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賈琏微微眯眯眼,看着沖出來的身影:“賈政?”

“琏兒,”賈政咳了咳嗓子,端出一貫的端方樣子,點點頭嚴肅道:“如今正是賈家生死存亡之際,你身為賈家兒女,怎麽能見死不救。”

“我并不是賈家人。”

“你身上流着賈家的血,即使被逐出了賈家,也同樣是賈家的人,”賈政義正言辭:“再說,老太太已經允你重新回來,你又何必再記恨我們,當初的事情,也純屬不是我們賈家人的錯啊。”

賈琏挑挑眉,如此義正言辭他也算是見識了,他側頭,看了看司徒照,發現那人并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也就不再廢話,把手中的劍舉到身前,衆人看到他的東西,皆是向後退了一步,就連本着看好戲的司徒照也臉色變了幾變。

賈政咽了咽口水,指着賈琏,聲音都有些顫抖:“賈琏,難道你還想殺人不成,這可是榮國府,你一個平民百姓,也該在這裏放肆。”

賈琏搖搖頭,晃了晃寶劍,那劍穗上的玉佩也随之晃動:“這是皇帝賜給我的随身玉佩,我的東西,全部還來。”

賈政這才被賈琏吓到腳軟,皇上既然賜了賈琏這個東西,那就肯定是知道了榮國府搶他人財物之事,他的臉色變了灰白,轉頭看向同樣臉色鐵青的賈母:“老太太。”

賈母點點頭,無奈地擺擺手,身子無力地靠在鴛鴦身上:“随他去吧,本來就是他的東西,不過是他父親執意搶來,與你我無關。”

一句話,就把闖莊搶錢的事情都扣在了賈赦身上。

賈赦不可置信地看着史太君:“母親。”

賈母撇過頭,像是不想接賈赦的話。

賈赦這才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竟然慢慢變成了哭聲:“真是我的好母親、我的好母親啊,”他轉過頭,對上自己這些日子疼愛非常的張馥毓,發現小丫頭的眼中除了擔心也有着戒備,心裏又是一涼,點點頭,恨道:“好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既然在老太太心裏,只有老二這麽一個兒子,那些這件事情,我不管了。”

賈母大驚,擡手抓住賈赦的手臂:“老大,你這可是不孝。”

“不孝又怎麽樣,我大房就會出不孝子,也不差我一個,”說完,他一甩手臂,竟是把賈母的手甩了下去:“那是我分家得來的錢,憑什麽給老二這個僞君子填坑,竟然他得了爵位,那自然是由他來還這筆賬,老子可沒有心情去給他擦屁股還債。”

這一下,看着不停自己的話的賈母,賈母也是沒了主意,對上賈政期盼的眼神,賈母指着賈赦大吼一聲:“孽子。”就倒在鴛鴦的身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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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衆下人立馬圍着賈母,把她擡進榮慶堂,嚷嚷着要請太醫。

賈政更是痛心疾首地看着賈赦和賈琏:“你們,真是不孝,大不孝啊。”

這一次,賈赦頭一次看着賈母昏過去也一聲不啃,倒是站在一旁低着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賈琏側過頭,看着有些傻眼的張來:“愣着幹什麽?還不把我們的東西都搬走。”

“是,小的這就去,”張來忙點頭,擡手把張馥毓往賈琏的身旁推了推:“小主子等我。”就親自指揮着人去擡東西。

賈赦擡頭看了看賈琏,又看了看張馥毓,招來心腹吼道:“還不把老子的東西也全擡走。”

那心腹連忙點頭帶着人把東西也拿走了。

一時間,本來準備好的,還給戶部的東西,因為想要急着表态,賈家甚至等不及把那些東西換成銀票,就叫來了司徒照,打算把東西按市價還回去,這一下,倒是被賈琏和賈赦手裏的人,把那滿滿當當的庫房都給搬空了。

榮慶堂裏立馬傳來一聲高呼:“老太太,老太太。”

賈赦冷笑一聲,萬念俱灰:“真是我的好母親。”

司徒照看了一場戲,卻發現把榮國府要還回來的欠款也給看沒了,這才沉下來臉看着賈琏。

“你不用看着我,”賈琏倒是一點都不會被司徒照的冷臉吓到:“沒道理用我的錢去還賈家的債。”

司徒照冷聲道:“皇兄是什麽時候知道賈家貪了你的東西,還給了你玉佩讓賈家把你的財物還回來的。”

賈琏瞟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劍穗上的玉佩,勾了勾嘴角:“不過是之前皇帝送給我的禮物而已。”

話音剛落,就聽到‘撲通’一聲,賈政從榮慶堂出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點君子之風也無。

賈琏的嘴角勾的更高:“只是有些會錯意而已,我可什麽都沒有說過。”

‘撲通’又是一聲,賈政竟是被賈琏兩句話活生生地氣昏了過去。

賈赦看着賈政的樣子,嗤笑一聲:“你也有今天。”

張來再過來,已經是把財物都拿回來裝好車了,他恭敬地看着賈琏:“莊主,都弄好了。”

“弄好了,就走吧。”賈琏卻是不想在賈家再呆,起腳向府外走去。

賈赦看着自己的心腹也跑回來複命,立馬擡腳跟上賈琏。

那心腹看了,連忙上前問道:“主子,那些東西……”

“什麽那些東西,那是老子送給毓兒的東西,還不快帶回去。”

司徒照冷着臉,看着昏迷在地的賈政和一群唯唯諾諾地賈家下人,嗤笑一聲:“回頭給賈将軍帶個話,這戲弄本王也就罷了,可是萬萬不能戲弄了皇上,不然,你榮國府也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了,”說完,他皺了皺眉,冷哼道:“哼,榮國府。三日期限,還有兩日,本王等着。”

賈琏帶着一行人到了望梅山莊,這才停下馬。

“莊主,要進莊看看嗎?您的院子還一直給您留着呢?”等在門口的張喜迎了上來,态度恭敬。

張馥毓被張來抱下馬車,擡頭一臉期盼地看着賈琏。

賈琏搖搖頭,看着小丫頭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微微一笑:“你應該明白,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身為女子又如何,被世人唾罵又如何,只要心中有道,活得肆意潇灑,也便是值了。”

張馥毓點點頭:“我知道了,莊主,以後,我能跟着你學劍嗎?”

“我的劍道并不适合你,要是你想學劍,我可以讓司徒煦派人來教你,未來要做什麽,你自己決定。”說完,賈琏一拉缰繩,策馬而去。

賈赦帶人一直靜靜地跟在他們後面,聽了賈琏的話,看着賈琏已經走了,這才上前,一臉的尴尬和懊悔:“毓兒。”

張馥毓看着賈赦,點點頭,禮貌而又梳理:“你要是想住下,就讓張來叔給你安排吧。”

賈赦的臉色立馬變得蒼白了起來,他看着小丫頭帶着張喜等人進了山莊,身上終于有了一些主人的樣子,心裏是又欣慰又難過,迎上張來的冷臉,也只是笑笑:“麻煩了。”

張來點點頭,雖然是不容易小主子的做法,但是自己畢竟只是個奴才,也沒有什麽質疑的權利。

等賈赦回了自己一貫住的院子,看着還在那裏拉着賈琮和迎春的手哭泣抱怨的邢夫人,立馬喝道:“哭什麽哭,爺我還沒死呢?”

“我們也離死差不多了,”邢夫人看着賈赦回來,立馬哭得更大聲了:“你把我們安身立命的錢都送給二房了,你要讓我們娘三以後怎麽活啊,難道,你是想讓我們以後去和西北風不成。”

賈赦眯着眼,看着唯唯諾諾的賈琮和賈迎春,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急什麽,那些錢我都拿回來了。”

“真的,”邢夫人止了哭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賈赦:“你也有反對老太太的一天。”

賈赦的臉色變得不好,眯着眼睛盯了邢夫人許久,只把邢夫人給盯的心惶惶的,這才冷冷地開口:“難不成,大老爺我就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老二的債我可沒心思給他還,”說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至于忤逆了老太太,不孝子就不孝子吧,反正我們大房也不在乎再出我一個不孝子了,反正我還是賈家人,以後死了他們還能把我不葬在祖墳不成,”然後,他的臉色一凜,表情也嚴肅了起來:“我在這裏可是警告你們,這莊子可以毓兒的,毓兒才是莊子的主人,以往你拿着什麽長輩的派頭壓她,都給我收起來,我們就是來莊裏做客而已。”

邢夫人一聽,不服氣了:“她一個小丫頭,不過是個孫輩的,還讓我給她賠不是不成。”

賈赦一聽,立馬喝道:“你給我好好想清楚,如今老爺我可是白身一個,還身有巨款,要是沒有了望梅山莊的保護,我們馬上就被外面那群人給撕得粉碎。”

“他們敢,這山莊可是賈琏照着的。”

“賈琏找的是毓兒,可不是我們,你信不信只要我們鬧起來,賈琏立馬就把我們給趕出去,倒是,就有我們的好果子吃了。”

邢夫人撇撇嘴,心裏倒是有些怕了:“賈琏也是你的兒子,怎麽能不管我們的死活。”

賈赦瞪了她一眼:“賈琏如今可不是賈家人,也看不上我這個老子了,毓兒她,姓張,”說完,他嘆了一口氣,像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轉頭看向賈琮和賈迎春:“我也該好好為你們打算打算了。”

結果過了沒兩天,就傳來賈家還了戶部那八十萬欠款的消息。

賈赦聽後冷笑一聲:“我果然在他們眼裏就是個冤大頭而已。”

然後,又沒兩天,傳來了賈家被抄家的消息。

賈赦剛聽的時候,整個人愣愣的,就連手裏的茶杯落到了地上,都沒有反應過來,好半晌,才抓着那傳信的下人,追問道:“賈家,沒了?”

那下人點點頭,被賈赦的表情給吓到,苦着臉開口:“是,榮寧兩府都被抄了,主子們如今都關在牢裏,老祖宗,老祖宗,已經去了。”

賈赦聽了這話,整個人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瞪大了眼睛仰倒了下去,吓得邢夫人又是一陣嚎哭。

等賈琏擦完劍,從房間出來,聽了下人的禀報,倒是有些疑惑:“賈赦來了?”

“是,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

賈琏點點頭,擡腳到了前廳,哪知他人才一進去,就看到賈赦迎了上來,一身缟素,樣子很是憔悴:“賈琏,你要幫我。”

“幫你?”

賈赦點點頭,迫不及待地看着賈琏:“賈家被人抄了,你和皇上關系好,你去給賈家求求情,讓皇上從輕發落。”

“我以為,我和賈家沒有關系了。”

賈赦一聽,咬着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求求你,我知道你已經不是我兒子了,我不能要求你什麽,你也不是賈家人,不能讓你給賈家做些什麽,但是,我是賈家人啊,我生在賈家、養在賈家、以後還要葬在賈家,雖然我和二弟感情不睦,但是賈家的其他人是無辜的,我不能因為和二房直接的龌龊,就看着整個賈家都給毀了啊。”

賈琏皺着眉,看着賈赦此時的表情,雖然雙眼充滿了血絲但是眼神清澈,倒是真心實意,他擺擺手,叫了管家上來:“賈家被炒,是犯了什麽罪。”

“大罪,”那管家本就是司徒煦精心給賈琏挑選的,自然也是個能手,這賈家被抄的秘密司徒煦也沒打算瞞着賈琏:“聽說是那賈家為了還上欠戶部的八十萬兩銀子,不只掏空了史太君和将軍夫人的私房,還拿出了甄家寄放在他們府裏的銀子。”

甄家,司徒焄的母家,當日司徒焄造反,司徒煦登基後自然不會放了甄家,立馬就派人去抄了甄家,那些依附在甄家的官員也是落馬了一大片,其中就包括當初的荊州知州蔣存才,很多官員現在還在審理當中。

這個時候,竟然還有人敢私藏甄家的財物,而且最後還把這財物上交了戶部用來還債,這不是在找死嗎?

賈赦一聽,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這些天前前後後地跑關系,不知搭進去多少錢,也還是沒有見得了賈家的任何一人,如今看來,這是要卷入先前的那場謀逆案裏了。

賈赦身子一攤:“完了,完了,賈家完了。”

賈琏看着賈赦的樣子,倒是開口:“你應該慶幸,如今那一品将軍的爵位,不是在你身上。”

賈赦苦笑:“是啊,如今,我倒是賈家最後的希望了,”說完,他看向賈琏:“我只求你,不要讓皇上絕了賈家。”

賈琏看着賈赦幾乎算是祈求的樣子,點點頭:“會給你們賈家留下點血脈的。”

“那就,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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