、織坊想壓過容家缫絲廠,奪取紗錠這一塊原材料市場,除非拿出十倍以上的資金儲備,方有可能在規模上贏過容家。

意大利純手工皮革作坊怎能在産能上與溫州鞋業産業基地PK?前者只能奔着高端品牌定制路線一往無前,而後者輕輕松松地遍地開花。

半個月後,杜悅慈從容四娘手中拿到東湖專人送來的紅契,很是驚訝于她的辦事速度。在觀隴居為邵容二人踐行時,邵文君為她解惑。

“東湖知府是她二姐,此事不過舉手之勞。”

容家大娘是嫡出,容家正君出身京城高門,給她養成了眼高手低、死要面子、有失精明的毛病,并不為家族所看好。容二娘雖為庶出,卻打小是個讀書種子,仕途極順,回鄉當了父母官。容四娘之所以有底氣跟嫡長姐叫板,除了本身眼光獨到、能力突出,另一個原因便是她爹與容二娘的爹是親兄弟。當年容家家主能娶到美名遠播的兄弟倆,不知道羨煞多少東湖人,若不是正君鬧了一場,說不定容二娘他爹也能得個平夫身份。

容四娘斯文地表一下謙虛,“家姐不過秉公辦理,還是昭兮手下得力,一日千裏。”

昭兮是邵文君的小字,容四娘小字季珉。需要裝哔時,兩人互稱小字,私底下不是‘文子’就是‘四兒’,杜悅慈早已見識過了。

“裝啥啊?換個知府,此事必得和你大姐扯皮半年才有眉目,到時候肉沫都不剩多少了。”

“嘿嘿,大姐跟大父進京探親,搞不好端午都回不來。”

“今年可是女帝五十聖壽,想來京裏熱鬧得緊。”

馮老板慢條斯理地把話題扯向遙遠的國都,一時間衆人聊起京城見聞。

土包子杜悅慈安靜地聽着,馮老板開口前似乎掃了她一眼,應該不是錯覺。

唔,是不是有必要和董世玉通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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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邵容二人,杜悅慈拉着秦文摯開始為悅文招募人手,擴大生産能力。在她普及了流水線作業的概念後,秦文摯将所有新聘的男工都放在秦家小院做零件,在杜宅旁單辟一個小院子出來,由全家簽了身契的小厮們來做組裝和接駁件,最大限度保證機密。

為了省錢,杜悅慈狠狠心,弄出學徒制,包吃、包住、包教工匠活,卻不給工錢,比起付給外雇熟練工的計件工資,簡直黑得一塌糊塗。看着屋外十一、二歲左右的一大批男孩,杜悅慈捂着小心髒,一邊深刻唾棄自己是個沒良心的剝削階級資本家,一邊死不悔改地讓小學剛畢業的童工們簽下五年打白工的賣身契。

“男子糊口不易,多數是伺候人的活計,他們能學到一技之長,日後怎麽也餓不死。”秦文摯好笑地捏捏她的臉,“再說了,咱們家飯食可口,他們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像悅文這樣全是男子的匠鋪很少麽?”

“不想抛頭露面的話,也就繡莊、織坊或浣坊吧,其他真沒了。”

要不也不會有這麽多男孩來應征這種體力活,稍微過得下去的人家,不但不會讓兒子輕易外出,更不能做這些會讓肌肉突出、指掌生繭的重活累活。

杜悅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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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秦文摯去忙碌,良心不安之下,她決定給董世玉找個長期任務,緩解他的相思之苦,免得他時不時悲秋傷春一把。

踏入東跨院的門,圓滾滾毛茸茸的哮天帶着四個爪子的黑墨水向她沖來,後面追着驚慌失措滿頭大汗的迦葉。她趕緊登上旁邊的石墩子,扶着石桌,居高臨下地俯視哮天。

“你今天又不乖了?有沒有挨打?”

哮天興奮地狂甩尾巴,小短腿努力撐起圓胖的身軀,扒在石墩子上,可惜站起來也沒石墩子高,夠不着她。

“坐下!”

哮天乖乖坐好,尾巴晃得更歡了。

“真乖!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調皮搗蛋,上桌子鬧了?”杜悅慈蹲在石墩子上,舉掌作勢要教訓它,“打你PP哦!”

哮天害怕地閉上眼睛縮起腦袋,尾巴繼續狂搖,睜開條縫,看到她只是裝樣子,又想撲上來。

董世玉急匆匆換了一身幹淨外衣出來時,就看到一人一狗,在石墩子上下對視,迦葉、伴鶴可憐兮兮地當布景板,防着女主人蹲不穩。

眼看杜悅慈伸手想抱起哮天,他立刻攔住,“別弄髒衣服。迦葉,抱它去洗。”

被迦葉舉起來的哮天奶聲奶氣地哼哼叽叽,叫個不停,眼巴巴看着杜悅慈,讓她心都化了,不由自主地一路跟去角房。待到洗出幾盆黑水,抱着濕漉漉擰個不停的哮天,杜悅慈一邊給它擦毛,一邊和董世玉往書房走。

“哮天乖啊,以後不許動桌子上的東西,不然媽媽打你!”

“……別太寵它。”對于堂堂一家之主把狗當孩子的行徑,董世玉表示忍得挺辛苦。想到她很少白日邁進東跨院的門,不知是不是有事。“悅文那兒可順利?”

“搞定了,有兩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果然如此。

“說吧。”

看他正襟危坐,捧起茶盞,一副談正事的模樣,杜悅慈本來将歪不歪的身子索性趴到書桌上,将厚巾帕包裹着的哮天圈在臂彎,枕在臉頰下,捏着露出來的一個小粉肉墊玩起來。

“第一件事,我想讓家裏下人認字,”她懶洋洋地開口,“不求學得怎樣,不做睜眼瞎即可。你意下如何?”

董世玉詫異地看着她,哪怕是他住了半輩子的一品大員尚書府,或外家的老牌翰林府,都不敢說一句家中仆役皆通文墨,她怎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冒出這個想法。

“……這開銷,人太多……”

“就使藤紙和炭筆,寫得難看也無妨,每日下午教半天。給下人們排班,輪流上差,不當值的人可以去學。祠堂的地兒挺大,平日裏空着浪費,在那兒辦學,沒忌諱吧?”

看她考慮得挺周全,不像突發奇想,董世玉定定神,意圖跟上她的思路,“怎麽想起這事了?”

“咱家下人們的月例其實不高,新簽的小孩們也沒給工錢,我想着好歹讓孩子們多學點……”

又是心軟了。

“祠堂一般是族學所在,先弄起來也無妨。”董世玉微笑而語,“按你所說,紙筆屋舍的花銷不大,桌椅也是現成的。不過,男女分班?”

“先辦男孩的,女子不急,到時候再說。”

“可,從未有人辦過,男學……”

“難道有‘男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

“……這倒沒聽過。”

“那不結了,立身以至誠為本,讀書以明理為先,多點明理的人,總是好事吧。”

董世玉想不出反對的理由,失笑着提醒她,“願意教男子的蒙師可不好請。”

“……我沒想請外人。你,願意教麽?”杜悅慈收起憊懶的樣子,輕撫快睡着的哮天,支吾着說道,“其實,也不用教太多,識字用《千字詩》、《百庭訓言》即可,然後便是學些術數和農書,有個九九乘法口訣很容易,我記得你這兒有幾本《十二月令》、《農桑輯要》,加上《霍陽城志》足矣。學個一兩年,能寫會讀懂算數,再知些農事,差不多了……”

看到董世玉臉上越來越掩飾不住的驚愕,杜悅慈悻悻的想,讓吟風弄月的詩人去做幼師,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若他不願,看來得把時間管理做得再精細些,自己才能擠出時間辦這事。

兩人眼神交彙幾回合,杜悅慈有了自個兒頂上的覺悟,秉承你應了多個免費勞動力,不應大不了少做幾頓飯的淡定想法,不在意對面男人的猶豫,又猶自帶着點兒小期待。

董世玉收了驚色,眼神晦澀複雜,數度欲言又止,默默喝了幾回茶,良久才開口。

“……此事待我想想。還有一事?”

“聽聞女帝年屆五十,但沒人提起太女,我想問問,大夏國有幾個繼承人。”

☆、至親至疏夫妻

話音一落,屋裏氣氛頓時降至冰點。

眼見董世玉的臉色從青白交加一下子變得木然,杜悅慈心裏咯噔一下,這個話題是不是勾起什麽不好的回憶,趕忙絞盡腦汁補救一下。她心中惴惴不安地忏悔,最近得意忘形了,一下子踩雷上。明知道京城對于董世玉代表不堪回首的過去,應該緩着點,先問一嘴就好了。按董世玉的家世和來往人員的層次,指不定他心心念念的基友與皇室有涉,所以才受盡折磨,還被發配到南邊來。

“若是你不方便,不想說,那個,我只是有點意外,為什麽沒有正統……”

過了半晌,董世玉深吸一口氣,向她伸出手,“過來。”

杜悅慈立馬狗腿地丢下呼呼大睡的哮天,坐到董世玉身邊,低眉順眼地給他重新斟滿熱茶。

董世玉撫過杯沿的指尖微微顫抖,忽地握住她的手,杜悅慈一擡頭,兩人四目相對。

“……京城,”他的嗓音幹啞,玉面透出濃濃的苦意,“你,你沒問過吳媽?”

“沒。”

“為何?”

“我過後才反應過來,你指的京城之事,或許與你本人有關。”杜悅慈斟酌語氣,一字一頓地說,“吳媽只是個外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信任的人。哪怕鋤藥的身子有了起色,她知恩圖報,主動投誠,我也不想從旁人口中打探自家人的陳年舊事。”

下人們在她眼中不過是同事的身份,哪怕這個同事在她結婚之前就與老公共事多年,她也不可能去跟這人打聽老公過去的情史。

這種做法,總感覺有點LOW……

董世玉對着她誠摯中帶些滿不在乎的小眼神,滿嘴巴的苦澀咽不下去,難以啓齒,又隐隐有點了然的安心。

“玉哥哥,昨日之日不可留。”杜悅慈習慣性地摩挲他指尖的薄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個道理,我懂。你在這兒,過得不比之前差,于願足矣。”

我們都不是天真單純的孩子,真相這種東西,用于八卦是好素材,放在至親至疏夫妻之間,有時候不知道反而更好,難得糊塗嘛。

真知道了你對好基友多麽地深情厚誼、至死不渝,還腫麽下得了手和你生猴子?!

“有朝一日,若你後悔……”

“後悔什麽?”杜悅慈不解地問。

“你有驚采絕豔之能,我,會是杜家的,”董世玉面色蒼白,艱難地吐出一個詞,“……污點。”

“別這麽說!”杜悅慈正色道,“我們朝夕相處,你的為人和品行我很清楚,你絕對不是損人利己的自私之徒。心懷惡意的人才是污穢!”

杜悅慈捂住董世玉發顫的大掌,貼到面龐上,使勁蹭蹭,他的手心冰涼,失去了平日裏的溫熱。一個優秀的男人,受了委屈,為世人、家人所不容,卻選擇割傷自己的手腕,而不是傷害地位比他低的下人來發洩,她只覺得心疼比較多。

“……阿慈。”

“如果我說,我曾出賣朋友,甚至殺人放火,你定然也不會相信的,對吧?同理,你我相識之後,你從未有過惡行,我又怎麽可能相信他人雲?”

董世玉的目光凝結在她臉上,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別人,口氣飄渺而鄭重,“即便知曉我過去有多麽不堪,也不會與我成陌路?”

杜悅慈微微訝然,談個禁忌之戀而已,至于這麽嚴重麽?自家老哥不是現成的榜樣?難道這兒對男風的懲處程度不亞于綠教?還有游街公審什麽的?

“玉哥哥,嫁給我時,你曾如何打算?”

沒想到被反問一句,董世玉猶如實質的眼神渙散了一下,側首看向卧室,“我曾以為,姨母為了盡快擺脫我這個累贅,至不過找個家資殷實的半老婦人……”

“咳咳,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杜悅慈壯起膽子開個玩笑,“小女子年輕貌美,卻一貧如洗。”

“……後來得知,芮将軍府上的那個武夫兒子一同下嫁,”董世玉垂下眼眸,緊緊抿了一下唇,“我以為,會是個悍野粗鄙的勇婦,可能,少不了,皮肉之苦……”

“結果沒想到我這麽身嬌體軟易推倒,是吧?”

“……确實,出乎意料……”

董世玉的目光移回她臉上,身子不再僵直緊繃,好似放松了一些,大拇指自發地摩挲她的臉蛋。

“此前種種設想,比之現在又如何?”看他終于緩過勁來,眸中透出一絲笑意,杜悅慈放下心中大石,“即使你以後犯下大錯,罪大惡極,我要與你劃清界限,也不過像新婚之夜一樣,相敬如冰而已。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你。”

你的驚懼憂慮,或許我無能為力,但總不會讓你想象中的噩夢成真,這是身為閨蜜兼妻主的我,最起碼的義務。

董世玉忽然将杜悅慈擁入懷裏,久久不發一言,甚至埋首在她頸項之間。比起上次那個彼此都不自在的擁抱,這次少了點僵硬和戰栗,多了點親昵。

不知過了幾刻,董世玉終于松開她,略帶赧意地垂着頭,抓着她的手不放。

“阿慈,你那邊的一妻一夫都是什麽樣子的?”

“除了父母,我接觸比較多的夫妻就是堂姐一家。”

看董世玉恢複正常,主動歪樓,杜悅慈有了閑話家常的興致,給他介紹起來。

堂姐不是親叔伯的女兒,而是杜爹最鐵那個戰友的女兒,名字裏有個堂字,所以杜悅慈打小以此相稱。堂姐媽管孩子特別嚴格,任何與學業無關的課外活動一律不許參與,同學邀堂姐出去玩,甚至學校組織的春秋游,一次都沒同意過,連老師、班長上門做客不讓。堂姐身上的零花錢從沒超過兩位數,放學時間過十五分鐘,如果還沒回到家,必定被一頓好抽。在這樣的高壓下,從小品學兼優、成績名列前茅的堂姐,一路順利讀到碩士,也順利成為戀愛都沒談過、也沒什麽知心好友的剩女。

堂姐回家考取公務員,拿到OFFER第一天開始,立刻被她媽塞入相親大軍。陪同相親三個月,堂姐媽選定了當時是高中老師的堂姐夫,給了堂姐三個月相處時間,之後便是訂婚。再三個月,堂姐夫家裏備好新房、禮金等手續,兩人正式結婚。再再有三個月蜜月期,堂姐夫妻面臨了雙方母親的共同催生。一年四季十二個月,完整的一個套路,一次性解決所有的人生大事。

等兒子小哲進了幼兒園,堂姐突然離婚。

堂姐媽得知消息時,堂姐已經辦完手續,離婚證領了,孩子歸自己,財産分割清楚,贍養費談妥,木已成舟。堂姐沒有帶着孩子回娘家住,自己租房請小時工幫忙做飯,每天上下班接送孩子,日子過得挺有條理。

堂姐媽覺得一輩子的臉面都沒了,不敢見人,跑來跟杜媽一頓哭嚎。在她眼中,離異,帶個拖油瓶,簡直堂姐優秀完美的一生裏的一大污點,連帶以後小外孫都沒法擡頭做人。

“我那時偷偷跑去安慰堂姐,還想着她養小哲費錢,把自己攢了兩年的壓歲錢都帶上咯。”

“後來呢?”

“人家過得可滋潤了,平時晚上和小哲玩游戲、讀書,空閑時帶小哲出去玩,學畫畫、彈琴、唱歌,什麽都試一試。後來,有個教琴的男老師追求堂姐,兩人帶着小哲一起約會。小哲上小學後,他們就成親了。”

“之前為何和離?”

“堂姐說,相親時,她根本沒任何準備,總是別人告訴她,應該這樣,應該那樣,她自己只知道一步步地退讓,結果莫名其妙到了這步田地。等她發覺每天的日子都在一次次的重複着将就、忍讓時,只能爆發了。”

“爆發?”

“對啊!兩人婚前相處的半年,有一半時間是,鴻雁傳書,根本沒面對面的深入接觸,她連那個男人有什麽習慣愛好都不清楚。婚後才知道,那人雖然沒陋習,但從沒做過家務,每天回家只顧自己玩游戲,連燒水泡茶這種小事都不願意幹,更不用說幫忙照顧孩子。不離婚,天天給夫君免費暖床當仆人,這種日子還要過五十年,怎麽忍?”

“當初,她母親是何考慮?”

“堂姐媽從一群候選人裏挑了這樣一個長相、身高、工作、家庭背景、經濟能力等表面條件最佳的男人……”

“你覺着,這樣不妥?”

杜悅慈一訝,想起這兒都是傳統型父母,很支持這種‘我是你媽,你就該聽我的,我總不會害你’的理論,她琢磨片刻才出聲,“讓父母來選,萬一他們判斷錯誤呢?承擔後果的人是自己,父母又代替不了,為什麽一開始要讓他們來做決定?”

“……孝道為上。”

“怎麽把日子過好,是門學問,但好不好的标準,只有自己明白。如果本人腦子清楚,肯定有辦法說服父母,畢竟父母總會為孩子着想。像堂姐說的,當時若不是她自己糊塗,一味躲避她媽的唠叨,也不會事事甩手,說不定早發現那男人不适合了。”

董世玉捧起她的臉,很認真地問,“你對婚事受制于人這一點,甚為不喜?”

杜悅慈張口就想否認,但仔細回想,後面三位夫君不必說了,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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