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費中将和顏悅色地問,莊烨心裏知道答案。

軍官有黨派,且越是高階軍官越有黨派,普通士兵反而沒有黨派。

第九基地的前一位艦隊長是他父親的人,他父親自然容不得下一位艦隊長不是他的人。

但莊烨說,“我不認為有什麽問題。”

費中将驚訝,莊烨低頭,卻坦誠道,“雷少将可以,為什麽沈漢準将不可以?要論能力,雷少将還不如他。”

他把個人能力放在黨派之上,費中将搖頭笑笑,只覺這位小公子太單純幼稚。要是大公子還在,總指揮也不至于……

好在小公子雖不盡如人意,但很聽話。費中将更加和藹,“總指揮容得下雷斯德,是為你鋪路,讓他替你占個位子,過幾年你歷練跟上了,水到渠成升少将艦隊長。但現在中途殺出個沈漢,你父親的意思是,讓你提前進入第九基地……”

莊烨定住。

沈漢對他說,他想要那個職位。父親卻要自己和他争?

他被推向一個漩渦,卻不知該怎麽邁步,反而在此時,下意識地再看向屏幕裏沈漢的臉。

午夜時分,沈漢走出俱樂部,用身上最後一個籌碼兌了乘客艦的散錢,正要向外走,忽然不着痕跡地按壓胃部,腳步也因此停住。

“你多久沒吃飯?”一件東西朝他砸來,他反手一抓,是塊巧克力,不由笑了。

一個與他身材相仿的人從夜幕下走來,軍裝嚴整,披着披風,明明與沈漢相似的年紀,相似的長相,卻英俊鋒利得像出鞘的劍。

沈漢笑着踱上去,“稀客啊,沈長官。”

沈霄掃眼金碧輝煌的俱樂部,嗤一聲,“輸了多少?”

“四個月薪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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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着胃,卻不露出一點痛苦神色,“和這幫老頭子打牌,一定要輸,但不能輸得容易。最好讓他們估不準你什麽時候輸,才能長久地坐在他們的牌桌上。”

沈霄懶得啰嗦,從胸前口袋掏出一張卡扔給他,“拿着,不要為我再争這個狗屁艦隊長的位子。”

沈漢接過卡,看也不看地收進胸前衣袋,“你就那麽肯定我是替你去争?”

沈霄盯他一眼,移開目光,“我有個好弟弟,只比我小一歲,從小到大都在照顧我。小時候我不吃的菜他會幫我吃,但是這個位子不是一塊我不吃的胡蘿蔔。”

衛将軍非常看重沈霄,不要說這位将軍至今未婚,哪怕他已婚有親兒子,對親兒子的看重也不過如此。

即使是沈漢,也不完全清楚沈霄和衛将軍間的事。近五年裏衛将軍至少有三次有意助沈霄升至少将,沈霄三次都拒絕。這一次衛将軍也是要推沈霄上位基地艦隊長,沈霄仍半點不配合,沈漢便主動頂上。

沈漢一笑,“這不是一塊你不吃的胡蘿蔔,哥,你就不想想,萬一我是真想要這個位子。”

沈霄皺眉,“為什麽?”

“當一任艦隊長,三十五歲就退休。”沈漢和他一邊走一邊說,“少将退休金可比準将高幾倍。”

沈霄扭動手腕,“你想跟我打一架是吧。”

“打也是兩敗俱傷。”沈漢攬住他肩膀,發展為兄弟間一個胸膛緊貼的擁抱。這對兄弟都是高大俊挺的男人,他弟弟的力氣不比他小,沈霄卸了力,聽他說,“哥,放心。”

沈漢和莊烨各有黨派,就像被兩道洪流裹挾着向前。

他們背後的力量都對九號基地志在必得。半個世紀前,聯邦還是兩塊殖民地,兩邊都定下了自己的首都。等到必須統一,商量建國的大會上,南北軍政方人士都為新的首都應該定在哪裏争論不休。各自找出要用飛艦裝的理由,人民對我們的首都感情多深,我們的首都多有歷史意義,我們絕不放棄原來的首都……

議程卡住,政治家和軍事家們當場動起手來,促成統一的第一任聯邦總統楊愛文拉住他們,在地圖上畫出一條從南到北的連線,筆尖用力刺破地圖上這條線的中點。

“我們将在這裏建立一個新的首都。”楊總統停頓片刻,一往無前,“聯邦可以建立一個讓你們兩方都滿意的新首都,不論要花多久,多少錢,但統一必須現在完成!諸位,帝國的大軍已經集結,我們承擔不起哪怕多一分鐘的分裂!”

在那樣的情況下,南方軍部總指揮還是玩了一招黑的。他在北方軍部進駐新都以前,在剛定下的首都旁搶建一個軍事基地,第一任基地艦隊長自然是南方軍部的人。

十五年下來,三任第九基地艦隊長都出身南方軍部的大本營——中央軍校。直到這位衛将軍成為北方總指揮,他是有史以來對宿敵最禮讓尊敬的總指揮,每年莊總指揮生日,都會禮數周全,送上親筆賀卡與花籃禮物,落款“衛敏存敬賀”。但南方軍部偏偏在他手上吃了幾個前所未有的大虧。

到十二月下旬,第九基地艦隊長之争塵埃落定。

莊總指揮全力支持一位五十二歲的吳少将,少數在南北派之外沒有偏向的中立者,出了名的好好先生。這意義很明确:吳少将還有八年退休,莊總指揮認為他的兒子可以在八年內衆望所歸升到少将,在三十一歲前接過那個基地。

“想得太美了吧。二十三歲上校,三十一歲少将。”莫少校憤憤不平,“咱們衛将軍一定是看透了,莊總指揮再老不要臉,能把兒子捧成上校,也捧不成少将,這才沒反對慈眉善目的吳少将當這個艦隊長。”

沈漢露出一丁點笑,他穿着軍禮服走出來,還在戴白色手套,“你再在這件事上啰嗦,明天就回第十五基地報道。我保證給你寫一封真情洋溢的推薦信。”

“您不能這樣。”莫少校撇嘴,“……您答應媽媽會照顧我。”

一把劍敲到他頭上,莫少校連忙蹲下躲開,氣憤地探出頭。“儀仗劍沒開鋒也能傷人!”

“所以你少說兩句。”沈漢慢悠悠把軍裝禮服腰間的佩劍收回。

準将在授銜典禮上會得到分發的儀仗劍,劍上镌刻姓名和授銜的日期,升少将後會換發成細節不同的指揮劍。盡管冷兵器已經在幾個世紀前被現代戰争抛棄,劍仍是一種象征。

正式到需要佩劍的場合極少,就職典禮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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