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還沒站直,就讓闫安給按着抱了回去,腰間的手臂,力道緊得像是要将我生生勒成兩截。這般過了許久,我任
由他發洩似的抱了,還未來得及說話,這人倒是先吼了:“蘇钰,你倒是敢移情別戀給我試試!”
這聲音就近在咫尺,我一時被震得頭腦發蒙,只覺得耳邊一大群蒼蠅在嗡嗡嗡的叫個不停,難受得很,因得也不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些不怎
麽好看,唔……大概是很是難看,因為闫安他……竟是流了淚。
一時我頭腦越是發蒙,這人,怎的就哭了呢,我家安安才不适合這種缺乏幸福感的表情,于是蒙着腦袋就雙手捧了他的面頰,細細用手指擦
了那淚珠兒,分明是倔強得一看就不會哭的表情,卻搭配了斷不掉的淚,我心中焦慮,鬼使神差的,竟是吻上了眼睑,果然,這鹹味的水珠
便止住了。
我終是松了一口氣,擡眼望着他,原是想着要好好與他談談,此刻卻是不知從何說起,我找不到話頭,倒是闫安開了頭:“怎麽,昨夜與那
人睡了,今日便愛上他了?”他說這話時,怨意明顯壓過了嘲諷。
我一時無言,這事情也的确是這般,昨夜在白奇那兒給睡着了,一覺醒來,連我自己都發現了自己的移情別戀,他奶奶的,這感覺真特麽微
妙,雖說昨日我睡得是十分純潔的,但闫安說這話的語氣卻是十分的不純潔,好像昨夜我與白奇當真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一般。
況且,我發現我竟是聽不得他人這般诋毀白奇,盡管這個“他人”是闫安。
我勉強壓了心頭的怒意,将他衣袖給拽緊了,仰着頭看他:“你聽我說,現在情況非常不妙,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總得替我想想
辦法讓我擺脫這局面。”
闫安抿着唇,殷紅的顏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力的蒼白,他伸了一只手鉗住我的下颌,面孔近在眼前:“什麽叫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
這種姿勢,讓我心中一陣煩躁,他算個什麽東西,竟敢對我做這般姿勢,幾乎是在還沒過腦的一瞬間,我便揮手将那鉗着我的手扇開,我眼
看着那只晃似白玉做成的手因着慣性在空中滑了一下,垂下的手,有輕微的顫抖,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成一片,我心中一抽就想去拽他,那
手,卻往後縮開了,闫安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話:“我知道了。”
這人不讓我碰,聲音又是這般缺乏波瀾,我心中慌亂,伸手将他衣襟拽了,身子貼着他,生怕這人來了脾氣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你知道什
麽了,你知道。”
所幸闫安任由我貼着也不見做出反抗,只是彎下了身子,我心中奇怪,擡頭看他,恰恰撞上他湊過來的唇,柔軟的、清新的,帶着一股狠勁
:“是移情蠱。”
艹,這是什麽玩意兒,老娘聽都沒聽說過!然,現在也沒那多餘的時間來讓我仔細思量那東西究竟是個什麽玩意,闫安萬年難得一見的如此
主動,我如是還這般的不識趣,這輩子我都沒臉做女人了!
于是我很是積極主動的上手将他攬了,伸了舌便硬是想他唇齒間占領而去,起初,我以為我這般積極主動該是頗具女子氣概的,不料,闫安
比我還來得積極主動,我舌尖剛一入了他口中,還未來得及找準自己的定位就讓他給卷了過去,纏得我舌根都在發疼,我覺着,雖說我這身
高已經是女尊國的恥辱了,但咱在精神上可不能這般丢臉啊,于是狠了心要奮起反擊,突的舌尖一痛,一股血腥味彌漫在口腔中,他毫不客
氣的将我的痛呼聲盡數堵住。
如此這般,因着我的放任,這家夥糊了我一脖子的血,當然,這血全是我的,想想也是有夠心塞的。
闫安抱着我,擱了下颌在我頸窩,抱怨:“你不是說你天不怕地不怕嗎?”
我沉吟半晌,終究還是問出:“你之前是做了什麽才能每次都找準我的位置?”
——“是迷蹤。”
“也是一種蠱?”
闫安将頭置于我肩上,側臉看我,毫不客氣的嘲笑:“原來你是奈何不了蠱的。”
我擡手壓額角,感覺有些疲累,莫名的臉語氣也沉重了不少:“這東西,不少人對我用過了,成功的,你是第一個……”事情真的是有些大
條了,以往,是當真沒有東西能奈何得了我的,否則,依着我這脾性,再強的武功夠足夠死百八回了,如今,蠱有效果了,就連今日手上的
傷也是來得奇怪。
之前就連掉懸崖也只是有些痛而已,如今竟是因着闫安一鞭子而開了裂,這也是我明知闫安那一鞭揮得毫不留情也敢正面接下的原因,事情
越發的不受控制,我突的就感覺有些迷茫。
自己的情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情況不能把握……
我側頭将臉貼着闫安額頭,低喃:“你說我會不會哪天突然就死了。”
闫安猛地站直了身子,撞得我面頰生疼,我摸着自己半邊臉哀怨看着這盛怒的人,不由得咽口口水,這人,貌似比之前在白奇面前還要火大
……
“不準你胡說八道!”
我是不知道我這是不是胡說八道,但……我露了笑臉:“本神使可是長生不老,開個玩笑,你居然還當真。”說着還擺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
表情搖着腦袋。
其實,沒了這長生不老,其實也不錯。
☆、控制
闫安看上去對蠱這種東西是有一定了解的,我覺着以我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白奇出現在我面前,雖說王牌是見了他便要
不由自主的心軟三分,但說實在的,現在沒見着他,沒人提及他,我是什麽感覺都沒有。
原計劃着将他帶回帝都,先安置在蘇府,看看能不能有什麽好的去處,現在看來,算了吧,我的确是不适合做什麽好人。就算之前對他有幾
分發自內心的憐惜,因着他竟是敢對我下蠱妄圖控制我的情感我就沒辦法再對他友善了。
之前我說對白奇的情感與藥王是差不離的,現在想想,其實該是差很多的,至少藥王在這種時候該是不會如我一般直接将白奇給扔下置之不
理的。
回宮的時候已經入了夜了,紫澗首先露出了笑臉,跑過來:“主子們可算是回來了,餓了嗎?紫澗現在就去準備膳食。”
剛一回家就有人如此熱情我自然是樂得開心,點了頭正要應允,闫安已是擡手将他制止了:“不用了。”
我轉頭看他,這人貌似一直都沒見着有吃什麽東西吧,與我不同,難道他就不會覺得餓嗎?正是這般思索着,闫安再次轉頭看我,沉着眉眼
,看不出喜怒:“你做。”
我略微思索便知這人還在為之前白奇吃了那次的早飯而不快,其實那頓飯原本也是為他準備的,況且這麽些年來未曾為他做過一次飯菜也着
實說不過去,倒不是因為我懶,純粹是因着這宮裏的夥食也不錯,既然是有人伺候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不過如今既然闫安提了要求我自然是
不會不予理睬的。
出去禦膳房不說,和炎宮是有小竈的,我就近做了幾道小菜外加一個湯菜,冬日天冷,如是真要做什麽大菜必定也是冷得十分快的,冷菜,
向來沒什麽滋味。
于是我倆坐在桌前,就着這幾道小菜倒也吃得十分歡快,綠瀾看上去很是驚奇:“攝政王大人還會做飯啊。”
我替闫安盛了碗熱騰騰的湯,側頭看他:“你覺得我一人在外的時候都是吃什麽的?”
紫澗也是瞪大了眼,表情看上去是有那麽幾分可愛的,但說出的話卻不那麽可愛了:“這麽些年怎的也沒見您做過。”
我拿了筷子的手微曲成拳,擱在唇旁幹咳兩聲,垂着眉目躲避闫安的冰凍視線:“這不是一直沒機會嗎?”
闫安唇角動了幾下,終是将話語咽了回去。
洗漱之後,我是準備着收拾鋪蓋去隔壁歇息的,畢竟大半夜的再讓人踹下床怎麽看也不會讓人身心愉悅,更何況,如是連床都上不了,那不
是更丢臉,所幸我還是要臉的。
這次闫安的反應倒是出乎了我的預料,我正是指揮着綠瀾去幫我鋪床,腳還沒來得及踏出闫安寝殿的門檻就讓他給拽了回去,我重心不穩向
後退了幾步,恰恰撞在闫安身上,心中再次為這身高摸摸憂桑了一把。
闫安自身後抱着我,手臂圈在我腰間,耳邊的低語透了一股子的暧昧:“你要去哪兒?”
我頓時忍不住的血液上湧,有些口唇發幹面紅耳赤,連着說話都有些囫囵:“睡……睡覺……”
我感覺闫安側頭看着我的視線,良久卻不見他有言語,我平複了心情,正打算要說點什麽,冷不丁的被他一口含住了耳垂,用了齒尖輕磨着
吮吸,我身子一麻,差點沒跌倒在地,一時間連心跳都控制不住了,咚咚的震得耳道發疼。
我頭腦有些迷糊,一面想着如是當真軟倒在地那可不是丢臉丢大發了,一面又想着闫安這人真是越發的大膽妄為了,一會兒一些莫名其妙的
念頭都往腦袋裏蹿,我覺着大概是我禁欲太久才這般沒用。
幸得闫安最近雖說動作越發大膽,但好歹是沒真做個什麽,不然我可沒把握自己是否當真忍得住,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我卻是一直睡不着
,我睜了眼看着闫安近在咫尺的面容,這人今年才十三,但這五官輪廓當真是精致得很,豔麗得就像是一朵正是盛開到極致的花,美得人心
驚動魄,偏又是帶着些危險,看着便讓人有些畏懼。
我盯着他的面容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精神恍惚,倒不是來了睡意,而是覺着眼前迷霧重重,讓我連眼前人的樣貌都瞧不清了,像是……換
了個人的樣子。
越看,這人越像是白奇,我擡手按在胸口,只覺得血液在沸騰喧嚣着,像是要突破什麽桎梏,最終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我坐起身,按着胸
口死命吸了幾口氣,頭腦越發的昏沉,雖是能感知到自己的動作卻也控制不了,或者說是不願去控制,我感到自己下了床,尋了鞋,從容的
換好衣服,一手已是覆在門框上,手腕一用力,那門便嘎吱一聲開了一道縫隙,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莫名給人一種凄涼的感覺:
“你要去哪兒?”
“去找……”我皺眉思索一會兒,繼續道,“小白……”
恍惚間似乎是聽到什麽碎裂坍塌的聲音,然,我卻沒那心情去理會。
☆、惡化
我見着有人瞬間到了面前,肩頭被緊緊拽住,那人的聲音憤怒又不甘:“小白、小白、小白,除了這兩個字你還記得什麽?!”闫安深吸了
口氣,像是要努力壓平心中的起伏,聲音在突然之間又輕柔得不像話,“钰,我是誰?”
我察覺自己的動作有些僵硬遲緩,轉頭看了捏在肩頭的手,那手指尖修長,很漂亮的手型,也許是用力有些過大而指骨突出,指蓋便顯得有
些過于蒼白了。
我覺着肩頭有些隐隐作痛,便伸手拂開了那手,聽着自己的聲音毫無起伏:“闫安。”
那手被拂開後,在空中頓了頓,便被闫安收了回去,垂在身側,握成了解不開的拳,他低頭看着我,眼中發了狠,似乎是恨不得将我剝皮食
肉:“你敢踏出這裏就永遠不要回來找我。”
其實,在脫離那手的桎梏之時,我便已經毫不猶豫的開了門,對于我來說,至少是現在的我,只是想要待在白奇身邊,其他任何人于我而言
,煙油絲毫意義,于是盡管闫安是那樣一副表情,那樣一種言語,我也只是聽從心的指揮,開了門,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向之前的客棧而去
。
有夜風撩起發梢,冷空氣中隐約夾雜着一絲凄涼,似乎是在某個瞬間聽到有人在一聲聲叫着我的名字,不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仿若被人惡搞
的名字,而是原來的、只有一個人才會稱呼的名字……
到那客棧的時候,天還未亮,屋裏桌椅倒了一地,淩亂不堪,我心中一跳,感覺之間有些發麻無力——白奇不在這裏。我心中慌亂,控制不
了心中想要發洩的欲望,恰逢此時,耳邊聽得輕微腳步落地和明顯的喘息不勻的聲音,這種時候,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将白奇抓了去
,于是行動快過了大腦,我一手将身後那人的脖頸捏在了手心裏,寒了聲調:“你把小白怎麽樣了!”
闫安的眼睛是有些狹長的,平日裏跟只狐貍般将它半眯了,看得人心癢難耐,那雙眼,現在卻瞪得十分大,那裏面是不可置信與絕望,他将
我看了半晌,突的将那豔得有些過分的唇勾了起來,他雙手将我的手握了,輕言細語:“那你不如試試殺了我啊。”
我沉了眸光,手上毫不留情的加了力道:“如是你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了你。”
“蘇大人,不要啊!”我轉了視線在剛從窗戶翻進來跪在地上的烨然,他雙眼有些水潤,一點遲疑也沒有的“砰砰”幾下磕了頭,額頭瞬間
溢了血,“蘇大人,是我,是我将那人帶走的,與主子無關!求蘇大人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我松了手,壓抑住自己的怒意,一下下踩着步子走到烨然面前,克制了想要将眼前這人粉碎的沖動:“帶我去。”
烨然抿着唇,一臉決絕:“如果不是他,您與主子怎麽肯能走到現在這種地步,他該死……”
不管這人有多決絕,此時我是一點也聽不進去他的言語了,直接伸了腳将他踢出去,用了五分的力,只是怕他死而斷了線索,烨然身子騰空
而起,砰的一聲砸在牆上,吐了滿地的血,我冷眼看着,逼近他:“帶我去。”
烨然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對着護在闫安周圍的人微不可見的搖頭,看着我的眼中已是染上了哀求:“蘇……”
“帶她去!”
這話一出,屋裏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闫安身上,我也不例外。
那人還穿着單衣,雪色的,輕薄的,散亂的發,趿拉的鞋,突然讓我想起之前我離開皇宮時的樣子,恍然察覺,現在還是隆冬,我身子向他
的方向傾斜了下又頓住,視線落在烨然身上:“帶我去。”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闫安已是走到了我身前,他身後那些人戒備又不安的将我望着,闫安擡手放在的頰邊,輕輕的笑,眼中像是蘊藏了漫天
的星光:“我是該高興的,移情蠱這東西,聽說是有着将那人對一個人的所有情意轉移到另一人身上的能力,他既是對你用了這樣的蠱,你
如今既是對他如此上心,那這些不都原本是我的嗎?”
我一時間被那星光蠱惑着忘了言語,他的手帶着刺骨的涼意,他說:“你就這般眼看着自己的情感被人控制嗎?”
我将手覆在闫安擱在我臉頰的手背上,拽住,取下來:“你是說我現在真真切切的感受都是虛假的嗎?”
闫安的手在我手心不安的動了動:“不是虛假的,它只是被控制了。”
“你憑什麽說,我的感情被控制了,闫安你不知道嗎?你這種陰暗的性格一直都是我最厭惡的類型,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你?”
“也許以往我的确是對你好得有些過頭了,但,鬼才知道那是什麽原因。”
“你說那些感情是屬于你的,我怎麽知道是不是因為你什麽時候對我用了魅術。”
這些話說完,那人眼中的星光瞬間便黯淡了,直至一點光亮的見不着,這,就是沒有星月的夜幕,漆黑寂靜得讓人戰栗,他就用着這眼靜靜
将我看着,死一般的寂靜,而我,卻沒那多餘的閑心與他對峙,此時我已經有些暴躁了:“我說帶我去見他,你們聽不見嗎?!”
于是我見到了白奇,奄奄一息的白奇,渾身浴了血,那血,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子,輕而易舉的将我名為理智的那根線剪斷。
☆、不想取标題
我半蹲在地上,深吸了口氣,入肺的卻全是血腥,我見着自己伸出的手指尖顫抖,觸着那人的肩,然後小心翼翼将他抱起,生怕稍稍用了力
,這人便從此消失了,我覺着自己吼間幹澀,連說話的聲也變得低暗:“誰做的。”
這聲音落下許久卻不見着有人回答,整個房間安靜得像是沒有生命,唯有一人的呼吸聲越發明顯,我将視線落在他身上,不帶絲毫感情的,
詢問:“是你做的?”
很快,有人擋住了我的視線,是烨然:“主子昨晚可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我沉下眉目,真是好笑,昨晚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會和他在一起,害得白奇平白遭了這趟罪,我自然而然的将視線落在烨然身上:“意思是說
,這是你做的?”
烨然動了下蒼白的唇,還未出聲便身後伸出的一只手拂到一邊,那人還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單衣,臉色,比那單衣還白上幾分,聲音倒是冷靜
得很:“你覺得沒有我的命令他敢自作主張嗎?”
我望着他,感受着手中溫熱的血,控制不住心中的殺意,闫安又上前一步,一雙眸子暗沉的看不出色彩,漆黑成一片,他甚至還笑着,就像
是一個木偶睜着無神的眼還硬是被人勾勒出笑容,他說:“你想殺了我?”他一步步逼近,直到在我身前站定,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袖中
突然蹿出一把铮亮的匕首,隐約冒着寒氣,他手腕翻轉,将那匕首放在手心,鋒利的樣子與修長的指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還是保持這那
張笑臉,毫無生氣的笑臉:“給你啊。”
我一時怔住,看着他,不知為何心驚得差點停跳了半拍,最終只得狼狽的移開視線,抱着白奇離開,帶着一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從離開那裏到找到大夫再找到地方安頓下來,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将白奇看着,思維卻有些擴散,我實在是想不通當時我分明是生了那麽大
的火,那些人分明是怕了,但,最後落荒而逃的居然會是我。
我想的入神,一時間竟是沒注意到白奇已經醒轉過來,他閉着眼,睫毛顫抖着,幹涸的唇幾乎看不出動作,只是聽到細弱的聲音喚着“栗姐
姐”,我這才如夢初醒,一邊懊惱着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走神,一邊手腳麻利的将他的手握住,回到:“我在這兒。”
白奇慢慢睜了眼,卻還是半阖着,看上去很是沒有精神,嘴角卻露了笑,莫名給人一種春風拂面的感覺:“你在這兒。”
我連連點頭,問:“要不要喝點水,我去倒。”
我将白奇扶起來,讓他背靠着我,一點一點的給他喂水,就怕他如今這不怎麽完好的身子補個不小心便給破碎了,白奇喝了水又有些昏昏沉
沉,我便讓他別硬撐,趕快睡,承諾着要一直守着他,保證讓他再睜開眼的第一時間能看到我。
于是我便這般守了他一天兩夜,他是到了第三日的中午才醒過來的,他擡眼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懵懵懂懂的樣子,看上去還沒清醒,
我伸手覆在他額頭上,想要看看退燒了沒,結果是燙得吓人,我慌張起身就要轉身去找大夫,身後傳來白奇的喊聲,我轉身看去,登時吓了
一跳——這人半邊身子都懸在床外了!
我趕緊伸手将他接住,及聽他急急的問:“你要去哪兒?”
我輕而易舉的将他抱回床上,蓋好被子:“你看你有開始發熱了,我得去找大夫瞧瞧。”
白奇垂着眼,不看我:“我沒事。”
我不信:“沒事怎麽會這麽燙!”
白奇伸手拽着我了衣袖輕輕扯,聲音低低的:“我真的沒事,再說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剛才只是……只是……”
我又将手放在他額上,問:“只是什麽。”收了手,果然是沒之前那般燙手了。
白奇掀了眼簾瞅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咬着唇,支支吾吾的:“只是……沒……沒什麽……”
我見他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知道再勉強這人指不定得有多結巴,既是沒發熱身體無大礙,我也不勉強他,便道:“你在這等我一會,
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白奇對着我笑,像是一朵蒼白又堅韌的花,讓人看了便喜愛得緊:“我,我想吃栗姐姐親手做的。”
我伸手揉了他的發頂,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嘆氣:“就知道使喚我。”
睡了幾天的病人,我自然是不能讓他吃的太飽,于是選擇了做粥,取了清亮的水将大米泡了,看着水中的倒影,突然想起再次遇到白奇的時
候,我也是恰好煮了粥,當時是打算端給闫安吃的,但,究竟是為了什麽要特意為闫安做飯,我是當真想不起當時的一絲一毫的想法。
我發現這幾天我越發的容易走神了,做着某件事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初闫安”怎樣怎樣的,我吸了口氣,回過神來,心中暗暗将
自己唾罵了幾遍,那人可是将小白害成這般的罪魁禍首,然而除了最初時的憤怒,現在的我居然連一點要找他麻煩的想法都沒有。
将做好的飯菜裝在托盤上,到門口的時候空了只手推門,白奇躺在床上,看着我,我回他一個笑,關了門走到他身邊,将人扶起來,尋了好
幾個枕頭墊在他身後才松了手,替他盛了粥,他看着我的手,略微皺着眉,柔弱又可憐的樣子,陪着委屈的聲音:“栗姐姐,小白沒力氣。
”
我恍然,竟是覺得有些尴尬,趕緊将伸出的手收回來,一勺一勺的喂了他吃飯,我視線在大開的窗戶上一掃而過,不做絲毫停留,空氣裏,
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像是闫安。
作者有話要說: 用第一人稱寫好麻煩啊,好多想寫的場景都要被生生扼殺,痛苦
☆、标題好難
白奇的傷看上去鮮血淋淋的,很是嚴重,所幸卻沒一處是致命的,再加上他自己就是個神醫,雖說有言:學醫者不自醫,但這種外傷卻是只需要好好護理便好。
由此過了半月,白奇的傷已是好了大半,身上只是有着淡淡的傷痕,據說,再過一段時間,如是堅持用了那些膏藥,連這些傷痕都可消弭。
今日是個男的的晴天,我倆搬了椅子躺在窗前曬太陽,他問我:“你會一直待在這裏嗎?”
我靠着躺椅,仰頭看着房梁:“怎麽可能,還是說你打算把這客棧買下來?”
白奇頓了下,移過身子湊到我面前:“我的意思是說……栗姐姐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這人湊得近,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眨巴了眼睛看了他許久才轉了頭,道:“小白和我一起去銘城吧。”
“銘城?”
“對,我要去見一個人,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去,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這聲音甚是堅定,這表情燦爛至極,以至于我有些适應不了,總覺得心裏……有種莫名的別扭。
顧忌着白奇的身體,我特意買了輛馬車,盡可能的想要做到舒适,于是便緩了車速,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慢悠悠的前進,到了餐點時便獵幾只獵物,車裏備了簡單的生活用具,由得一路上倒也不愁吃穿,實際上,這些東西我那空間裏是有許多的,只是——分明我是覺着自己對白奇的愛意是多得都快溢出來了,但這種事情卻一點也不希望他知道,這是,屬于我……和闫安的秘密。
我甩甩頭,抛去腦中的念頭,雖說和闫安生活了幾年,但不管怎麽說也不該終是将他與白奇做比較啊,話又說回來,當初我究竟是為了什麽菜一直守在他身邊,任他這般張牙舞爪為所欲為的啊?
手中的食物散發着陣陣香味,我将木棍轉了一圈,待這肉變得金黃了遞給白奇:“小心燙。”
“真要是燙了,他自己不知道吹嗎?”
我擡頭看去,那人還是穿了一身大紅的衣,罩着血色的披風,就帽檐是一圈潔白的絨毛,簇擁在臉側,稱得那張精致的臉越發的好看,我看着他,忘了言語,直到身邊的人突然圈住我的手臂,整個人依偎過來,微側着身子躲在我身後,有些發抖,看上去是怕了闫安。
我皺了眉,這人,便是将白奇殘害成那般的人,只是這樣想着,心裏便開始煩躁,語氣便也不耐煩了:“你來做什麽?急着送死嗎?”
闫安神情自若的走到我身側,在另一邊坐下,将臉龐湊得極盡,連呼吸都交融了,是甜甜的、熟悉的,只屬于闫安的味道:“是啊,我來送死,你要嗎?”
另一邊有白奇擋着,我進退兩難,只得僵持在原地不得動彈,心情卻是越發的不愉悅:“趁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滾。”
那雙勾人的眼移動了視線,落在身前的篝火上:“我都還沒吃過你做的食物。”
我……我艹,這是要鬧哪樣,莫不是最近我越發的缺乏魄力了?我心情不好,但要說真的對闫安動手,卻是一萬個不可能的,沒有任何原因的。心中怒氣得不到發洩,我只得拿了一邊早已串好的食物繼續烤,每次翻動都用了力,妄圖用這種方式排解燥意。
烤好了食物,我恨恨咬了一口,也顧不上燙,咀嚼了兩下便咽了下去,闫安就坐在我身邊,聲音小小的:“我餓了。”
行動快過大腦的,我以十分狗腿的姿勢将手中的烤肉遞了過去,闫安一邊說着:“哎呀,這怎麽好意思。”一邊啃下一塊肉來。
看他吃的香,我心裏更臭了幾分:“你不回帝都,整天到處瞎跑,還有沒有一點身為女帝的自覺了!”
闫安看了自己指頭,大概是覺得有些不順眼,十分自然的伸手在我身上抹了一下,才道:“你不回帝都,整天到處瞎跑,還有沒有一點身為攝政王的自覺了!”
“栗姐姐只是答應了先帝照顧你一段時間而已!”白奇連這辯解的聲音也顯得柔柔弱弱的,他看着我,“我們不會帝都了,好不好?”
我将手放在他頭頂,揉亂了他的發,心軟得一塌糊塗:“好。”這回答才剛一落下,手臂突然傳來一陣痛意,我嘶了一聲抽回手,白奇頓時慌了面容,聲音急切:“怎麽了?”
我用另一只手蓋在手臂上使勁摩擦了幾把,安慰他:“沒事。”
白奇視線落在我手臂上,拖過來就開始撩袖子,手臂上是一處青紫,他看了,眼淚便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好像這青紫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一般,他伸了手想用手指擱在那青紫處,可還沒碰着有慌慌張張的移開,看我:“疼嗎?”
我笑了,正要搖頭,耳畔卻突然有人插了話:“這能有多痛。”
白奇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此時卻突然站起身,雙眼印着那篝火,像是燃起了火焰,他居高臨下的,滿含着怒氣:“誰準許你傷害栗姐姐了,你這種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說實在的,一向軟弱的人,發起脾氣來,還真是有些吓人,但很明顯,被吓到得大概也就我一個,闫安擡着眼簾看他,聲音幽冷含着絲絲縷縷的殺意:“你不過是個賊而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說:“你怎麽随意把我和他搭配了。”
☆、瘋了
因着闫安诋毀白奇是個賊,由得近日我對他越發沒個好臉色,每每見了這人再眼前晃蕩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想要暴躁的感覺,也不知這人什麽
時候練就了這般刀槍不入的銅皮鐵骨,在我明示暗示的趕他幾次都不走的同時,還盡做些破壞我好事的破事兒。
比如現在。
今日下午我們三人便入了銘城的地界,雖說這那故人便在這銘城內,但實際是地理位置有些許的偏僻,過不老幾時便是晚飯時間,我實在是
沒那閑心冒着讓白奇餓肚子的風險去見個作古多年的混蛋,于是便決定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番,起這人吧,大概是一個人習慣了,去到哪兒
都喜歡走些偏僻無人的小路,由得今日還是時隔幾天第一次住客棧。
到了櫃臺,我就開口:“掌櫃,兩間上房。”其實我說兩間吧,只是刻意想要忽略闫安,依着他以往的表現,我這般無視他,他要麽早就發
飙要麽轉身就走,萬不該還如此死乞白賴的跟着我們。
掌櫃一雙眼睛在我三人身上轉悠了幾圈,眼神頗有些詭異,大概是在給我三人配對,恰此時,白奇柔弱的聲音又出現了:“小白知道栗姐姐
擔心我初到此地會害怕,但……但,共處一室……小白,小白……”
我循着聲音看過去,白奇抱着我的一只手臂,整個人意在我身上,臉色紅潤得很,一雙眼睛含羞帶怯的,我一時無言,原來,到了這人多的
繁華城市他會比在荒郊野外更恐慌嗎?不過,這既然是美人心憂,我作為女尊國的新四好女子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