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DNA送去檢驗,費以誠妻子的指控,其他受害者的指控……幾天內這些證據逐一浮出,軍事法庭還沒有再次開庭,費以誠已經認罪,換取從輕發落。

随後跟着一系列人事調動,沈漢得到複職命令。

他們取得勝利,這個故事被媒體重複報道。先是嚴肅刊物,《郵報》《碧茵報》,之後是小報,“軍方本世紀最黑暗秘密”“軍校女學員竟淪為洩欲工具”……諸如此類。

在接下來一周裏,沈漢、錢寧、莊烨被分開。沈漢和吳少将撕破臉皮之後重歸于好,維持虛假的友好上下級關系;

錢寧被媒體包圍,南方軍部的發言人穆準将開始出現在她身邊。哪怕發生這許多事,她也不能脫離南方軍部。南方軍部對她來說是腳下一塊不停開裂的厚冰,但無論如何,那是她僅有的立足之地;

而莊烨,莊烨幾乎被軟禁在指揮部。他們這一整個派系,他的父親,都對他在這件事裏的表現不滿。但他的父親沒有表态,甚至沒有見他。莊總指揮沉默,其他佩将銜的叔叔伯伯也只能維持微妙關系,對待這個禮貌的小公子,就像這整件事沒有發生過。

莊烨被留在指揮部,名義上是協助調查。直到深夜,他還在資料室排查資料。

資料室一側是落地窗,雨水不停在窗上流淌,光影流動,屏幕上的數據也在不停流動。莊烨戴着特制眼鏡,聚精會神看着。

門外傳來敲門聲,莊烨按下暫停。

門自動打開,那裏站着的是費中将,莊烨父親的助手,費以誠的父親。

“小烨,打擾你了。”

他叫的不是“莊上校”,而是“小烨”。父親軍務繁忙,母親多病,莊烨小時候本來就見父親的助手比見父親更多。他輕聲說,“費叔叔。”

“我想今晚再仔細看一次指揮部。”費中将說,“明天我會正式辭職。”

莊烨說,“我……很遺憾。”

他的兒子濫用私權,濫用父親的關系。沒有人會相信做父親的不知情,大衆已經給他定了罪,勢必是他包庇了費以誠。

白發的中将疲憊地笑了一下,“小烨,你相信我?”

費以誠同床共枕的妻子伊沙都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她隐隐覺得不對,懼怕着自己的丈夫,以為丈夫在外面包養了別的女人,不敢想他下藥性侵。真相揭露,為了女兒不叫一個強奸犯爸爸,她也一定要帶女兒離開。

妻子在他持續犯罪的幾年裏尚被蒙在鼓裏,更何況父親。

莊烨說,“我知道一個父親能多不了解自己的兒子,您不了解您的兒子,就像我的父親不了解我。我知道最親近的人可能是最陌生的人。”

“最親近的人可能是最陌生的人……”費中将咀嚼着這句話,面龐帶着憂慮,望向面前白皙端正的年輕人,“小烨,你和那位沈準将的關系越來越親密,很多人都在猜測,在這件事上你受了他的影響。你又有沒有想過,你是否真的了解他。他是衛敏存的下屬——自從他出現,所有事都朝着有利他們那邊是情況發展。這難道真是偶然?”

這個問題終于來了。沈漢是不是居心不良,自己有沒有錯信,莊烨想,他遲早會被人用這種問題挑戰,他确實不夠了解沈漢。沈漢的記錄,沈漢的資料,他的密級太高,太多關于他的信息被封存。但對于這些,他早就有自己的答案。

次日,錢寧召開最後一場新聞發布會,媒體和民衆都好奇她将何去何從。

沈漢受邀參加這次發布會,他和錢寧一周來第一次見面。

“你看起來很好。”沈漢說。

錢寧輕輕一笑,先問,“袁醫生?”

“拿回行醫執照,撤銷處分。但是她不想再在基地當駐地醫生,決定去研究所。”

錢寧點頭,片刻直視他說,“我得到在兩個調令間選擇的機會。”

毫無疑問,兩個都要她離開第九基地,不讓醜聞繼續發酵。

她說,“一個升一級,轉文職,去軍事法庭改革委員會,留在新都。”

憑她受害者的身份,她能在這些事上成為最好的軍方發言人。但接受這個職位,注定她一生和性侵案件聯系在一起。

“另一個是平調,去第三十號基地。”遙遠的邊境基地,遠離大多數新聞,她可以迅速洗掉頂在她頭上的“性侵案件受害者”七個大字,保持低調,繼續做一個現役軍人。

沈漢說,“你已經做出了你的選擇。”

“是。”錢寧回答,“在這次新聞發布會後,我的調令就會公布。”

醜聞已經是塵埃落地的醜聞,不可能變黑為白,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軍部的形象從“打壓受害者”轉為“支持受害者”。

發布會上,沈漢看見南方軍部發言人穆準将坐在錢寧身邊,就心中有數。

錢寧對着鏡頭和麥克風說,“……這是一場艱巨而漫長的抗争,我很慶幸,我不是獨自一人抗争,我得到了第九基地許多同僚的幫助,其中我最想感謝一位——”

小天鵝。沈漢露出笑意,小天鵝值得她的感謝。

可下一剎那,所有鏡頭彙聚在沈漢身上。

他親耳聽見錢寧說,“——沈漢準将。感謝他做為上級,作為同袍,給予我的支持和幫助。”

穆準将大吃一驚,眼睛瞪大。

沈漢保持鎮定,看起來毫不意外地迎接記者們的拍攝。

發布會後維持秩序的軍人擋住記者,穆準将質問錢寧,錢寧不為所動,回複了一句,他就匆匆離去。

沈漢走向錢寧,“為什麽是我?”

哪怕他确實幫了錢寧,錢寧也不該這麽做。

錢寧平靜地道,“剛才穆準将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軍部跟我的協議是,既然局面成了這樣,不能讓你們那邊獨出風頭,要我感謝莊上校,把功勞給他。但是,莊上校請我提我真正需要感謝的人的名字。他希望我把功勞給該給的人。”

沈漢眼前浮現莊烨的樣子,漂亮的小天鵝,明亮的眼睛裏含着認真,請求錢寧。沈漢在那一瞬間發現,一周不見,自己很想他。

想念之餘又好笑,聰明正直的年輕人,總要做對的事。

“長官,謝謝。”錢寧說。

“祝你好運。”沈漢回複。

錢寧當然會去第三十號基地,性侵案可以占據她生命中的幾個月,但她不會允許它占據她的一輩子。

“您是否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女上尉問。

“什麽?”

她深吸一口氣,“我會努力往上爬,請您也盡力向上。如果高層像您這樣的人多一些,也許很多醜陋的事一開始就不會發生。”

沈漢思考她的話,鄭重說,“我答應你。”

錢寧退後一步,以上尉的身份最後一次朝他敬禮。

“如果在您和我的時代,戰争到來,請您記住,無論我在哪裏,我願意聽從您的指揮走向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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