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寧則走入會議廳,附耳衛将軍低語幾句。

衛敏存朝莊總指揮說什麽。

沈漢不必讀唇語就知道,媒體已經聚集。

“請調新聞發布現場的畫面。”沈漢吩咐一位技術員。

技術員配合地調出新聞發布現場周圍十幾處監控裝置的現時畫面。

自獨立廣場向外,警方的白色懸浮車呼嘯而來填充每一條大道,市民被有效疏散,而不要命的記者們已經簇擁推搡着擠上,在短短時間內重新裝備了攝影器材。控制中心外人群騷動,至少有七家媒體在直播,網絡上早陷入一片混亂的猜測。

聯邦是一個新聞自由的國家,沈漢想,所以政府和軍方人士會在災難發生後,民衆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接受媒體诘難。

戰略廳裏的大多數軍職人員都不由得看向新聞發布現場的畫面。

莊烨還戴着與警方聯系的通訊器,卻走近沈漢。沈漢俯身拍拍技術員的肩,監控屏幕上的圖像被投射到大屏幕上,就連莊總指揮表情如堅毅冷硬的花崗岩,也沉默地目視屏幕。

新都市民是最反戰的,獨立廣場進行過無數次反戰游行。沒有人能夠想象“暫時進入半軍事管制”會引來多大的民間反彈。

四月四日淩晨零時。

新聞發布現場,一批訓練有素的軍人自走廊走出。

和記者僵持的警衛隊長望着他們走近,心跳都為這些人高度一致的步伐頻率所統一,透不過氣。

他們身着制服,卻沒有佩戴肩章。目标明确,動作精準,如獵豹一般迅捷地接替警衛工作,拒絕記者拍照,護衛當中的人向發布廳快速行去。

攝影記者被攔截在走廊另一端,臨近窗口處機器噼啪作響,閃光燈朝着他們的側影背影閃來閃去。一名軍人為衛敏存開啓會議室大門,媒體看清他的臉,高叫着問話,“衛将軍!現在進入全城戒嚴了嗎?”

“請回答,今晚的恐怖行動是否與帝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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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政府負責人是誰?副總統确定死亡嗎?政府排位洗牌了嗎?”

此起彼伏,頂替了警衛的軍人們一言不發地将記者制造的人牆推後至安全範圍,短暫的開門時間裏,發布廳長桌旁的國務卿對衛敏存微微欠身。

舞臺上,歷史中,有些人命定如此:具備在風暴中掌舵的能力。

走廊盡頭,莊嚴的雕花木門前,軍人奉命摘去“會議進程中”的牌子。苦苦守候精神緊繃的記者們仿佛被打了一針強心針,黑桃木臺講臺被搬到門前,上百個鏡頭對準了仍封閉的大門。

走出來的會是誰的?誰來平息民衆的恐慌指導他們回複日常生活的道路?攝像機轉播着未開啓的發布廳大門,這個城市,聯邦的心髒,新都,今夜中宵不寐,在經歷了數十年未有的騷亂和動蕩後,要向世界發出怎樣的聲音?

人們屏息以待——

而在另一邊,控制中心的大幅屏幕另外幾塊上,兩艘聯邦飛艦與僚機互為掩護,組成艦陣接近分裂份子挾持的客艦。

分裂份子操控客艦,一心甩開艦陣,甚至不惜用兩敗俱傷的威脅,主動碰撞小型飛艦。

然而就在客艦撞向艦陣右尾時,一艘更靈活的飛艦不知從哪裏出現,光标猛然出現在衛星圖上,就像笨重的鴿群中冷不丁竄出一只獵隼。

只能被稱為可怕的機動性——這架從未見過的飛艦能在百分之一秒內改變飛行高度速度和方向。但它為此做出巨大犧牲,它更小,更輕,更抵擋不住敵艦攻擊。

莊烨不由自主靠近屏幕,“這是……北部研制出的新型號?”

衛将軍選擇這一次讓這架飛艦面世,這架飛艦的資料不需要隐瞞。

“這是‘游隼’的模型。”沈漢說,“優勢和劣勢一樣明顯,對駕駛員要求太高,不适合批量投入實戰。”

那是一柄只有鋒而沒有鞘的匕首,使用它的人必須只考慮進攻,不考慮撤退,為争勝不惜粉身碎骨。

駕駛“游隼”是瘋狂的事,但看見這艘飛艦,激烈的好戰心在軍人的骨縫和血管裏沸騰。他們嫉妒沈霄有條件這麽瘋狂,恨不得能代替沈霄瘋狂。

一時之間除了與圖像一同傳入的聲音,戰略廳內所有人的耳鼓都像附上一層膜,能聽見的只剩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所有眼睛集中在“游隼”移動的光标上。沈霄是“聯邦的利刃”,他的恣意狂妄,不僅攻擊外敵,更挑動聯邦軍人的鬥志。

新聞發布現場,另一場不容錯過的好戲正拉開帷幕。

“聯邦對分裂分子的恐怖主義行為實行零容忍政策。”

這是開場白。所有人都覺得被衛敏存的目光籠罩,短暫的停歇帶來的是更大的壓力與力量。

閃光燈亮光刺目,機器聲喧嘩,新都獨立廣場內數層樓高的屏幕将他的影像實時轉播。

被疏散的市民情不自禁當街駐足,出來的竟然是他——新都今夜的發言人。

為了避免進一步擴大群衆恐慌,他改穿西裝,黑色的修身西裝和藍色領帶,修飾得他容姿更為出衆,氣質更為儒雅,身材更是修長,脫下軍裝,整個人忽然有種政治家的風度。

不是跳梁小醜一般許下承諾在人前表演的政客,而是……

這風度讓所有上了年紀的政壇人物心驚。

一個不能宣之于口的共識在新聞發布廳外升起,許多人突然想起,這位衛将軍的生母姓楊,是那位一度被稱為國父,後來卻被罵成戰争販子,遭到暗殺的楊總統的女兒。說起來他應該叫楊總統一聲“外公”。

那位楊愛文總統說服宿敵合作,建立了聯邦。他的口才被認為冠絕當代,國會中的傳言說,“一旦楊愛文走上演講臺,他就不可能被打敗”。那位楊總統的風度與雄辯讓他成為上世紀唯一一個有“天生的政治家”頭銜的政壇人物。也就因為他引人折服的風度與能摧毀一切抵抗的口才,他成功地鼓動聯邦的一整代青壯年男性從軍,無數年輕人的鮮血白白流盡在帝國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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