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5)
替香囊,去汗臭。再添上些胭脂,可以提亮膚色。據說用了這個,肌膚勝雪,粉若桃花,所以全名叫‘玉女桃花粉’,日夜都可用。奢侈一些,加點珍珠粉,功效更細膩更好。我現在做的這種,擦在身上和頭上比較好,臉上使的,得處理得更細致些,免得出油出汗,和香脂糊成一團。小孩也能用,配合洗澡的金銀花水,效果最好。”介紹完這一套,杜悅慈俯身親了一下他,“可是有想法?”
“錦繡閣對面便是霍陽城第一胭脂鋪,優容坊,他們家可沒這樣的好東西。”
“唔,為這個粉折騰一個作坊,有點虧……”
“作坊這事不用發愁,不如考慮一下,有了作坊再做些什麽?”
杜悅慈果真開始琢磨了,滑石粉還能有什麽用?除了做化妝品和藥品,她真不知道其他用途了……
作坊裏順便搞搞手工皂?她玩過一次冷制皂,大概知道這個漫長的流程,但去哪裏弄植物油和純堿?古埃及用草木灰當堿用,動物脂肪做油,這種材料很糙吧?比起皂角和豆粉制成的澡豆,成本是不是有點兒大?能不能搞出漂亮造型?
感覺好不實際啊……
她遺憾地搖搖頭,“條件不足,成本太高。”前者意味着試驗投入大,後者說明定價會比較高,在霍陽城的銷量很有限。
“既如此,此物也就夏天用得多,搶不了優容坊的生意,放錦繡閣擺賣吧?”
杜悅慈沉痛地點頭表示同意,扼腕自己沒學化工,錯過了一個發財的大好機會。
都說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賺,女人止步于爽身粉,那小孩有沒有其他機會?目前悅文有嬰兒車、手推車、學步車等在賣,她想了想,打算一會去問問秦文摯有沒有辦法解決減震問題,如果可以,搞不好三輪車也能面世了。以目前的冶金條件,造不出強度足、韌度夠的鋼圈輪毂和彈簧,更不用說輪胎了。若能有價錢便宜的替代物。至少在家裏騎着代步的三輪車往來運東西,可比兩條腿快得多。
把寄賣爽身粉之事交給一竹去辦,安頓好周锴祺,讓他從頭到腳都清清爽爽地睡下,杜悅慈馬上跑去給秦文摯畫圖紙。現在容氏缫絲廠的廠房和人員已就位,悅文第一批送去東湖的紡織機已經開始啓用,一邊培訓織郎們如何使用,一邊大批量地産出紗錠。在悅文裏,熟練可靠的老匠人才能參與制作紡織機零部件,次一級的做些組合家具、折疊桌椅、輪椅拐杖、嬰兒車和學步車,而新員工,尤其是那批孩子們,還在學基礎,但組裝些迷你版的展品,甚至手推車、笤帚、拖把等雜物不在話下,現在多添些産品,想來問題不大。
行在回正屋的路上,杜悅慈沿着樹蔭慢慢踱步。雖然杜府不大,且活水繞宅,林木茂盛,稍微降低了烈日當頭的灼熱,但按今年這個氣溫趨勢,搞不好盛夏難過。古代的冰大多是冬貯夏用,外面也有賣,可想而知在這個季節裏價錢有多貴。
家裏沒備冰,讓夫君們吃苦了,這個失誤很讓她不爽,總不能一夏天都靠周府吧!儲量也不夠兩家使啊!
她苦苦翻閱記憶中的高中化學知識,有沒有說過除了冰,還能怎麽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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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早早安撫完幾位夫君,交代他們試用一下爽身粉,杜悅慈帶着圖紙,拉秦文摯上了床。草草和諧一通,還沒等她秀出圖紙,秦文摯先說了一個好消息。
“今天小冬他爹叫我去看山上剛打好的井,說是水鹹,喝不了,想造個儲水塔。”
梯田上面的吊腳樓,用水是個問題,目前只能辛苦地挑水上山。
“比灘塗的水還鹹?”
“嗯。鄧媽媽說,指不定咱們後山也能開出個鹽井來。”
“這一帶有鹽井?”
“西城北邊那片山區裏有好幾個。”
想到川滇一帶的鹽井,杜悅慈心頭一亮,說不定會有硭硝礦伴生!硝石可以直接制冰,用不着等到冬天了!
“鹽井歸官府管麽?”
“那些入了冊的鹽井每年交鹽稅即可,若想大量買,得有鹽引。”
“若是發現有礦産呢?比如硭硝或硝石礦?”
“硝?是刷牆的白垩麽?”
“不是石灰,是做焰火的那個。”
“牆霜啊,不是銅鐵金銀玉這種,估計官府也不管吧。”
“可以随便買賣?”黑炸藥的主要原料之一,官府不控制?!
“應該是,一般人也不知道焰火配比吧?這個好像藥用為多?得問小秋才知道。”
很好!這裏挺和平滴!用不着發展大規模殺傷性熱武器!看來可以弄到硝石自己做冰!明天就讓人出去買兩車回來!
“你先看看我畫的這幾張圖能不能做出來,我再畫個汲水的水車。”
解決了心腹大患,杜悅慈遞給他一疊紙,轉身下床拿來紙筆,開始畫一種可以從低處提水至少十丈高的高轉筒車。這種筒車類似于一套自行車鏈條,上下各兩個圓形木輪,通過一條鐵索環套,以人力或畜力拉動鐵索,将水從低處送往高處。鐵索上斜縛儲水的竹筒,下輪半浸入湍急水流中,依次将竹筒盛滿水,行至上輪頂處的索筒會自動瀉水于水槽裏。
這邊的秦文摯看着圖紙雙眼冒光,“阿慈,你可真厲害!可惜這個三輪車,靠人力來蹬,恐怕會很費勁!”
“嗯……猜到了……”
不用秦文摯手舞足蹈地解釋木質輪毂有多笨重,想轉起來得多費勁,在知道連鐵礦都由國家管理後,她就明白了,哪怕有橡膠和潤滑油,這東西做出來也沒法蹬得動。
“不過,用比較輕的竹子做個小丫頭騎的車,應該沒問題。”秦文摯安撫地親親媳婦兒,拿起水車的圖紙接着看。
“做不成就讓他們住山下吧。”
“唔,這個是有難度,我得找幾位師傅商量一下。”
高轉筒車看似原理簡單,實則對輪軸和滑輪的工藝要求比較高,潤滑做得不好,摩擦力大,會很浪費畜力。加之對于鐵鏽、水裏雜物、索筒等部件要保持長期清理,也不是輕松的事,不一定比天然無污染的儲水塔更幹淨方便。
對啦,硝石怎麽制冰來着?
……要不,考慮一下搞個水動小風扇?可是發條腫麽做?
悻悻的接受了現實,杜悅慈深感穿越一場,文科、財經在古代沒卵用,還是數理化好,走遍天下都不怕!
扯掉秦文摯手中的圖紙,她直接撲上去,求老公用身體來安慰她受傷的小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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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日,劉大姐給杜悅慈買回來一匣子封得嚴嚴實實的硝石,杜悅慈稀罕地問,“在哪兒買的?”
“薪火鋪子裏就有賣。”
“薪火鋪?”
“賣焰火和薪炭的地兒,滑石粉也在那兒買的,她家有炭窯,各種石膏、石灰等粉類都有。”
“……”杜悅慈驚出一身冷汗。
這若是不小心走了水,可能演變成粉塵爆炸啊!在普遍是木質結構的建築群裏,搞不好威力堪比投放□□。
猶豫一會,她決定哪天下雨的時候,去這個薪火鋪看一眼危險品有沒有嚴格遵循安全條例,分類密封擺放。
不對,有石灰,好像遇水時化學反應也很劇烈,一樣不安全……
早知道當年學化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懶作者喜歡攢文,是個靠存稿箱而活的銀,所以,如果好些天沒更,說明木有存貨了……
☆、小素勝新婚
糾結別人家的安防問題必然無解,杜悅慈拼命回憶一下非考點的硝石和水之間的關系,恍惚記得可以相溶。
為了驗證這一點,只能自己動手實驗了。
她換上一身做手術的行頭,提前準備好一個帶刻度的木杯,按這兒的度量衡,以一升的十分之一‘一合’為标準,往臉盆裏倒了半升水,再用一個抓藥小秤,一錢一錢地慢慢往水裏添硝石。
果然起了反應,白煙渺渺。
杜悅慈注目一會,輕擡玉手,将一絲煙霧扇至面前,嗅一嗅。
自己的這個操作應該很符合安全規範!
白霧似乎沒什麽問題,但也沒涼飕飕的感覺。
接下來她沒白癡地把手放進水裏,只是摸了盆外壁,感覺有點兒變涼了。
原來硝石遇水吸熱!
給自己點個三十二個贊!
化學老師可以泉下有知了!
繼續加硝石,水溫不斷降低,逐漸出現冰花。
最後得出一個硝石制冰的粗略比例,算一算成本,真心不便宜……
不過,怎麽也比買現成的劃算,畢竟也就今年用一回,而且溶解完硝石的水,說不定蒸發結晶後又能循環利用,是可再生資源吶!
擴建冰窖這事得和董世玉商量。
于是,正屋書房裏,杜悅慈一邊跟正君大人講述要建個能藏冰也能節省硝石使用量的冰窖,一邊演示如何人工制冰。
一盆水裏放個銅罐,裝着草莓醬、牛奶和糖漿的混合物,水裏倒入硝石,罐裏開始結冰膨脹。等裏面那一大坨粉紅色的冰塊全部凝結後,拿出銅罐,她踮着腳,使出吃奶的勁,用勺子刮下一層層松軟細膩的沙冰。沒多時,她就精疲力竭了,召來大力士伏波接着幹,再将除了周锴祺之外的夫君請過來,包括昨天出月子的芮夕航,捧着第一碗成品,淋點蜂蜜,挨個喂一口。
“如何?”
“真好吃!”芮夕航第一個點贊,扭頭就催促伏波,“快點快點!這麽多人等着呢!”
江知秋滿臉惬意地回味,忍痛說了一句掃興的話,“未入三伏,少吃些。”
秦文摯嘗完一口,立刻被綿綿冰爽的口感征服了,積極地跑到董世玉身邊,跟他嘀咕怎麽改建冰窖。董世玉在其他人來之前就吃了不少,這會沒上去湊熱鬧。
“今天就吃這一回,等祺官出月子了,再做多些。不過,每天只能一碗哦,不然容易拉肚子。”杜悅慈邊說邊給周锴祺分出一點兒,吩咐無雙送過去,大概走到那兒,也化得差不多了,不影響坐月子。
芮夕航一臉可惜,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會我把做法交給雲亭和觀隴居,在那兒開始賣。”杜悅慈捏一把他的臉,“這東西只能現買現吃,想吃就自己去。”
“肯定很多人喜歡!雲亭會不會座位不夠?”秦文摯好奇地問。
“搞外賣呗。用面團炸個托,挖一勺盛在裏面,可以邊走邊吃,化了都沒問題。普通糖水冰一盞十五文錢,放各種果醬的二十文到二十五文,牛奶的五十文,加蜂蜜額外多十文。我大致算了一下,如果買的人多,硝石的成本一個夏天就能賺回來。”杜悅慈讨好地蹭蹭董世玉的胳膊,“我那兒把這個叫冰淇淋,好像不太好懂,給想個名字呗。”
董世玉笑得溫柔,用手指輕撫過她的臉頰,“前朝史書有雲,‘二之日鑿冰沖沖,三之日藏之淩陰’,不如叫‘淩雪’?”
“淩雪糕?挺好聽!”江知秋點個贊,馬上吩咐華箬給江府送信,讓父母早點去搶個鮮。
“今年這麽熱,要不要把方子給岳母岳父們送一份?”杜悅慈看看芮夕航和董世玉兩人,他倆的家人不在霍陽城,當然邵容兩家她也沒忘記。
“好!我這就去寫信!”芮夕航馬上跳起來,臨走前還回眸瞥了她一眼,提醒她今晚去他屋裏,可不能晚了。
秦文摯和江知秋也知趣地找了借口離去,留董世玉一人和杜悅慈商量此事。
“你寫給二姨即可,我……恐怕,信到不了父親手裏。”董世玉澀聲道,将她擁入懷裏,“尚書府的內院,大父管得嚴。”
“不能給岳母寫信?”
“若是家書,多半直接送至二門門房,不會先經母親的手。”
“從京城過來得多久?可以走水路麽?”杜悅慈不好意思地問,“我是想說,能請岳父過來小住麽?”
“……真是,招人疼……”董世玉忍不住含着她的唇,綿綿密密地吻起來,卻沒再提尚書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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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憋了四個月沒正兒八經吃過肉的正常男人,一夕解禁,可想而知西跨院當晚的戰況有多激烈。
為了犒勞辛苦生娃的芮夕航,杜悅慈特意換了旗袍和T-BACK,腳蹬恨天高,冒着崴斷腳的危險,擰着小腰扭進去。結果人家看都沒看什麽‘搖曳多姿、風情萬種’,在院子門口一個公主抱,扛着上了桌,直接掀裙扯繩,來個熱身。
又快又猛的一回目險些讓她灘成泥,杜悅慈狠狠瞪了一眼衣着完好笑得舒爽的男人,生怕漂亮的旗袍被毀,艱難地直起腰,自己寬衣解帶。芮夕航笑吟吟地吃豆腐,看她扒下寶貝衣服,僅餘三片遮不住什麽的小小三角布,幹脆把人抱去淨房,來個鴛鴦浴。
二回目之後,兩人洗淨擦幹終于到了床上,杜悅慈以為今晚可以停戰了,哪知芮夕航不許熄燈,不許蓋被,還将她的手用寬絲帶綁到了床頭立柱,蒙上眼睛。
納尼?!
哈尼醬,你要往奇怪的方向發展麽?!
捆綁PLAY也就罷了,蠟燭、皮鞭、口器球可不要哦!
火熱濡濕的吻從上到下,發頂、額頭、眉弓、眼睑、鼻尖到唇,再往下,脖子、鎖骨、肩頭,在胸部軟肉上流連許久,接着猛地下滑,靈活的舌頭在腹部留下一條濕潤的水痕,然後繞着肚臍打轉,完全複制了她這幾個月為他做過的事。
杜悅慈感覺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了,抖如風中落葉,發覺他的唇舌繼續蜿蜒而下,如遭電擊,扭擺着腰肢極力閃躲。
“夕官,不要……不行!”
“好好好,都聽你的,先不要!”
還沒等她放下心來,離了小腹的芮夕航提起她的一條腿,輕輕含住圓潤精巧的腳趾,細細吻下去,癢入心肺,引得她驚叫連連。接下來是腳心、腳背、腳踝,光滑纖細的小腿,筆直修長的大腿,一路攻城拔寨,杜悅慈只有潰不成軍的份,拒絕的話都說不完整了。
這下,芮夕航如願以償地親到最喜歡的地方,可惜他沒享受多久,身下的小女人就嗚咽着徹底GG了。他得意又興奮地撲身而上,再戰三回目,最後滿足地在挺翹的屁屁上咬了一口,蓋個章,才抱着陷入昏睡的媳婦兒一同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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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縱的後果是起不來床,起不來的後果是又被先醒來的芮夕航壓着來了個四回目。杜悅慈連喝水的力氣都沒了,只能默許某個一臉餍足、不知節制的男人以口哺之,随便占便宜。
“昨晚舒服麽?”
杜悅慈默默埋頭到被子裏,拒絕回答這個破廉恥的問題。
芮夕航洋洋自得地打量着從頭到腳都紅透了的小女人,心裏熱得都融化了,簡直比疆場得勝更有成就感,明知道她窘迫得緊,仍然锲而不舍地撩撥。
“乖阿慈,再讓我看看……全都是我留的印記,真好!……告訴我,到底喜不喜歡?”
你屬狗的麽!這麽愛做記號!
“不要了……太刺激,受不了……”被逼急了,杜悅慈終于吐出一句話,白他一眼,接着閉目裝死。
“怎麽會受不了?我還想下次你也同時幫我……”
杜悅慈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擡手捂住他的嘴,堅決不讓他說出這麽沒羞沒臊的話,氣急敗壞地怒問,“你,你打哪兒學來的?!”
“你能為我做的,我也能啊。”芮夕航整個人将她包在懷裏,用甜得發膩的聲音瘋狂表白,“整整四個月呢!每天都夢到這樣抱着你,親你,好想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體裏!我,我真恨不得剖開心口,将你貼到心尖那塊肉上,嚴嚴實實地捂起來。阿慈,你怎麽這麽乖,這麽好……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我最愛你!生生世世都愛!”
眼看着他越說越激動,即将開始五回目,杜悅慈既被他的告白刺激得身軟心也軟,更舍不得拒絕如此赤誠的一片熱情。一咬牙,豁出去了,補上一個纏綿火熱的舌吻,成功拉開五回目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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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困頓中用過午飯,芮夕航精神亢奮,身體卻滿足的疲憊起來,倒回床上,強烈要求抱着老婆補個午覺。杜悅慈自覺有點兒睜不開眼,本該去東跨院商量一下辦學之事,索性夭折了。
那邊屋裏的董世玉知道後,沒說什麽,将一應事宜推到明天,默默在晚飯的食譜裏添了銀耳燕窩羹和四物湯,好好給媳婦兒補一補。再端坐書案前,暗暗盤算一下,過些日子,要不要給出了月子的芮家弟弟找點事兒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最近入了某坑,補ing,完全忘記了還有更新一事……啊哈哈哈哈……不要打我……
☆、又是一波狗血
盛夏炎炎的午時,只有樹上的知了還有勇氣在聲嘶力竭地吶喊,西城角這片新近被稱為杜家莊的地界兒,一隴隴田地裏只有幾座大水車在吱吱呀呀地緩緩轉動。平時忙碌勞作的農戶們都聚集到山角處的樹蔭下納涼小憩,腳邊幾大壺井水湃過的綠豆甘草湯,不限量任人取用,幾個精力旺盛的小童蹲在杜宅後門去往田莊的路口邊上玩泥巴,時不時盯着虛掩的後門翹首以盼。
不一會,後門一開,引泉伴鶴領着一串丫鬟、小厮推着一輛厚棉布包着的木桶車出來,農戶們紛紛喜笑顏開地帶着自己手中的杯碗上前排隊,幾個小童最為積極,頓時站到隊伍最前端。木桶裏是冒着涼氣的果汁冰淇淋,是杜悅慈給下人們免費提供的‘高溫補貼’,保證一人一碗,但不能多吃,免得拉肚子。除此之外,每半個月,杜家娘子還會帶着江側君給仆役們家中的老弱病殘無償問診,還有時不時的加個菜,領些美味點心,打打牙祭,杜家的‘福利’可在別處享受不到。
對下人們來說,這個罕見的酷暑時節,好像也沒那麽難過了。
被自家莊戶歌功頌德的杜悅慈此時恹恹地窩在冰塊環繞的正屋裏,透過槅扇戶牖上最輕薄的碧雲紗,正在翻看《霍陽城志》。這個夏天熱得不同尋常,好在跟西山的鹽井聯系上了,補充了大量的硭硝和牆霜,制出一冰庫的存量,保證一大宅子的使用。但有經驗的老農婦上報河堤水位下降了不少,加之入夏以來就沒下過幾場痛快的雨,完全颠覆杜悅慈每到暑假只在新聞聯播看到‘七月流火防汛忙’一個主題的舊時印象,所以她才想到要翻閱一下霍陽城從前有沒有過類似的酷暑幹旱氣候,之後有沒有發生蝗災、大澇等天災。
《霍陽城志》上溯近五百年,可見此處傳承并未因百年前的五災齊聚而斷代,據說前任知府董二姨的政績之一便是将古早時期的木簡、竹簡、碑刻、鼎銘等記錄霍陽城歷史的內容編纂成如今這部快跟凳子一邊高的《霍陽城志》。女帝欣然笑納這份壽禮,回賜正三品禦史一職,此舉引發了其他諸城的效仿和文人學士的考古熱情,卻不是所有城池都有幸躲過百年大災和随之而來的兵燹之禍,能保持完整詳實的民生記載。
在董二姨之前,也不是沒人幹這活,不過文化水平顯然不如科班出生的二姨,沒能把歷史沉澱的內在和歌功頌德的包裝完美結合。
杜悅慈感慨地看着一場五十年一遇的大旱災,被描寫為‘楓河水退百餘裏,湖底夔牛出世,于潭底引動真龍之威,向北護主而去’——明明是小楓河幹涸露出鎮水銅牛,玉龍潭或許連着海,不但沒斷流,還帶着鹹水反哺兩河,搞得楓江魚離開餐桌好些年,生生被寫成了祥瑞面世,保證瑞河水量還能承載運糧船前往京城赈災。
馬屁如花,如何拍得香而不膩,也是一門藝術吶!
杜悅慈一邊吐槽文官馬屁的花樣性,一邊拿着表格記錄幾百年內,但凡出現旱災後的三年內都有什麽類型的地質災害。木有電腦,木有B度百科,也木有氣象局的災害預警,這項作業靠純手工來做,可花了她大半個月的時間。
統計結果很直觀,大旱之後通常大澇出現得最頻繁,連旱三年以上往往接着便是冬日暴雪和春汛大澇,三、四次的小規模蝗災和兩次地龍翻身在其中一點兒也不顯眼,但卻是引起大規模疫病爆發的誘因。現在距離三伏還有好些日子,搞不好今年就是小冰河或者厄爾尼諾肆虐的時期,高溫預警得一氣兒拉響到中秋呢……
好在百年前的大災年使得人口數量急劇減少,這意味着動植物得到了充足的發展空間,端看霍陽城有如此豐富的食材,卻連鍋鏟都沒出現,便可窺知一二了。所以,不論是北邊的京城還是南端的霍陽城,總不會旱一季後出現□□,再啓戰端。
不管怎麽說,屯糧是王道!
看來釀酒一事,又得繼續延後了……
杜悅慈砸吧一下嘴,放下大部頭的城志,甩給蒙學當教材,完全無視這本書的售價二十兩銀子,比一般人家一年的花銷還多。
與其糾結災年,不如琢磨一下明天男神出月子,暑氣蒸人的時節,搞什麽才能讓産夫胃口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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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杜悅慈決定腌點酸蘿蔔,整一爐蛋撻。
腌酸這種吃法,最常見于東南亞和兩廣地區,與其他地區的腌菜做法不同。除了常規的蘿蔔、白菜、豆角、黃瓜等材料,還能用藠頭、涼薯等北方少見的食材,或各種水果來做,簡單便捷,酸爽開胃。切片切塊,先用白糖腌制兩個時辰,再添點白醋、鹽調味,放入冰庫鎮一下,最适合夏天吃。如果夫君們能接受酸蘿蔔這個味道,接下來可以考慮把其他系列也弄出來。
蛋撻的難點在于酥皮,從前都是買現成的皮托,現在要自己弄,各種比例的水油面和油酥面活了好幾團,捏好型挨個試烤。味道最正宗的一份直接送去夫君們的屋裏,其他的次品給內外管事們,廚房小厮們的練手之作,就統統派給其他下人們嘗鮮。
蛋撻更像酥皮包蒸蛋,反而沒酸蘿蔔這麽受吹捧,剛從悅文回來的秦文摯幾乎把一盆酸蘿蔔當正餐吃了,飯都沒動幾口,看得杜悅慈心疼不已。
“這是怎麽了?”杜悅慈可不能讓秦文摯不吃主食,趕緊讓廚下端一碗荷葉冰粥上來,“不過是驗收一批紡織機,哪裏用得着你親自跑一趟。”
秦文摯溫柔一笑,“本來想着午飯前能回來的,誰知道有人來談生意。”
“大熱天的,讓文白做就行了啊。”
“是水車,文白可不熟。”
桌上另外四位男人都停箸看着秦文摯,有些驚訝。
杜悅慈對此毫不意外,水車才立起來一年,還沒人意識到它有排水防澇的功能,但這會旱情初現,未雨綢缪的人肯定看得出水車的能耐。
“哦,如果客人來頭不大,明天你先在家歇歇涼,別中暑了。”
“他家也算有些淵源,就是你和小秋留在雲亭治腿的……東城的史家。”
杜悅慈和江知秋面面相觑,那個疑似老婆摳門不想花診金、險些斷了一條腿的病男人,居然有可能是個一擲千金定制水車的大客戶?!如斯大款,到底怎麽把自己折騰成一朵苦菜花的?
“原來是他。”周锴祺恍然大悟,掩口而笑。
“還是個富二代吶,怎麽之前辣麽慘?”
聽起來又是一波狗血,八卦の魂熊熊燃燒,杜悅慈眼巴巴看着周锴祺求科普。
史家在東城少說有千頃良田,算是馮老板的姻親之一,現任家主身體不好,膝下無女,只有三個兒子,跟周家情況差不多。不過史家家主尚有一口氣在,一邊鎮着旁支庶妹不敢明目張膽争家産,一邊積極給兒子找媳婦。一開始,財大氣粗的史女君自然想着找個入贅媳婦,奈何大兒子有情飲水飽,自力更生找了個意中人蘭姑娘,絲毫不在意心上人的娘跟自己娘不太對付這一殘酷現實。小兒女情投意合之下,想借鑒周锴祺的成功經驗,借腹給史家生個女孩。既然孫女以後姓史,史女君這關好過,即使看不順眼兒媳婦,也不會拒絕,還誇大兒子的主意正,下面兩個兒子也可效仿,總能得個孫女繼承衣缽。可蘭姑娘對着自己的暴躁娘卻沒底氣說實話,不但瞞着孫女改姓這種大事,連說服老媽去史家提親都不敢,偷偷摸摸和史大少爺談個情,幽個會,甚至為了讨好人家,自己簽了份女兒改姓的諾書送去史家。紙包不住火,蘭老太太知道了自家女兒的不争氣,一頓棒打鴛鴦,将女兒拐到外地,火速娶進門一位脾氣一樣暴躁的正牌女婿,徹底絕了史大少爺進門的可能性。看到原定老婆帶着小三回了家鄉,純純的初戀感情受到嚴重欺騙,史大少爺熱血沖頭上門質問,因為人手不足,被理直氣壯的小三陰了一把,險變瘸子。蘭姑娘怕死了現老公,又心疼前男友,只敢掩人耳目的送來義診。史大少爺癡心錯付,渾渾噩噩地在雲亭後院窩了半個月,終于被自家小厮找到,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或許是因為此事讓史家注意到了突然冒出來的杜家,才有了今天這一出,卻沒有去找江知秋這個現成的半熟人來打交道,反而公事公辦地直接登悅文的門,當成正常的生意來談。
看起來這一手筆肯定不是出自于史家大少爺的漿糊腦子,他完全沒有自家男神老公這麽給力,別說獨立支撐家業這樣的高難度工作,連豬隊友都辨識不清,活該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WULI桃花朵朵開
大夏天好不容易有一件喜聞樂見的八卦,杜悅慈不辭辛勞,不避酷暑,代替秦文摯出面應付大客戶。史家派來的是史大總管,一位精幹的中年婦女,侃侃而談言之有物,難怪常年卧床的史家主還能牢牢把持手中産業不旁落。
杜悅慈笑眯眯地一邊領着史總管往田莊上看實物,一邊讓人去通知何大姐準備一頓午飯,畢竟按史總管下人的身份,她這個家主再想看熱鬧,也不便纡尊降貴陪吃。
待何大姐送走史總管,接下來就看史家對悅文的報價有何反應,讨價還價一番,便是派文白跟進核對安裝細節了。
孰料史總管臨走時,順道含蓄地表達了一下願為通家之好的意思。
這種口氣,腫麽有點兒不祥的預感?
身為正夫,董世玉第一時間知道了史總管的言談,趁着當天晚膳時分大家齊聚一堂消食吃酸的機會,廣而告之。
“你說,會不會是想給咱家添個姓史的女娃兒?”正君大人輕撫媳婦兒的秀發,笑得溫文儒雅,另一位正君的眼刀子唰唰地飛了過來,周锴祺默默點頭,深表贊同,秦文摯和江知秋表示中立,一切以老婆的意見為準。
“你們想太多了!”杜悅慈不以為然的反駁,“我又不是人見人愛的銀子,史家公子還能愁嫁?”
周锴祺婚事艱難,除了因為他本人身高過于挺拔,有流言蜚語纏身,另一個客觀原因是周家乃商賈,本身并無太多田頃積累,天然比坐擁萬畝良田的鄉紳之家低一等。願意入贅周家或讓女兒改姓的女子,大多會在他的嫁妝上斤斤計較,既然商鋪沒有份,那便對着田産獅子大開口,自然談不攏。若換了史家,分出一小塊兒次等田,換一個未來的家主,完全不是事嘛!所以史家少爺們的婚事一直沒定,絕不是乏人問津,挑花眼的可能性更大!
“這可沒準,”江知秋打趣她道,“城裏多少待嫁兒郎都羨慕周家哥哥啊!”
初見面時的冰山小面癱也會開玩笑了,杜悅慈的成就感蹭蹭地茁壯成長,幾步蹦過去,捧起江知秋的臉就吻,看到他赧然地面紅過耳,愈發笑得放肆。如此好事,自然要公平公正,挨個夫君親過,挽着今晚輪值的秦文摯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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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動作很迅速,隔些日子便給杜家下了帖子,二伏第一天辦個垂釣宴。
赴宴的主客除了杜悅慈,還有趙知府母女和路官媒,而史家兩位小公子負責接待杜家五位夫君和趙知府家的孟正夫,大少爺自然是‘尚未病愈’。
路官媒的作陪主要在于勸酒,文藝老青年趙顯晨喝HIGH了就要把酒問青天,玩詩詞歌賦。自從知道大夏國最近時興的曲藝詞牌大多都是三皇女明裏暗裏一手捧出來的之後,杜悅慈就對官場上的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敬謝不敏,只管拽着趙蘿莉念叨‘頭伏餃子二伏面,三伏烙餅攤雞蛋’。
至于釣魚,挂餌甩鈎、卷線拉竿的都是史府下人,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