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飛艦向新都心髒急掠,滑翔高度足以讓沈漢與莊烨看清街景。
空中來往的飛艦班次已經緊急停運,幾大艦站與獨立廣場被圍得水洩不通。人潮洶湧,群情激亢,主要幹道上警方的懸浮車無法通行。
“政府還未放出消息,警察疏散不到位。”沈漢用最快速度調整通訊器,置入耳塞,“我們必須和他們協作。”
“請讓我聯系新都中城警察部。”沉默許久的莊烨主動提出。
沈漢回頭,越過寧則肩頭與他對視,年輕上校明亮的眼睛有些暗淡,但态度仍然鎮定。
“我與中城警察部的警監認識。”他側開頭低聲說。
那當然是他的父親、莊總指揮的關系。在此刻只要能幹些實事,他不怕被人議論,也不會去避嫌。
一旦躍下飛艦,時間寶貴,每秒都不能浪費,沈漢甚至連多囑托幾句的時間都沒有。
“好。”
在混亂的夜晚,兩人背向而行,步伐越來越大,飛奔沖入不同人群的方向。
客艦撞毀後第二十七分鐘。
軍部的白色懸浮車就地集結,嚴整以待。沈漢攀上一架低低盤旋的懸浮車,朝客艦撞毀的地點行駛。懸浮車漂浮的高度極低,離民衆頭頂只有數米。随着懸浮車飛過,廣播随之響起,提醒民衆保持冷靜,跟随疏散,謹防踩踏事故。
廣播當然沒人聆聽,這紛亂的夜晚裏人們脆弱無助,不如蜘蛛飛蛾。昆蟲在大風暴即将到來以前就能察覺到先兆,而人卻只能等到最後一刻才被命運強推進時代的漩渦面對此時不可知的歷史。
懸浮車有輕微搖晃,沈漢如同站在混亂的風暴中心,但他聲音傳達到無數佩戴緊急通訊器的人耳邊。?“所有人,保持通訊暢通;A組調新都主幹道衛星圖像,拟定疏散方案;B組散入人群,搜尋潛在分裂份子,控制民衆情緒;C組調查分裂份子持有的武器類型與殺傷後果;D組,清算人員傷亡,預防後續事件,補充應急物資……”
根據衛星圖像和人流量,第九基地駐軍負責的區域內定下了疏散路徑,整個區域被劃為一片一片的,軍人們攔出通道供市民撤出。這些通道都是只出不入的,焦急的民衆争先恐後離開,沒有人想回到獨立廣場。
客艦撞毀後第三十四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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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部長的聲音出現在應急頻道裏,軍方與警方的臨時頻道合并,軍警協作正式開始。
距廣場數百米,林蔭大道上宏偉的歌劇院前也鬧紛紛的,戴領結禮帽的先生,穿晚禮服的女士,不得不和普通民衆們擠在一起。男人們抓着手套擦汗,想和軍人說情争取特別待遇提前到安全的地方避難,盛裝的女士們鬓發散亂花容失色,在皮草或絲綢披肩裏瑟瑟發抖。
“女士,您不能朝那個方向走!”
懸浮車向前飛馳,沈漢忽然聽到這樣一句。
一個不足二十歲的中士攔住一位穿着午夜藍禮服的年輕小姐,她耳垂上拖下的鑽石耳環搖搖晃晃,卻在找尋人牆裏的空隙,朝獨立廣場的方向撲去。
圓臉上還帶着童稚的中士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臂,“您往回走會有危險!我的使命是保護市民安全!”
“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是記者,我必須到現場去!”
她化着妝,顯然原本的任務只是觀看歌劇,寫歌劇的藝術評論。
“讓她去。”沈漢說,“這位小姐能對她的生命安全負責。我們目前沒有接到任何新聞限制令。”
記者小姐從中士手中掙出,警惕地擡頭瞥沈漢一眼,甩開高跟鞋,翻出微型攝錄機,扔開提包,逆人流穿行。
客艦撞毀後第四十一分鐘。
莊烨坐在警方的黑色懸浮車上,風馳電掣一般前進。他突然訝然回頭,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人群中大喊。
“莊上校!參謀官!他能證明我的身份!”
一個齊劉海穿長裙的女士跳起來朝他招手,她身邊是一個有些畏縮的白淨男人,正在緊張地扯她衣袖。
“我是袁醫生!袁明明!”那位小姐拼命朝他示意,“警察不相信我是駐軍醫生!”
袁醫生……是醫療長廊那個把他和沈準将都罵了一頓的女醫生。她在為沈漢處理傷口時頭發都夾起,戴口罩穿白袍,二十七歲的女醫生,和此時溫柔甜美的打扮判若兩人。莊烨控制自己不表示震驚,一秒鐘也不延誤地向她身邊的警察确認,“這位是第九基地的駐基地醫生。”
休假回到新都,沒有攜帶證件,身份一經驗證,袁明明甩開身邊疊聲叫“明明”的男人,爬上懸浮車。
莊烨連忙去扶,“袁醫生?”
“你們需要醫療協助……一定有人受傷,短期內召集不到足夠醫生,所以帶上我。”
莊烨一怔,“你……不必這樣。駐軍醫生并不是軍人,你并沒有義務——”
懸浮車開動,袁明明喘着氣一屁股坐在懸浮車上,“你知道我讀醫學院欠的學生貸款要還多少年,你知道我擠掉了多少人,才考進駐軍基地有高薪有宿舍,你知道我每次回家都被爹地媽咪打扮得像個白癡洋娃娃和其他白癡洋娃娃相親,我付出這麽多,難道是為了在這種狀況下,被安全疏散回家睡覺嗎?”
她一聲大叫,“好了,走吧!我進醫學院第一天就發誓要救死扶傷!”
客艦撞毀後第五十分鐘。
緊急控制中心設立完畢,沈漢奉命前來,在走道裏看見莊烨。
白色的軍裝襯衣外穿着警方的防護背心,身材高挑,腰身是年輕人的瘦削。他衣上有幾處灰跡,一路側頭與防暴警察交談,看見沈漢,便站住了,帶着不好意思的神色,整個人卻在微微發光。
“您也來了,一切順利嗎?”
他聯系警方非常及時,沈漢直白地誇他,“要多謝你。”
莊烨臉上立即紅了,周圍響起傳呼聲,沈漢拍他肩膀,“我們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