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懼怕着的,怕自己抽不開、忘不了、死不掉。

日複一日的守着回憶不得解脫。

我在給自己找借口、找理由,我是個膽小鬼,自私又懦弱。

我将手遞給他,有一點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我很明白,在我心裏,闫安比我自己更重要,所以我舍不得離開,所以我才表現得這般矛盾。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闫安放了手在我手中,略微施力,身子翻飛,落在我身後。

我轉頭看他一眼,擡手壓壓額角,內心的悲傷逆流成了河,十三歲的闫安,比我高去半個腦袋,我從來沒有如此深刻的感悟——我是女尊世界所有女人們的恥辱!

闫安自身後貼着我的後背,雙手摟了我的腰,下颌擱在我頸窩處,溫熱的呼吸從耳廓鑽進去,癢得我發抖,他問:“去哪兒?”

“銘城。”

腰間的手猛的收緊,身後的人明顯有些不快:“什麽人值得你大老遠的跑到南方去!”

“你去看了,便知道了。”

如是我一人,我可以悠哉悠哉的慢慢去銘城,但有闫安在就不成了,他身為女帝,自然是不能久離深宮的,何況這人有個要不得的性子——對看不順眼的他喜歡看人過得生不如死。

說實在的,我覺得這觀點十分的不好,古人都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狗急了都要跳牆。

闫安這做法,分明是兩個古言都給占了個透徹,因此這宮裏争權奪位的幾位皇女都是活得好好的……

雖然不一定是好好的,但必定還是活着的,如今闫安這說走就走,難保那些人又要弄些甚的幺蛾子出來。

要說這位古人,我是每隔了百年就要去将她看上一看的,其實這般算下來攏共也沒去過幾次,也不見得是我有多麽留戀她,大概這只是我計時的一種方式,今年恰逢百年,于是尋着這檔子理由,我便離宮出走了。

☆、女人心、男人心

因着我刻意趕路,闫安明顯是有些小脾氣了,眼見着這太陽要落了山,我正找着個今晚刻意好好過夜的地兒,他就直直的杵在棵樹下,雙手交叉疊在胸前,眼神是鄙夷中帶着點憤怒:“你就讓我住這種地方?!”

我轉頭看了簡易帳篷,很是無辜:“我覺得挺不錯的。”換做是我自己,直接找個樹杈就過了,誰還有閑情逸致搭帳篷啊。

闫安抿着唇,一張白玉似的臉漲得通紅,後來幹脆将視線一轉,好像是多看一眼就是委屈了他一般。

我戀戀不舍的摸摸自己好不容易給弄好的帳篷,遙遙沖着那遠去的背影喊:“等等我啊。”

我倆好歹是趕在關城門之前進了城中,然後我就笑了,不要懷疑,是真的事情有些搞笑,闫安這人一出現在人群裏,便是屬于百分之兩百的回頭率,不論男女老少,還有那種膽子大的男子居然含羞帶怯的上來表達情意,眼見着闫安那比鍋底還黑的臉,我實在是有些忍不住。

闫安長得自然是十分好看的,而且是那種雌雄莫辯的美,十三歲的年紀,比我還高半個頭,想想,其實我這身高跟着世界的男子是差不多的,由此可見,闫安這身高對這世界的男子來說是極其少見的,再加上這人自負又高傲,身份還是個女帝,整日裏又讓我給寵得無法無天的,全然每個男子該有的樣子,就算此時穿了身豔麗的紅,也沒人把他當個男的看。

與之相比,以往倒是有不少人以為我是個男扮女裝的,然後出來調戲幾番,更有個奇葩,上來直接就讓爪子落在我胸上,前一秒還笑得十分之淫邪:“這假胸也未免太假了吧。”然後她用手捏了捏,就笑不出來了。

那人說我這胸假,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世界,女人的胸普遍來說都不大,直接是平的也有,配上那身肌肉,也不可能會有多柔軟,所以我這原本在那世界不算大的,在這世界的人看來也不小了。

不得不說,才來到這世界的時候,我有一種莫名的驕傲感。

闫安一個眼刀過來,讓回憶到此結束,我趕緊調整自己一個沒注意便有些走形的面部表情,垂下眼睑,醞釀了一番情緒,上前挽了闫安的胳膊,做出一副含羞帶怯的表情将面前那表白的男子看着:“你……莫非是要與奴家搶妻主大人,奴家,奴家是不會讓你得逞的!”言語之間我将闫安的手臂給摟得更緊了。

那人明顯是愣住了,視線将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好半晌才睜目結舌道:“原來如此,果真如此……”

唔,看來這人是相信我是個男的了,沒辦法,在這世界,我都相信自己是個男的。

闫安僵着身子任由我将他拉出人群,看我的眼神頗有些複雜,我一時覺得有趣,裝腔作勢的用衣袖遮了半張臉,嬌着嗓音道:“妻主別這般盯着奴家看嘛~~”最後一個“嘛”字還是一波三折的。

闫安身子一抖,斂了表情,冷着聲音:“不要再惡心我了。”

我擡眼望天,覺着有些憂傷,我的少女情懷啊,其實姑娘我也是想要個可以依靠的很man的好男人啊!

闫安半垂這眸子看我,面色有些不善:“你在想什麽?”

我眼珠子一轉,視線落在最近的一家客棧牌匾上,道:“今夜不如在那裏住宿吧。”神保佑,千萬不要是讓闫安這個一點都不man的男人看出我此時此刻的感想。

我拽了闫安進去,大堂只有稀疏的兩三人,小二扛了條白黃白黃的帕子打瞌睡,我擡手敲敲櫃臺,喊道:“掌櫃,來間上房。”

掌櫃自算盤間擡頭,正要對着那打瞌睡的小二吆喝,旁邊的人突然插嘴:“兩間。”

我與掌櫃同時将視線落在闫安身上,他表情平靜,就好像在他面前的我們都是青菜蘿蔔一般,全然沒有存在感,我皺了眉,覺着闫安表現得甚是奇怪,先不說莫名其妙的突然将我踹下床,現在居然要跟我分房睡,這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有些不科學,除非……他移情別戀了。

話說回來,當初闫安這般小,莫不是對我是将親情誤認作了愛情,現在才猛然驚覺自己的真實情感?更何況他也沒說過對我是愛情,難道說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般一想,我覺得自己很是憋屈,于是雙手握了闫安的一只手在掌心,擡頭開啓淚眼攻勢:“安安不喜歡我了嗎?”

闫安幹咳兩聲,轉了視線,眼神跟帶了刀子特效一般盯着掌櫃,重複道:“兩間上房。”然後伸手拂下我的手,轉身便上了樓,我一時愣住,心中有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我覺得我真的要為自己默哀了。

掌櫃停了撥算盤的手,頗為語重心長的樣子:“公子,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要先抓住她的胃。”

我看了掌櫃這白白胖胖的身子,覺着這話大概在闫安身上不大适用。

夜深人靜之時,城裏連一聲蛐蛐叫都沒有,我心中憋得發慌,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昨日走的時候,我覺着自己是表現得十分潇灑大氣的,但心中的苦逼之感只有自己方能體會,現在睡不着覺就是其表現形式的一種。

待到敲了三更的鑼鼓之後,屋外又開始下起了雪,我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跟壁虎似的往牆上貼,之前我是去看過闫安住的房間的格局的——我倆的床就隔了一堵牆。

我随意趿拉了鞋,抱了枕頭就往隔壁房間蹿,沒敲門,走的是窗戶。我手觸了窗沿,還沒沒得及用力将那窗戶給推開,一把帶着寒氣的匕首便穿透了窗向我飛來,我趕緊轉了身子躲開,喊了聲:“好漢饒命。”

窗門便刷的一聲被人從裏面打開了,也虧得我躲得快,否則直接從窗戶上摔下去得多沒面子。我身子在空中翻騰一陣後又落在窗沿上,一手抱了枕頭,一手對着闫安揮爪子,露出個尴尬的笑:“這麽晚了,還沒睡啊。”

闫安站在窗前,雙眼直視着我,也不見面上有半分表情,讓人看了莫名會覺得有些瘆得慌,最終我是連那尴尬的笑也維持不住了,悻悻收了手,又轉身跳回了自己窗沿上,沒過幾時便聽得旁邊傳來關窗的聲音。

我站在窗前愣了半晌,等想起要回去睡覺時才發現手中的枕頭已是連棉花芯都露出來了。

☆、又見白奇

第二日天還未見明,我便起了身,反正是一夜沒睡着,一直躺着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雖說我是不太贊同掌櫃那句“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的說法”,但在之前的世界卻有句非常實用的老話“要想抓住一個男

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我想闫安既然是個男人,這句話也該是能在他身上套用的。

再則認識這許久我還未曾為他做過飯,現在想想也确實是有些慚愧,于是我一早便向掌櫃的借了廚房,掌櫃用那鼓勵又欣慰的眼神将我看了

,再用言語鼓勵了一番才颠颠的去了大堂。

因着是早餐,我也沒做多複雜——兩碗雞絲粥、兩顆水煮蛋再配上一碟涼拌菜,我計算了分量,剛好做了兩人份。

我手中端了托盤,一腳恰恰踏上了樓梯,聽得櫃臺那邊有人問:“掌櫃,還有上房嗎?”我愣在原地,轉了頭看過去,皺了眉頭:“小白?

櫃臺前的人明顯是僵住了,過了許久才轉過身子看向我,此時已經是眼中含了淚,卻是欲墜不墜,我視線在他周圍晃蕩了一圈,問:“你娘

呢?”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那眼淚便是直接墜了下來。只是看他這個樣子,我便是知道,那個藥王,已經沒有了,我緊了緊端着托盤的手,終是

對他露出一個淺笑,收回踏在臺階上的腳,轉身走向窗邊的桌椅,看他:“要來吃點東西嗎?我親手做的喲。”

我自顧自的坐了,還是擺放碗筷,白奇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在我對面的位置坐下,拿了勺子喝粥,頭壓得很低,像是要将整張臉都埋進碗裏去

,我自袖中掏了手絹遞過去,抱怨:“你看看你,我好不容易做次飯,你哭成這樣,得是有多嫌棄啊。”

白奇結果手絹,緊緊拽在手中,略顯慌亂的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栗姐姐做的很好吃。”

我笑出了聲,從他手中取回手絹,擦了他頰邊的淚:“你不會是感動得哭了吧。”白奇睜着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沒了言語,眼淚卻跟不

要錢的往外湧,我一時有些無奈,按理說,當年發生那樣的事我便不該對他這般好,但他如今一個人,我又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再說事情過

去這麽多年,也許那些情感也早就變了。白奇和祁檬不一樣,無論如何我都做不到漠視。

“可不是感動得哭了嗎?多麽感人的重逢啊。”樓道突然傳來一陣怪腔怪調,我擡頭望去,是一臉陰翳的闫安。

白奇明顯也是看見了,他像是瞬間觸了電一般将身子縮了回去,雙手捧了面前的碗,低着頭,一言不發,我收回伸出的手,在手中緊了緊手

絹,有種禍不單行的沉重感,闫安一向見不得我對別人好,更何況他最近也不知是在發什麽瘋,莫名的與我産生了些距離,現如今看這陰陽

怪氣的架勢也知道又是不知要弄些什麽幺蛾子了,但現在的白奇,我不能不管,不說藥王的關系,單單就因着白奇這人我便不能放任他無依

無靠。

之前就說過了,對于白奇,我的感情與藥王是一樣的。

闫安一步步下了樓梯,将木質的地板踩得嘎吱作響,一聽便知道這人是帶着怒意的,他在桌前站定,居高臨下的看着,唇角突然就扯了個極

具嘲諷意味的笑:“看不出來你還會做飯啊。”

我默然不語,這飯其實是做給他的,但計劃永遠是趕不上變化的,我正是思量着要怎麽說才能既不讓他誤會了去又不讓白奇難過,那邊卻突

的傳來一句輕輕的言語,像是自言自語般:“栗姐姐做的向來是最好吃的。”

我忍不住在心中哀嘆一聲,只覺得前路無望,真是悲傷痛苦時,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面前的桌子成功的四分五裂了,期間伴随着白奇

驚恐而短促的尖叫,以及掌櫃心痛又長綿的哭喊。我趕緊站起身,幫着白奇将身上的飯粒掃下去,抓了他的手仔細端詳,幸好現在這粥也不

是那麽燙了,我松了口氣,問他:“身上帶了藥嗎?”

白奇縮回手,兩只手交疊着搓了兩下,勉強扯了笑:“我沒事。”

白奇從小就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從來不需要別人替他操心,對此我一直都是驕傲又自豪的,就像別人家的孩子調皮搗蛋而自己家的孩子聽

話又乖巧一般,但這次再見,我莫名的為他這種懂事感到難過。

我雙手捧了他的臉,使勁揉了幾下,直揉得那礙眼的笑容都變了形才放手:“小白乖乖的,不要勉強自己。”

我沒想到,就這麽一句話,便讓他大聲哭了出來,一頭便紮進我懷裏,順帶着蹭了我一身的眼淚鼻涕,眼見着身旁的人戾氣愈發的重了,我

一時有些心驚膽戰,生怕這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所幸他也只是轉身走了,雖說那背影看上去是沒那麽容易哄回來了,但也好過他當真

動手要對付白奇。

找掌櫃要了一間房,就在我對面,又拿了些換洗的衣服出來遞給白奇我才回了屋,現在我是沒時間去想怎麽“抓住男人的心”了,我得了解

一下白奇現在的情況才行,過了這麽多年,白奇今年也該有二十四了,怎麽說也該死成了親的年紀了,現在一個人住客棧,怎麽想都讓人放

不下心。

不過多時,白奇便敲了我的房門走了進來,我看他一眼,心中越發憋屈,我一個女人的衣服,讓一個男人穿着居然也是合身的,真真是女尊

世界的一大悲哀,我這邊正是沉靜在悲傷之中不可自拔,那廂白奇便輕柔的給了我會心一箭:“這是栗姐姐的衣服吧。”他紅了一張臉,咬

着唇,怯怯的看我一眼,“有栗姐姐身上的味道。”

我面色一青,憋了半天,好歹還是想要為自己辯駁:“我有洗過的。”

白奇慌忙擡了頭,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說……”

白奇的說字還沒完,大門便砰的一聲讓人給踹開了,我看了眼光榮犧牲的門扉,在心中真摯的向胖掌櫃說了聲抱歉,視線再落在闫安身上,

只見他寒着一張臉,比外面大雪的天氣還要冷上幾分,幾個大跨步走到白奇面前,伸手捏了他的衣服就要開扒。我一時吓得差點要大喊一句

流氓,好歹是将話頭掐在喉嚨口了,趕緊沖上去抓了闫安的手,幾下将白奇推到自己身後。

其實我多少是有些生氣的,然我還沒開口數落,闫安那邊倒是先責備起來:“蘇钰,你不要太過分!”

我忍了忍,終究是沒忍住,第一次吼了回去:“過分的到底是誰!”

于是那過分的人狠狠将我……身後的白奇瞪了一眼,轉身走了,那一眼,讓我渾身都冒了汗,闫安這性子,似乎是扭曲得越發的變本加厲了

☆、留下

我扶着白奇坐下,替他整了整衣襟,他半擡了眸子看我:“我是不是給栗姐姐添麻煩了?”

我頓了手,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又給自己斟了杯茶,鄭重點頭:“是有點麻煩。”

白奇大概是沒料到我會這般說,當場楞在那裏,分明是沒做什麽表情,眼眶裏的淚珠卻一咕嚕的往外滾,又在某個時刻猛的站起來,甚至打翻了身後的凳子,他語調慌亂:“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走。”說話間還将倒地的凳子給扶了起來。

我重重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見着白奇的背影明顯抖了一下:“誰允許你走了,回來,坐下。”

白奇留了個背影對着我,小聲到:“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回來、坐下!”

事實證明,在白奇面前,我的話還是十分有分量的。我給他倒了茶,讓他捧在手心暖暖,開始了解情況。

“你原本是要去哪裏?”

“回…藥谷…”

“藥谷?藥王也沒收個徒弟,那裏鬼都沒一個,你回去幹嘛。”

白奇将自己唇瓣咬得泛白:“可是我也沒地方去了。”

“她就沒把你托付給誰?”這話剛一問出我就猛拍了自個兒腦門一下,藥王那人活着的時候陰陽怪氣的,找她救個人定忒多要求,除了我,連個熟人都沒有,兒子能托付出去才有鬼,但是……

“她就沒給你找個能托付終身的人?”白奇都二十四了啊!

白奇将袖口揉了又揉,都快擰成麻花了,只是幽怨又哀戚的看了我一眼有迅速轉移視線,我不禁大感頭痛,這小子不會還對我戀戀不忘吧。

這次真是麻煩大了。

我深吸口氣将這天大的麻煩給雙手接了,最終下了結論:“你暫且跟着我吧。”話音一落,隔壁便是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破碎聲。

看着白奇那小身板抖了兩抖,我有些感慨,白奇雖說從來都是乖巧聽話,但也不是膽小怕事的,更別說說話做事都這般小心翼翼的,看了,便讓人忍不住心疼幾分。

我終究是對他露了笑臉,站起身:“我們上街走走吧。”

他将視線落在連着隔壁的那道牆上:“可是……”

“你哪兒來的那麽多可是,以前的小白多聽話啊,現在還會反駁喲了不是?”

白奇趕緊站起來,跟在我身後,待我推開門,他便伸了指緊緊拽着我的衣袖,膽怯又期待的将我看着。

我摸摸鼻頭,便也任他去了。

見着白奇的時候,他身上連個包袱都沒有,既然要讓他暫時跟着我,自然是要準備一些必須品的,雖說我的衣服他穿着也合身,但我畢竟不一樣惹得闫安更加不快。

他那陰一陣晴一陣的心情我是掌控不好了,現在我是越發不懂他怎的才會不那麽不快,我只是擔心那人不快堆積多了會拿白奇出氣。

白奇像是許久沒逛街了,見了周邊的玩意兒兩只眼睛閃得都快趕上十萬伏特了,但有一點,他拽着我衣袖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半分,像是生怕我會丢下他自己跑路一般。

一路上我想了許久,其實我這人人緣也不怎的好,與我關系稍微好些的,脾氣多少都有些怪,要她們照顧白奇簡直是天方夜譚,現在這情況也不适合帶着他去銘城,于是我決定還是先回帝都去。

不出所料,闫安聽了我的決定,又是發了一通脾氣,我見他氣得頭發絲都要豎起來了:“他比我重要嗎?我追着你過來也不見你為了我要回去,現在就他一個白奇,你就改變決定,他憑什麽啊!”

我就知道!幸得本神使有先見之明沒帶着白奇過來。

我上前幾步将發脾氣的人抱了,擡手順着他的頭發,像是安撫暴躁的貓兒那般。

他乖順的任由我抱着,軟了身子靠在我肩頭,低着嗓音,帶點蠱惑:“我們不管他,好不好?”

我搖頭:“不好。”

這兩個字明顯是将他刺激了,最後的結果很明顯——我又被趕出去了。

說實話,這次被趕出去我是半點怨言都沒有,換做是我,如果闫安放了個對他情根深種的在身邊照顧着,我也得發飙,關鍵是現在這情況不能讓我将白奇直接扔大馬路上吧。

在經歷了被踹下床以及拒絕同房拒絕同床的情況下,今晚我很識相的沒有再去找不自在了,因着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被闫安拒絕”這一設定,我沒了心理負擔,自然是睡得十分香甜的,在夢裏,我正在啃肘子,突然耳旁一聲尖叫,我手一抖,那肘子便掉了,我眨眨眼,視線在漆黑的屋裏晃蕩了一圈,心中還未來得及遺憾那肘子的歸屬,突的發現那尖叫聲還在耳邊回蕩。

我一個激靈,掀了被子翻身就往對門跑。

推開門,是白奇散了發,蜷縮在床腳,将自己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我關了門,防止冷空氣竄進來,幾步走到床邊:“小白…”

白奇聽了我的聲音,擡起頭看我一眼,眼睛裏全是淚,紅得不像話,整個身子撲過來,将我抱得緊緊的,像我就是那溺水之人唯一的救命稻草,我覺得他現在恐懼又絕望,只是因着這樣,我也不能将他推開,即便是明知闫安正在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我要正式虐男主了

☆、精分

闫安就站在門外,這是我很清楚的感覺到的。我想我得盡快出去,那人不懂得照顧自己,就這般傻愣愣的站在走廊上,萬一感冒了該如何是好?

我是打算等白奇稍微安定一點便要離開的,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然,也不知怎的,沒等着白奇安定,我自己倒是先睡了過去。實際上就我而言,睡眠并不是必須的,我只是想要将自己當做一個正常人來看待,因此,等得睡過去這種事情不管怎麽看都不該發生在我身上,我知道白奇該是對我做了什麽,當時我真是恨不得一掌劈了這混蛋,如此行徑該是得多讓闫安難過啊。

但那也只是當時的想法而已……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光已是大亮,白奇露了張臉懸在我上空,我心中一驚,差點沒跳起來,白奇皺着眉頭,一臉擔心的将我看着:“栗姐姐,你沒事吧。”

他不問還好,一問,我便想起的昨日的蹊跷,但很奇異的,心中沒有一絲一毫對他的怒意,見他這般憂心居然還會有些心疼,我覺得自己真是他媽的見鬼了,心中雖是這般吐槽,我卻眼見着自己伸手刮了下他的鼻梁,動作自然而然的透着熟稔與寵溺,笑道:“我能有什麽事。”說着便要起身。

白奇趕緊站直了身子,他此刻站在床邊,看樣子是已經熟悉好許久了,他轉身拿了床腳的衣服在我面前展開,笑得很是腼腆:“我……我來替栗姐姐更衣吧。”

更衣這種事情,向來都是我為闫安做的,現在突然有人要來伺候我,我便欣然應允,于是站直了身子,伸了手任由他将衣服往我身上套,白奇用手将我身前的衣襟壓得平整,為了纏了腰帶,冷不丁的,房門被人給一腳踹開了,緊随而來的是夾雜着凜冽殺氣的鞭子,我上前一步将白奇往身後一拉,伸手便将那落下的鞭子接在手心,一瞬間只覺得掌中一陣刺痛,這種痛,當真是許久都沒感受到了。

也許是當真因着許久沒感覺到痛,所以對疼痛的忍耐力也下降了許多,闫安那邊手腕用力,我便不由自主的松了手,攤開手掌一看,竟是一道血紅的口子橫亘在掌心,看上去頗有些觸目驚心的意味。

“栗姐姐,你受傷了!”身後的人直接撲了過來,雙手将我的手捧着,身子抖得比我這受傷的人還要厲害上幾分,聲音更是哽咽得不像話。我抿着唇笑,擡了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放在他頭頂揉了揉,就像是平日裏安慰闫安那般:“別擔心,沒事的。”

話音剛落,對面的人一聲冷哼,下一鞭便接踵而至,我皺了眉頭,一手将白奇攬了,縱身越開,已是有些不悅:“闫安!”

闫安身子一顫,瞪大了眼看着我,像是很不可置信一般,說實話,我也有些不相信,那可是闫安诶,不管怎麽說,我怎麽可能用這般嚴厲的言語叫他的名字,何況,在剛才的那一瞬間,我是真的覺得這個人當真是讓人厭煩又不可理喻的。

我怎麽可能對闫安産生不耐煩地感覺呢?但僅僅是這般想,就有另一個念頭冒出來:怎麽就不能對他不耐煩了,那人驕橫任性,從來都是為所欲為,這種人能忍他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

白奇掙脫我的手,撲到桌上打開自己的包裹翻找了一陣,拿了個白底青紋的小瓶和繃帶過來,紅着眼眶笑:“我給栗姐姐上點藥吧。”

我爽快的将手往他面前伸,道:“好了好了,知道你醫術高超,這點小傷對你來說那簡直就是藥到病除,你上藥吧,上了藥,就別哭了。”

白奇将我瞪了一眼,打開瓶塞就将藥往我手心撒,亮亮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雖說我這人到了這世界後就沒用過藥,但也知道這必定是個好東西,白奇用餓繃帶将我手心纏好,還不放心的叮囑:“這些日子一定不能沾水的。”

我點了頭正要答應,闫安那明顯是結了冰渣的聲音突的插了進來:“蘇钰,過來!”

我身子一僵,大腦還沒反應,腳已是非常聽話的一腳踏了出去,但另一只腳還沒踏出去,手臂已是被白奇抱了個嚴實,耳畔是一句撒嬌般的:“栗姐姐。”

我像是突然回了神,先是看看對面冷若冰霜的闫安,又看着楚楚可憐的白奇,最終連踏出去的那只腳都收了回去,我提着白奇的面頰輕輕捏了捏,笑話他:“幹嘛做出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白奇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張臉卻是漲得通紅,分明是害羞得緊,偏又倔強這不願低下頭去,這般表情,直看得人心中發癢,恨不得将他狠狠調戲幾番。

我心中猛的一跳,突然感覺有些疲憊,擡手壓了壓額角,這不對啊,我分明是把白奇當了晚輩看的,現如今怎的會突然生了這想法?有這般想法便也罷了,最要命的是我突然發現,不管白奇做什麽我都覺得是好的,反之,見了闫安我便覺得心情不大愉悅。

所幸我還有些理智,反手将白奇推開,看他踉跄幾步,勉強克制了要去扶他的沖動,故意冷了臉:“你對我做了什麽?”

白奇自己站穩了,梨花帶雨的看着我:“小白……小白只是希望栗姐姐能喜歡我而已……”

聽了這回答,我越發有些焦躁,艹,說好的在這個世界可以天不怕比不怕呢,現在這是個什麽情況,很明顯是白奇做了什麽啊,而且他還完全不怕我知道。

他不怕是正确的,因為就算是我知道了,我特麽的對他也只有憐惜而沒有怨恨啊,見他這般哭得稀裏嘩啦的我居然還當着闫安的面将他抱懷裏好好安撫的一陣,我覺得自己都快精分了,理智上我十分清楚這是不正常的,我的記憶沒有任何問題,我清楚的明白,我現在給白奇所有的耐心愛意都與之前給闫安的如出一撤,然而情感上卻完全偏向了白奇,就好像明知他做了什麽也絲毫沒有氣憤,總覺得,這個人做什麽都值得原諒。

我這邊抱着白奇好一頓安慰,那邊闫安的聲線卻更是冷得沒有絲毫起伏,像是凝成了堅冰,尖銳又刺人,但又脆弱得讓人不敢用力觸碰:“钰,你回來……你,你不是說你最喜歡安安了嗎?”

是,我說過,我最喜歡安安了。

但是……

“我更不希望見着小白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兩章……不要太驚訝,因為明天木有了

☆、端倪

闫安站在遠處,看上去有些呆滞,手中拽着鞭子的手卻是凸出了青色的筋,面色蒼白得不像話,我擡手将左胸按住,只覺得像是有人拿了密

密麻麻的毫針一下下紮着心髒的地方。

這個時候我是十分清晰的知道,不光是理智,我的心也是偏向闫安的,剛才我說“更不希望見着小白難過”,相比之下,我更難接受闫安難

過,于是十分幹脆的将抱着我手臂的人給推開了,也不管那兩人究竟是何種心情,徑直沖上去将闫安抱了個嚴實,這身形是我熟悉的,這味

道是我熟悉的,這人……也是我熟悉的。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感就是個矛盾,像是被兩個巨人拉扯着,記憶沒有缺失,缺失的是擁有那些記憶時的情感,那些心悸與滿足,像是讓個

突然出現的小偷給偷走了,他将我的寶貝偷走,轉移到他的陣地,并且讓那些寶貝覺得,事情本該如此。

如果說闫安的魅術可以控制一個人是可怕的,那麽這種被控制情感的情況,無疑更是要恐怖上幾分。

我對闫安的情感被白奇偷走了,他代替的闫安的位置,不是從記憶上的,而是從感情上本身的角度。我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聽白奇的聲音,不

能看他的表情,甚至不能注意到他這個人,否則,我必定會對他心軟,于是我選擇帶着闫安離開。

趁現在我還見不得闫安傷心難過之時。

我運了輕功,一口氣出了好幾裏地,四周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唯有枝頭幾只不知人間悲喜的鳥兒。雙腳着了地,我微微松了手,是打算

要正面好好與闫安談談目前的情況,之前就說過了,對于醫毒我是一竅不通的,這種情況不是不知道與醫毒是否有關,但……不可否認,白

奇最擅長的便是這個。

我才輕微的卸了力道,身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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