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董正君不是個光說不練的假把式,他既然開口讓杜悅慈培養寵夫日常好習慣,便特意叫來她身邊的四位小厮,重新敲打安排一番。引泉跟着杜悅慈出門,伴鶴管理整個正屋,焙茗盯着小廚房,無雙專門負責一切關于五位夫君的瑣碎小事,比如提醒她今日去哪位屋裏,明日誰想吃些什麽,哪個近來不舒服,何人生辰将至等等。

這種貼身秘書的活兒可不容易,杜悅慈佩服又憐惜地看着還沒她高的無雙,一本正經地默記五位主子的愛好習慣,真是難為這孩子了。作為一個優待下屬的老板(娘),她大筆一揮,給府裏定制一批藤紙臺歷,每頁一天十個時辰,第一個送給無雙。

無雙識得一些字,又額外得了套紙筆,可以直接用上臺歷寫行程備忘,立馬捶胸頓足,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杜悅慈笑眯眯地示意身邊的正君大人,用眼神遞個話,‘看看!一個寶貴的學習機會,就是一個拉攏人心的機會’!

董世玉垂眸捧茶,默然不語,嘴角翹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

她正想再接再厲吹捧一下正君大人,鋤藥來報,周嬷嬷家的小侍要生了。

杜悅慈立刻去往東廂房,雖然她不能進産房,但她的出面表達了一個支持的态度——她會為這一次的試驗結果承擔全部責任。

和江知秋一起進去的還有芮家給芮夕航準備的林乳公,在林乳公動手系死小侍的臍帶前,江知秋會仔細查探是否有殘餘血管留在小侍那端的臍帶裏,看情況決定要不要手動清理出來。

男子的肚皮和上面的葫蘆娃不僅僅是臍帶相連,初始冒出的小鼓包是從皮膚裏長出來的。随着花生米慢慢變成葫蘆,皮膚表面越來越薄,最後半個月會從靠近肚臍處崩開,逐漸露出一截巴掌寬的臍帶。但是這層隐約可見血管的表層皮膚不會持續開裂,待到分娩之際,要用外力劃開一個口子,從中取出葫蘆娃。杜悅慈推測葫蘆娃存儲于表皮和真皮之間,所以剖開的傷口流血量不大,不需要縫合,抹上源胎果樹枝或根須熬制的藥汁,包上紗布,十來天便幹癟萎縮成死皮。若護理不當,各種炎症一樣有可能傷及性命,尤其是破傷風。難産則是指葫蘆娃和産夫的皮膚沒完全分離,不能直接取出,需要從上至下将整個葫蘆皮劃一刀,手動剝離。一旦乳公沒掌握好下刀的深度,傷及胞胎膜,葫蘆娃多半熬不過後面三個月。或産夫體質不好,傷口太大,流血過多,也有可能挺不過去。

現在酒精還不能大量制造,但杜悅慈為了這一天,還是拿酒蒸餾兩次,得到味道很足的酒精,加上反複煮沸的專用巾帕和器皿,應該能保證産夫傷口的清潔和消毒。若小侍這端的臍帶能清理幹淨,待他出了月子,休養兩個月,即可嘗試再孕。

江知秋說這名小侍懷相挺好,沒有難産跡象,産房裏仍傳來鬼哭狼嚎。沒有宮縮,又不用等宮口開,身為一朵陪伴過堂姐在産房門口坐等兩小時的妹紙,杜悅慈很奇怪這男人到底為毛要叫?

幸虧她記得讓無雙通知夫君們別過來湊熱鬧,免得影響他們的美好心情!

正想到這兒,院子門口出現挺拔的身影,落日餘晖下,董世玉的臉色蒼白如雪。

杜悅慈即刻迎上去,“你怎麽來了?這兒沒什麽大事,我在呢,快回去吧。”

董世玉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不成功,面色更加晦暗灰敗,“別人家生孩子,你在這兒算什麽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那是你……”

“好歹是我出的主意,我得看結果。”

“……能行嗎?”

杜悅慈看他有點搖搖欲墜了,顧不得守在這兒,趕緊拉他往秦文摯的院子走。讓他在葡萄架下坐着,知道秦文摯不在,她吩咐攝波去問菲白要熱茶。

董世玉不依不饒地扯着她反複問,“會成功麽?真的可以有第二個孩子?!”

“方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只要不傷性命,一個個試呗。”杜悅慈自個兒不學醫,懂點皮毛而已,哪敢拍胸脯保證,“不過,一個夫君生一個沒關系啊,說不定我也能生吶。”

流弊的源胎果能讓男人懷孕,能保胎養胎,比唐僧師徒喝的子母河水還厲害,讓她恢複大姨媽,懷胎十月,應該沒太大問題吧?

似乎被吓傻一般,董世玉目光凄迷,癡癡地仰視杜悅慈,唇瓣淡而失了血色,一開一合,好像想說些什麽。

無雙再次過來打斷兩人的對視,那邊生完了。

這次杜悅慈堅決不許董世玉過去,強摁他在此處坐等,保證那邊一處理完,第一時間回來告訴他一切細節。情急之下,她直接捧起董世玉的臉,鄭重強調,“玉哥哥,你不許再過去了。要麽在這兒等我,要麽回屋。”然後匆匆離去。

隔壁哭號轉為抽泣,時斷時續,由強變弱。林乳公和江知秋還沒出來,給無雙報訊的是他哥哥,剛才進産房打下手的鋤藥。杜悅慈沒向鋤藥問話,示意他進去幫忙,繼續耐心等待。

片刻之後,江知秋和林乳公一齊出來了,前者眼底隐有興奮和期待之意,後者面色略青白,顯然受了驚吓。杜悅慈讓無雙去請董世玉,和江知秋、林乳公一起進書房。

四人坐定,江知秋迫不及待地說,确實在小侍的肚臍裏看到幾根血管,通過臍帶連着胞胎,他試着用消過毒的鑷子扯了下來,林乳公綁上傷口後,馬上看到肚臍扁了下去,沒有圓凸。

林乳公謹慎地點出出血略多,有點兒吓人,內心抓狂吐槽活見久,那一坨血糊糊的玩意扯出來時,他還以為是腸子,差點一屁墩鑽床底下去。

杜悅慈聽到小侍身體無大礙之後,安下心來,扭頭看到一旁幾欲昏闕的董世玉,忍住了這會去研究那幾根血管的想法,和江知秋交代一句,沖幹淨表面的血,別動血管裏的東西,先送董世玉回屋休息。

正君大人心苦了!(手動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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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個的晚飯聚餐被這場分娩攪亂了,杜悅慈吩咐無雙派人提前給秦文摯送飯,盯着董世玉喝下小米粥和安神湯入睡,再跑去跟芮夕航、周锴祺分別陪吃幾口,轉身一頭紮入江知秋的藥房,剛好今天在他屋裏睡,邊吃飯邊擺弄臍帶,兩不耽誤。兩人面對血肉模糊的不明物體吃喝不忌,淡定程度直逼解剖課上吃煎餅果子的醫學院學生。

暫留東廂房照顧小侍的林乳公不知該如何調整臉上表情,默默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真是沒見過這麽縱容夫君瞎折騰的家主!

杜悅慈不是醫學專業,自然認不出臍帶裏的血管哪根是靜脈,哪根是動脈,不過她殺雞殺鴨甚至豬都殺過,算得上見多識廣了。如果被扯出來那截血管原生于血肉中,必然衍生出網狀的毛細血管,若只是附着在某處,則小血管彙聚于頂端。顯然,這些血管是因胞胎而生,不是內髒的一部分。

研究完畢,洗澡上榻。

江知秋激動得發光,眼睛都紅了,興奮得抱着她在床上滾來滾去,杜悅慈很享受地和他抱抱親親。

“阿慈你真厲害!”

“這只是第一步,雖然有把握确定臍帶全部脫落不會影響孩子,對産夫的身體健康有點影響,但不是很嚴重,就看遺留的臍帶血管是不是影響再孕的主要原因了。”

“嗯嗯!說不定我們真能解決這個大問題!”

向來冷清自持的俊臉上,第一次出現躊躇滿志的表情。

這個男人,連外露的野心都顯得比別人可愛。

杜悅慈摸摸他瘦了幾分的腰,有點心疼,江知秋在她的後院裏默默無聞,沒輪到他的日子,兩人之間很少交流,即便有事,他也謹守本分,讓無雙或華箬傳話。

“秋秋,放松點,別太累了。”

“阿慈,我好想給你生兩個孩子,一女一男。”

“你可以教他們學醫。”

“嗯!上次我拿着你給我畫的內髒器官圖讓我娘看了,她第一次沒說出反對的話!”

“哈哈,岳母是不是想問你,又不好意思開口?”

江知秋和她抵着額頭,相視而笑,“娘可能會去找仵作打聽打聽。”

“等她問你了,你再說臍帶的事。老人家見識多,也許能有所啓發。”

“快一個月沒去雲亭義診了,不知道上次那個雙腿骨折的男子怎麽樣了。”

這個男人是江知秋開義診以來接到的傷情最重之人,說是摔傷,明眼人看到兩條小腿上指寬的斑斑腫痕,和滿腿的黑紫淤血,還有斷裂的兩根胫骨,都能知道他是被一頓好打才傷成這模樣。送人來的女子自稱為男子的妻主,看二人相處的情狀,傷者面若死灰,毫無生志,女子唯唯諾諾,滿臉愧疚心疼,卻只選擇不花錢的義診,讓一個年輕男大夫為夫君看病,也不敢去正規的大醫館。幸虧沒有大面積出血,江知秋和華箬訓練有素,接好骨,給傷者抹上化瘀活血的膏藥,開了一劑內服的藥方,用杜悅慈教過的夾板法固定好兩條腿,寫了一篇醫囑,讓男人回去好好養三個月。除了藥膏收取二十文,沒其他費用,可女人一聽男子三個月不能動,居然借口去茅房,偷偷跑了,直接把夫君丢在雲亭。

“腿應該快好了,他家人一去不複還,不曉得會不會給雲亭惹麻煩。”

“要不,不在雲亭開義診了……”江知秋遲疑道,“我和爹娘說說,在葆嬰堂附近賃個小院子?”

“這會你的名氣還沒起來,不到花這錢的時候。雲亭那兒往來人多,能幫你廣而告之。我擔心的惹麻煩,是怕一些地痞惡徒像那個女人似的……”杜悅慈微微嘆氣,“影響生意是其次,最怕那些不想養男孩或老人、病人的人家,把雲亭當善堂……”

“那怎麽辦?!”

“這種事本該官府管,咱們暫時沒這個能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後宅争風吃醋

大夏國沒有清明節,只有一個四月四追思節,效果等同清明,杜悅慈一家子沒墓可掃,只需要考慮去哪兒踏青。不愧是講究細節的古人吶,上巳節叫‘踏春’,追思節叫‘踏青’,她這個外來戶說錯幾次,就要被董世玉糾正幾次。

正君大人自從近距離圍觀生産被吓着之後,在下人面前,神色更加肅穆,王霸之氣再增,差不多将杜宅內務一把抓。杜悅慈感覺省心不少,再次默默為自己打氣,一樣受過分娩慘叫的洗禮,為毛自己沒能愈挫愈勇、觸底反彈一把?除了能就着新鮮臍帶吃菜喝湯,一點女王氣質都沒增加!?

同為正君,芮夕航抱着肚子表示不與宅男一般見識,自己的廣闊世界在院牆之外,等他閉關孵完蛋,定要和媳婦一起過上游街打馬、攆狗追鷹的纨绔生涯。還要給媳婦送幾只身形矯健精幹敏捷的獵犬,比那只軟趴趴肉墩墩的土狗有用多了!

更精通庶務的周锴祺不屑于董正君突如其來的‘争寵’行徑,為了表達自己對正君掌權的恭賀之情,充分發揮了出身累世富豪之家的底蘊,對吃穿用度提出各種精細繁瑣的小要求,各種浪費人工,卻卡着不額外花錢的尺度,純屬折騰下人。

至于忙着擴大悅文産能、往東湖運貨的秦文摯,和醉心記錄産夫坐月子事宜的江知秋,都是有正經事要忙的男人,哪有閑工夫玩宅鬥!

待到一家人出門去自家小山林上踏青時,遲鈍的杜悅慈終于發覺董世玉與周锴祺之間的暗流湧動。

看着下人們往周锴祺車上源源不斷地送去各種特制小玩意兒,蓬松綿軟的靠墊、坐褥、薄被、引枕,小巧精致的香球、點心、茶具、紙牌,無一不是按照周側君的要求和喜好而備。

明晃晃地告狀啊!

周锴祺捧着肚子,鼻哼一聲,扭身上車。芮夕航早就在車裏捂着嘴笑歪了,杜悅慈再白目,也曉得自己終于遇到了傳說中的‘後宅争風吃醋’劇目。她跑去捏了一把偷着樂的芮夕航,囧囧有神地鑽進周锴祺的車廂裏安慰地親親幾回,讓孕夫心情恢複愉悅,再目送秦文摯和江知秋上車,才蹦上打頭第一輛車駕,興味十足的等待正襟危坐的正君大人訓示。

董世玉眉尖一挑,“是何感受?”

“大開眼界!”杜悅慈眼巴巴地問,“你不怕我沒反應過來,媚眼抛給瞎子看?”

不是她妄自菲薄,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很大。

“引泉又不是死人。”

“為什麽不直接和我說呢?”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董世玉瞄一眼杜悅慈不解求知的小眼神,淡淡的說,“些許小事,若祺官跟你提,你定然無有不允,對沒開口的他人,便是不公。”

“啊!”

“每次我都為夕官準備了同樣的東西,不過,這次夕官樂得讓祺官沖鋒陷陣,昨晚拒絕了。”董世玉拍拍她的手背,“祺官也料到如此情境,他很有分寸。”

“……”

“索性便以你的名義,列為定例。日後哪位有孕,一律如斯待遇。”

杜悅慈扶額大嘆,“……這都是閑的吧?!”木有網絡的地方,天一黑,吃完了就睡!還能怎樣?!快生吧!生完就有得忙了!

董世玉勾唇一笑,又淡了神色,他心裏明白,芮夕航背景硬、底氣足,沒将他放在眼裏,周锴祺不過是認定他這個正夫得來不正,前倨後恭,為心愛的女人打抱不平。他若不想再游離于外、碌碌無為,總得讓二人慢慢正視自己的存在。說起來,作為正夫,他最大的好處,可能是對其他夫君沒有一丁點兒威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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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春和踏青,自然不能去同一個地方,山上除了有茶園、竹林、棉花等已經開發出來的地方,還有一小塊頗為獨立的向陽山坡是杜悅慈視察的重點。這兒的樹木被砍伐或移栽到別處,慢慢地開墾出了一級級臺階狀的小規模梯田。

一開始佃農們以為神奇的主家又要造幾臺河邊那種高大的水車,還發愁怎麽搬上山,哪知道杜悅慈言明只雇她們家中的男人,讓他們從坡頂開始,一層層翻地堆肥,壘起土石堤壩。不久,梯田石埂圈起的小地塊就自動蓄起一汪淺水,不用費力灌溉,完全可以插秧種水稻了。為了避嫌和便于管理,山上所有雇工都換成男子,由鄧小夏他爹看顧,山下女人們則歸劉大姐管。等梯田試驗成功,她不介意鄧媽媽學了去,把秦文摯的小山林也改造一下。

想一想,她目前只開了三頃平地半頃山地,已有一百多男女成為她的雇農,好在男子占了一多半,工錢方面沒有超支。十年內,她不用繳納糧稅,雖然地裏的産出雇農只拿二成,但她免費提供農具、耕牛和肥料,加上每個月有點兒工錢,相比其他農莊,尤其是佃農競争激烈的東城大莊,杜家給出的條件可算是非常公道了。

今個兒杜家人踏青之地正位于茶園與梯田之間的曬谷坪,除了少數幾個跟過杜悅慈來視察的小厮,大部分內宅下人是第一次見到快成型的梯田實景,齊聚到谷坪邊緣,觀賞對面的奇觀。

杜悅慈不打算把山丘都整成梯田,這一小座山頭坡陡地窄,足以作為梯田的樣板試點。開出的梯田最大者不到半畝,小者僅有簸箕大,連溝邊坎下的石隙也沒放過,全部開田築埂。自坡頂往下,已墾出大半座山頭,依山而建的梯田有波浪式的斷面,一塊塊水田像琉璃一般,鑲嵌在山坡上,如同雕刻山嶺,顯出磅礴的氣勢,也算一處特色景致。雖然規模不大,但梯田整體線條流暢,阡陌縱橫,沿着陡峭的山坡拾級而下,層層疊疊的水塘青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五位夫君帶着沒見過世面的小厮們在啧啧稱奇,杜悅慈招來鄧小夏他爹,和他詳細詢問山地諸處的近況。棉花要注意除蟲噴藥,新挪過來的金桔好好養,快熟透的摘下來,她要繼續弄蜜桔給孕夫們開開胃。茶園周邊補栽的那些桂花和茉莉花要照顧好,明年她可準備窖些桂花烏龍和茉莉花茶來嘗嘗。還有再次強調梯田上的田埂石縫要種些樹草,免得落石傷人,或壩垮水洩。梯田頂上住人的屋舍要離地一尺,搞成吊腳樓的模樣,待秧苗快出穗時,別忘記往水塘裏弄些魚苗,她饞這口稻花魚很久了!

看完稀罕,小厮們自覺回來幹活,這次帶來數頂大帳篷,芮家下人最善于幹這個,立刻支起。帳篷四面布幔卷上去,暖風細細穿過,既防曬又通透。不用家主開口,外面空地上架起鍋,壘好竈,他們備齊了叫花雞、栗子、紅薯、肉串,開始泡茶做飯。杜悅慈親自陪五位夫君在茶園裏閑逛,讓焙茗去教其他下人們鼓搗各種口味的竹筒飯,香菇雞丁、香菜牛肉、玉米青豆、豬肉白菜等,應有盡有。

看管茶園的老頭是劉大姐的正夫,給諸位雲端之上、錦衣如霞的矜貴人介紹茶樹之間的一排排犁翻完的田壟是怎麽回事。

“月底就能把高稻種上。高稻長在旱地上,和玉米一樣高壯,五月種十月收。就是米質吃起來硬口,不如水稻軟糯。”

高稻是西隴特産,這批種子還是芮夕航的陪嫁呢。杜悅慈本來想當然地認為能在茶樹間距之中間種水稻,結果被熟知農桑的鄧媽媽等人反駁回來,除了水怎麽上來這個問題太難解決,低矮的水稻在茶樹遮蔽下也見不到什麽陽光,肯定長勢不好。礙于杜悅慈堅持不肯浪費一丁點兒山地,老農婦們想到了高稻,一打聽,芮家應芮夕航所求,送了不少過來,正好試種。

“家主請看,這金桔下邊有不少當季的野菜,貴人們可要嘗嘗鮮?”

秦文摯認得幾種,興致勃勃地和江知秋上前翻看,兩位孕夫對酸倒牙的金桔念念不忘,踱步過去上手摘。董世玉示意下人和農夫們去給這幾人幫忙,跟杜悅慈站邊上等他們玩夠的。

“擇青祓禊亦為趣事,你不去?”董世玉見身邊的小女人居然對可入菜的東西興致缺缺,頗為奇怪。

“這些小草凍一冬天,好不容易醒過來,準備好好長一長芽,剛一冒頭,被人嗷一下薅走了!忒可憐了。”

一年之際在于春!植物也有尊嚴!日子還過不過了?社會主義還建不建設了?

“……平日也沒少吃。”

“那不是眼不見為淨嘛。”

“看來這一點我得向你多學學。”

杜悅慈納悶地看他,不明白話題怎麽轉這上面來了,見到董世玉往兩個大肚子男人身上輕飄飄地睃了一圈,才恍然大悟。

“哎哎,我可沒這麽拐彎抹角、微言大義。”她的一張俏臉樂得開了花,“有什麽話,我都是直接說的!”

“願聞其詳。”

“我之前覺得吧,都睡一張床了,還講什麽面子?糾結對錯也不能讓日子過得更好,互相讓着點兒,又有什麽呢?”第一次有點愧疚地低頭,用腳尖踢着小石子玩,“可你說的很對,不患寡而患不均,這邊讓多了,那邊沒讓,就是不公平。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我卻還沒學乖,實在不該。”

她自己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姑娘,沒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來不及學會斤斤計較,少了一顆被生活壓力逼出來的功利心。什麽‘我工資高,憑什麽你不多負擔些家務’,‘今天我做飯|帶孩子|有應酬,憑什麽你不去洗碗掃地’,類似這種在自己的家裏都不願吃一點兒虧、都要占上風的念頭,離她很遙遠。被秦文摯撿到後,即使面臨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生活質量步步提升,又沒經歷人渣便順利當媽,她理所當然地将五位夫君納入‘親人’範疇,不在乎誰占了便宜,不計較得失利弊,願意付出最大努力,負擔一家人的生活重任。如果她只有一位夫君,只要對方沒有性格缺陷,肯定能過上互相體諒的安樂日子。現在有五位,難免顧此失彼,三個和尚沒水喝,何況五個?

“這可言重了。”董世玉牽着她往陰涼處走,小小聲地耳語,“我的初衷只是讓你的心意不被曲解,讓他們知道你的為難。”

“查缺補漏?玉哥哥你真好!”杜悅慈欽佩地仰視這個男人,又有些過意不去,“會不會占用你許多時間?”

GAY蜜主動願意幫她擺平争風吃醋的老公,安撫老實吃虧的夫君,真乃幸事也!點三十二個贊!

董世玉笑而不語,主持中饋本就是他這樣高門之子必修之課,杜家這樣清淨簡單的後院,毫無難度可言。他只希望,還來得及在她身邊占有一席之地,能陪着她安靜地終老一生。

☆、只願君心知我心

人間最美四月天,莺飛草長,杜宅花園子的利用率大大提高,除了偶爾有外面請來的街頭藝人或說書老人表演,各處可聞嘩啦啦的清脆搓麻聲。

杜悅慈終于抽時間刻出一副松木麻将,繼紙牌之後,受到夫君們的一致追捧。秦文摯特意讓悅文的學徒多做了七八副,供小厮們練手。

看到國粹在異鄉發揚光大,杜悅慈很欣慰地提筆大書對聯一副,‘無論東南西北,方方進寶;不管春夏秋冬,日日發財’。周锴祺覺得此聯與他的書房兼賬房非常匹配,強烈要求她用炭筆寫一副,找秦文摯刻成楹聯挂門柱上。

可惜此次超常發揮在董正君這兒只得了個‘白俗’的評價,杜悅慈小有不服,央求他給這種賭博加消遣的國□□動來一副不直白也不俚俗的對聯秀一秀。董世玉在書桌前,環擁着她,握住她的手,兩人合作一筆一劃寫出‘到此應帶幾分仙氣,坐定宜生一點禪心’,頓時把她KO了。

看這意境,瞧這工整,和文藝青年比文采,我一定是腦漿栓塞了……

偏偏正君大人不打算放過她,讓她一起給花園子的另外四個院子起名字、拟楹聯。

平日無客上門時,周锴祺的花廳便成了閑暇時分聚衆搓麻的固定地點,正适合董世玉這一聯,直接用上。至于院子的名字,杜悅慈絞盡腦汁拽了一個‘南籬館’的雅名,出處自然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竟然得到語文十級、國學博導董正夫的大力贊賞。

她暗暗翻個白眼,就知道文藝青年愛好這種不切實際的小清新哔格!

接下來就不行了,她為芮夕航的校場提名‘演武場’,又得了個‘流于直白’的評語,倒是随手寫出辛棄疾的兩首《破陣子》扳回一城。董世玉欽定此地為‘馳風院’,化用詞裏的詩句,随手得了一聯,‘燕雀安知鴻鹄志,鐵血沙場秋點兵’。

秦文摯的‘工巧閣’,得一聯‘鬼斧玄通千機變,巧奪造化勝天工’,江知秋的‘仁心堂’拟聯‘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愁架上藥生塵’,均出自董世玉之手。

每次和正君大人進行古文層面的學術交流,都有一種智商被全方位碾壓到塵埃裏的無力感!偏偏每次她都沒辦法拒絕玉哥哥的邀約!妻綱不振!

完虐妻主後,董世玉心情愉悅地牽着她坐上軟榻,破天荒地攬着她的腰,将她整個人抱在懷裏。這次他的動作自然多了,扭着腰靠在他肩頭上的杜悅慈感覺頗新奇,覺得董世玉被她養得越來越壯實了,骨頭一點兒也不硌人。

“上次,你問起朝局之事……”

“不是說好了,不開心的事不提了麽?”

杜悅慈緊張地打斷董世玉的話,擡頭看他的表情,沒想到唇上得來一個清淺柔軟的輕觸,讓她一下子啞火了。

“……阿慈,我相信你。”

“啊?好!”

低沉艱澀的嗓音,為她一字一頓地介紹如今大夏國的皇室成員。

女帝十八繼位,年屆五十,禦極三十多年,執政溫和有度,邊疆平和無戰事,為世人所稱頌。膝下七位王女,四位已成年,未立太女,一碗水端平,看起來似乎只能等遺诏現世才知繼承人選。

大王女年過而立,三十有五,長女長孫女都有了。她生于女帝繼位之前,不是嫡女,生父身份低微,乃當年的東宮雜役,女帝登基後,其父連個皇側夫的名分都沒得,迄今不過是個侍君,僅比最低等的侍郎高一階。即便出身有瑕,時認大王女沉穩有度,寬厚仁和,能力中上,乃是大多數人心目中的正統帝儲候選人。

二王女比大王女整整小了八歲,長女也是獨女,非嫡出,年方五歲。她父親是女帝隆寵十幾年的皇貴君,位份僅次于過世的皇正夫,本身出自世家高門,數代位列公卿。貴君本人掌了宮闱大半權柄,其妹又為京兆府尹,養成二王女跋扈霸道的性格,人稱京城一害。

三王女與二王女同歲,多了三個女兒,其中嫡長女剛滿十歲,品貌皆佳,素有慧名。從女兒的數量和質量上,三王女甩了二王女幾條街,能有這樣的戰果,說明後院的男人也比二王女多得多。除了愛美男,三王女更愛才,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玉,九雅俱全,端的是風騷清貴,在讀書人裏頗受好評。

四王女二十五歲,她的父親與三王女之父一樣,都得了皇側夫的封號,比大王女的爹高一級。十年前,四王女同時娶七位夫君,得了三女四男後,內院再沒添過人。嫡長女九歲,長得酷似女帝年輕時的樣子,頗受寵愛。因為頭頂三位姐姐,她沒什麽野心,喜歡低調地游山玩水湊熱鬧,時常不在京城,因此也是王女中人緣最好的一位。

餘下的五、六、七三位王女,不過六七歲,大夏國立國以來便定了祖制,除非皇室死得只剩一個小屁孩,否則決不允許沖齡稚子繼位,所以她們目前都是醬油黨。

董世玉的聲音沉重而晦澀,唯有提及三、四兩位王女時,略為放松些。杜悅慈心底有了計較,本想揭過此事,扯開話題,卻被他擡起下颌,四目相對。

‘咱們繼續聊些風花雪月、唐詩宋詞三百首,好不好?’——杜悅慈以桃花眼神功相詢,落敗于帥哥不容抗拒的壓力之下。

“……女帝可有姐妹?”既然不許轉移話題,那問些邊角群演,總不會輕易踩雷了吧。

“女帝亦非嫡長,行二,先太女乃其嫡長姐,病逝後……目前三位親王,俱是女帝之妹。”

“繼位前哪年病逝的?”

“……前一年。”

“三位親王可有與王女結親?”

“不好說,咳,後院……或許總少不了姻親關系。”

“岳母,那個,沒有站隊吧……”

“……母親從來行事謹慎,不會輕易露出破綻。”董世玉苦澀地緊抿一下唇,眼眶微紅,“卻為我所累……”

或許董世玉的悲慘戀情被某位王女利用到奪嫡之事裏,讓尚書岳母變得被動,所以才逼不得已将他遠嫁。杜悅慈不忍繼續,伸手松松圈住他的瘦腰,蹭蹭他的肩膀,主動迎接重重吻下的唇。

自從有了要和董世玉生猴子的覺悟,她調整好心态,适應GAY蜜的親昵,至少得保持在與他肌膚相親也不會反感的程度。當然,如果看到他和另外一個(男)人親熱,更不能因為生(賞)氣(心)吃(悅)醋(目)而失去矜持!

之前兩人幾次親吻,都是蜻蜓點水,這一回目,她感覺被牙齒壓住的唇瓣之間有一些濕潤,試着輕啓檀口,探出‘香舌’,暗自祈禱親慣男人的正君大人別因為她胸前多了兩團軟肉,一時承受不來,咬上一口。

交觸的舌尖讓董世玉全身一震,壓迫似的擠開她的牙關,有點粗暴又笨拙的予取予求,手上死死按住她的背。

杜悅慈任他毫無章法地在口中肆虐,配合地放松自己,忽然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親起來如此清新可口的玉人,居然一點兒熟練度都沒練出來,難道他玩的是柏拉圖’?

等兩人氣喘籲籲的分開,董世玉頂着她的額頭,粗喘了一會兒,細聲說,“……原來,不惡心……”

……這是何意?!

Σ(°◇°|||)

杜悅慈整個人都不好了,囧囧有神地不曉得該作何反應。

難道你之前認為和女人親親很惡心?!

好像你也不是很有經驗啊!

哪個男人讓你得出這種結論滴?!

為了順利生猴子,老娘有必要和你家這個沒技術的基友好好聊聊人生!

要腫麽安慰第一次與女人舌吻的你,我的GAY蜜喲!

許是她目光中的納悶、委屈和怨念太強,董世玉略微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霞暈,在豔紅欲滴的雙唇襯托下,從絕美的姿容裏透出秀色來。

“阿慈……你,你親親我,好,好不好?”他顫聲說完,垂下眼睫,喉結滾了幾下,主動俯首把頭湊近些,仍是十分緊張,生怕被拒絕,連嘴唇也在輕輕發抖。

這事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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