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高壓下不滿情緒發洩出來反而是好事,沈漢沒有阻止他說話,全神貫注看向屏幕上放大的衛星圖片。莫少校話音剛落,沈漢已直視基地最高長官,“雖未進入軍事管制,但民衆恐慌已經造成。為避免事态進一步擴大化,屬下請求您立刻申請,協助警察共同維持秩序。”

他的眼神和話語如一柄直插來的刀,吳少将如置身刀尖上,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這……這……不合規範吧?而且沒有軍部命令……”

他沒有魄力做出這樣的決定,沈漢與莊烨對視一眼,莊烨瞳孔水潤,卻目光堅定,吳少将無非是不願承擔責任,這責任也不必他擔。

正在這時,一個秘書高呼,“軍部緊急通訊!”

吳少将如同罪犯最後一秒得到赦免,精神一振,“快接進來!”

大屏幕上畫面搖晃動蕩,顯然是一架總指揮級別專用的軍用飛艦艦艙內,上将軍裝的男人半身像進入畫面,在萬分危急時刻不改沉靜儒雅。

滿廳人心神一凜,同時立正。

屏幕對面赫然是衛敏存衛将軍。

先介紹情況的是秘書長寧則,“聯邦分裂分子劫持兩架客用飛艦,一架已經撞毀。”數百人的性命在他語氣平平的一句話間消亡,“另一架疑似攜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首都出現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核武器還是生化武器?這件事的危急超出所有人想象,吳少将冷汗涔涔,捂着胸口滑倒在地。

衛将軍隔着屏幕審視廳中的人,目光在沈漢和莊烨臉上分別停頓,“即刻起,第九基地駐軍協同警察維穩。”

吳學林倒在地上,嘴唇蠕動,只有北方軍部的衛将軍出面,萬一莊總指揮反對?可他實在不敢當面詢問衛将軍。

衛敏存無視吳少将,“交由沈準将莊上校全權負責。”他看向腕表,切斷通訊,“準備好,八十七秒後飛艦來接你們。”

八十七秒內,沈漢與莊烨拟定名單。飛艦準時抵達,艦艙內等候他們的是北方軍部秘書長寧則。

“寧少将,”沈漢問,“将軍有什麽安排?”

寧則鏡片後的眼睛掠過莊烨,看在同一派的情分,薄嘴唇張開,回答沈漢的問題,“将軍親自去桂冠宮‘拜訪’總統了。你們可以提前準備進入全面軍事管制,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依照《新都安全條例》,總統必須批準軍方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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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先生不想讓軍方接管倒還理所當然,”寧則的薄唇劃出譏諷的弧度,“讓我欽佩的是莊總指揮居然也不支持軍事管制。你知道方才将軍對莊總指揮說了什麽嗎?‘我提醒您,您與我同級’。”

他們軍銜都是上将,但衛将軍長期模糊自己的軍銜,不與莊總指揮争鋒。

這一次南北兩方的統帥竟劍拔弩張到這個地步,莊總指揮是老式軍人,以鐵血著稱,在這件事上卻如此謹慎;而衛敏存一貫低調儒雅,圖窮匕見,原是個強硬的鷹派人物。

衛将軍在北方軍部深受敬仰,沈漢想起他以桀骜聞名的哥哥,在沈霄還叫衛将軍“老師”時,也曾經奉這位老師為神明。寧則不滿莊總指揮反對衛将軍,因此叫莊烨難堪。

莊烨一路靜靜的,沒有只言片語。沈漢輕輕嘆氣,再沉得住氣的年輕人,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父親有懦夫的嫌疑,莊烨大概在出現在屏幕上的不是莊總指揮而是衛将軍那一刻就開始失望。

寧則還要再說,沈漢轉開話題,“第一架客艦是怎麽撞毀的?”

幾個眼神交換,寧則看出了他對莊烨的回護,也給他這個面子,似笑非笑說,“第一架客艦脫離航道撞向警察部長的飛艦——但是別擔心,警察部長還活着,當時坐在飛艦裏的是我們的貝副總統。”

莊烨這時出聲,“副總統的現狀?”

“确認死亡。”寧則的表情這才嚴肅起來。盡管副總統沒有實權,是個充當擺設的老奸巨猾的政客,一個國家合法政府的第二號人物被謀殺也不是能拿來嘲弄的。

我們生活在第一任總統就被刺殺而死的國家。我們戰争結束才剛剛五年。

他們都在重溫這一認知。和平……實在太好,直到今天他們才驚覺,即使每天保持訓練,訓練畢竟不同于戰争。你不會再每一步都行走在生死邊緣,不會每個毛孔裏都溢出警惕,不會在做夢時見到無盡的炮火轟炸鮮血。太平歲月使軍人如太久沒有出鞘的劍,漸漸遲鈍,更不要說民衆。對新都的民衆而言,戰争與危急已經猶如上輩子的事。

當務之急是處理這件事。聯邦有分裂份子,聯邦是十七個省的總和,第一代總統對其中幾個省使出威逼利誘的手段,最偏僻的一兩個省至今有想要分裂出去脫離聯邦的聲音。這聲音雖是少數,但少數人為了讓自己的聲音被聽到,更容易做出極端行為。

“殺死副總統是示威,”沈漢望向衛星圖,“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卻不使用,是想和政府談判?”

“分裂份子和政府的談判正在進行中,”寧則壓抑怒火冷笑,“那幫小打小鬧的山區野人怎麽會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用我解釋吧。”

莊烨欲言又止,飛速看向沈漢。沈漢沖他點頭,預感應驗,倫諾克斯公爵果然不會離開得那麽輕易。能讓聯邦混亂,那位公爵當然不會吝惜,行舉手之勞送幾顆炸彈。

帝國使團一行人離開足足十二小時,留下的蛛絲馬跡早被打掃幹淨。即使此時追查,未來女皇的婚約者、倫諾克斯公爵的手也一定幹幹淨淨纖塵不染。

莊烨握緊雙手,“可為什麽要針對平民!”

寧則鏡片後的眼睛半眯,就像看一個外星來客那麽看莊烨,“看來有些人的家庭把他保護得太好。”

“這是對安歌洛洲革命的報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沈漢說。他是受命去安歌洛洲促成奴隸革命的聯邦特遣人員之一,親眼見證那場已不能用“慘烈”形容的革命。聯邦在帝國自顧不暇時在安歌洛洲鼓吹起義,輸出革命;帝國就暗中協助聯邦的分裂份子,炮制恐怖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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