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那見不得人的黑衣人雖說是送了這簪子來,還說什麽我看了便明白,其實說句心裏話,我實在是不怎麽明白,再者,這人出現在白奇面前,
多少都讓我放心不下——盡管我是當面拒絕了白奇。
況且,聽烨然的描述,這人的穿衣打扮與之前在銘城時見的那人極為相似,那人突然出現在那地兒,必定不是沖着白奇去的,如是白奇有個
什麽意外,多半也是因着我的原因,于情于理,我都該去看上一看。
要說去見白奇,闫安自然是第一個不同意的,但那黑衣人來歷不明,不知是敵是友,終是要查清楚的,于是闫安便要跟着去。
實際上,那人将那簪子送給我時,我覺着,在闫安心裏,恐怕就已經将她列為“敵”的一方了。
再見着白奇的時候,仍舊是在蘇府,那日我雖說将話說得十分明白,他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倒不是要趕他走,畢竟他現在孤苦無依,只
是他堅持要留在這裏,怕是心中仍舊不願放棄,這般,必定是害人又害己的選擇。
這幾日帝都的風有些大,刮在皮膚上很是有些難受,彼時院子裏的梅花開得正豔,這院子裏的花草很少有人細心打理,開得很是張狂,與那
樹下獨飲、略顯柔弱的白奇有些不搭。
也不知他自何處搬來了小幾、爐火,自己一個人在地上墊了墊子,盤腿坐着,小火爐邊擱在小幾上,酒香彌漫,溫得正好,小幾上擺了兩個
杯子,他拿起一個,捏在指尖,手肘撐在桌面上,斜着頭,睜着一雙被酒氣渲染過的眸子将我望着,一動不動的。
我回視着他,一時間覺得亂花迷眼,隐隐的,便有些心軟,但這心軟終究沒能持續幾許,腰間軟肉上傳來的痛感立刻拉回了我的神志,我轉
頭望去,繼而默默低下頭,掩飾性的咳嗽兩聲,心中再次将自己罵了千百回。
這做人,最忌諱的便是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
否者終是兩者都不可得。
我張了嘴,正要說話,白奇卻先開了口:“栗姐姐好容易來一次,不如先坐下喝一杯吧。”說着便将另一只杯子給滿上了酒。
我杵在原地進退不得,這不上前,實在是過于駁了白奇的面子,這上了前,闫安多半又是要不開心許久了。我猶疑不前,闫安倒是先替我做
了決定,拽了我的手将我拖到小幾前,推搡着我坐下,動作之間頗為粗魯。
他端了小幾上那杯酒,自己仰頭給喝了,又将杯子放回原位:“這位置也坐了,酒也喝了,不如先談談正事吧。”
白奇定定将闫安看着,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我覺着帶着闫安來見白奇,确實是件十分不厚道的事情,但背着闫安來見白奇,卻更不是個
解決之道,由得,現在這場景難免有幾分尴尬,而我坐在這處深感水深火熱。
兩人這般眼神厮殺了半晌,白奇先轉了視線,他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滿上酒,向着我的方向遞過來,神色很是堅持,那樣子,每個細微的表情
都透露着“如不喝了這杯酒便拒絕談話”。
要我去強迫他,我心裏終究是不願意的,我也是将他看了許久,嘆口氣,扯了闫安的袖擺站起身:“你既是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你。”總之
,他那杯酒我是萬萬不能接的。
我拉了闫安就要走,那只裝了酒的杯子便被狠狠的砸在我腳下,伴随着白奇有些歇斯底裏的聲音:“你就這般不願見到我!”
我見着那杯子落在泥土上,在我腳下轉了幾圈,酒液将土壤染上了醇香,我聽得自己聲音平靜:“我不是不願見着你,只是我太自私了,相
比你,我更不願安安有絲毫不愉。”
白奇猛地站起身,動作有些激烈,那小幾便被掀翻在地,他幾步走到我面前,第一次,在我面前帶上了怒容:“我做了這麽多,你眼裏、心
裏還是沒有我,我等你這麽多年,你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舍給我,我這麽愛你,分明是我先認識你的。”
我說:“我覺得這東西是沒個先來後到的。”我垂着眼睑,咬了唇,猶豫幾番終是說出口,“我心裏也是有你的,只是……”
白奇就這般站在我面前,分明沒做什麽表情,卻莫名的讓人覺着這人該是痛徹心扉,眼淚滑下面頰,暈染了泥土,他說:“心中有我?呵呵
,你何時心中有過我,那些有過,也不過是将你對你身側之人的注意勻了一部分給我。”
我一時愣住,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懂他的意思,這話來得莫名其妙,這感情,也是能勻出一部分的嗎?然而不及我細想,他自己擦幹了眼淚
,語調是掩不住的哽咽:“你既然來問我,我又怎麽舍得讓你敗興而歸。昨日那黑衣人來找我,我也不識得她究竟是誰,就這般突然出現在
我面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說……”
“說什麽?”
“說,你必定是不可能會喜歡我的。她說,你今日必定會來尋我。”
我沉默後,又忍不住追問:“這人究竟是男是女?”
“女!”
這話白奇說得十分肯定,其實我問這話也沒抱着他能回答的念頭,畢竟那照顧白奇的線人聽了那人的聲音,與她面對面站了也沒能看出這人
的性別,大概是見我神色間有些不信,他又說:“你別忘了,我可是個大夫。”
何止是大夫,白奇的醫術是遠遠高于烨然的。
白奇說:“我雖是不知她是何人,但我他那個她言語似乎是對你很是熟悉,而且……我覺得她很像是銘城出現的那人,”
這人突然給我送來了早該消失不見得簪子,又對我很熟悉,還知道我與初代女帝的秘密之所,還是個女人,最重要的是,這人當日是在我踩
了闫喬君的墓頭時才出的手……
心中的猜測漸漸成型,我卻有些不敢相信,幾百年了,這人……當日可是我親手下葬的,這人……分明是已經斷氣的。
直到回到和炎宮,我仍舊有些恍惚,闫安便将我推在踏上坐着,自顧自的靠在我身上,纏了我的一縷發在指尖,輕嗅:“看來,是故人來尋
啊。”
我垂着眼看他,看他唇角勾着笑,眉梢暈染着一股妖嬈,一張白玉似的面龐莫名的染着邪氣,像是暗夜中蟄伏的魍魉,吐着猩紅的舌尖,潤
濕了唇瓣,只等着獵物上鈎,他在我耳畔輕言細語:“神也好,魔也罷……”他伸了指尖點在我胸口的位置,“妄圖與我争搶這位置,便要
付出代價。”
這話,也不知指的是闫喬君還是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