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解釋。”
這是莊烨站起身的第一句話。
沈漢觸碰頸側的牙印,被咬得太深,皮膚破裂,已經在發燙。這個動作牽動肩頭被咬的另一個牙印,他說,“我們的一個項目需要跨派系的知情人,我認為你是最佳人選,所以剛才你被測試。”
在向莊烨展示絕密信息之前,莊烨必須被測試。而這種測試往往是最殘酷的,它要把人逼入絕境。
怎麽證明你作為一個軍人對聯邦的忠誠?當一切證據指向你愛的人叛變,沒有時間驗證,一旦錯放,後果無可預計,你是否能做到,殺死至愛?
這是他們必須承擔的責任。
但莊烨仍痛苦憤怒,那一瞬間,想到沈漢可能叛變,受到的沖擊在心裏震蕩,苦痛被一陣一陣延長。
他抿起嘴唇,一言不發。
沈漢拿出通訊器交代幾句,片刻後,一艘小型飛艦降落,艦門打開,走出的準将戴一副細框鏡,正是寧則。
他看看一身塵土的莊烨,再看向同樣一身塵土的沈漢,目光最後落在沈漢頸側的牙印上。
“弄得這麽狼狽?”寧則涼涼挑眉,又嗤笑,“還好我帶了醫療護理機器。”
乘上飛艦,沈漢就脫下軍裝外套,讓機器簡單處理他的兩處傷口,噴頭消毒,貼上膠布。
燈光照射,他頸側那圈牙印已經腫了起來,消毒藥水一碰到,不由得輕嘶,莊烨臉都不轉,不為所動,就像沒有聽到。
小天鵝真的生氣了。
沈漢暗嘆,卻又控制不住趁低頭流露幾絲笑意,他連生氣的樣子都這麽可愛。
二十分鐘後,飛艦得到允許,落在銀河研究所的停艦場上。
沈漢披上軍裝外套,扣上衣扣走下飛艦,與地面指揮的軍官互相敬禮致意。
寧則道,“我要向将軍報告,莊上校通過了測試。”轉向走廊另一邊去。
寧則漸行漸遠,沈漢帶莊烨走進一間被幹擾的資料室,“這個項目是我負責。”
莊烨查看四周,這間資料室無法被錄音、無法被監控、無法被竊聽。
四面都是屏幕,沈漢輸入一段代碼,屏幕上出現一張臉。一天之內看見這張臉和這些資料兩次,莊烨已經對這個人熟得不能再熟。
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看上去文弱瘦削的男人。
“軍方之恥”“聯邦叛徒”,鐘敬生少将。
沈漢正坐在他對面,“他沒有背叛聯邦,相反,他打入帝國軍事科研院內部,把帝國在生化領域的進展傳遞回來。換句話說,他是聯邦的卧底。這個項目代號‘死棋’,最後他作為叛國者,死在自己人手上。”
背負污名,寄身敵國,十年後,被深愛的聯邦軍方下令暗殺。
但衛敏存怎麽能不下暗殺令?鐘敬生一旦進入帝國,聯邦軍方就必須把他看成叛國罪人,若是不對叛國罪人下暗殺令,引起帝國懷疑,鐘敬生死得更快。
“……鐘少将已經殉國。”莊烨平靜說,“我想他的身份不是您要告知我的機密。”
沈漢說,“我需要你知情的是,‘死棋’沒有結束。”
莊烨雖然沒出聲,但眼中顯出訝異。
沈漢語調平緩,“三年前,鐘少将殉國後兩年,他的信號再一次被使用,在調查後,我們與對方建立了聯系。”
莊烨腦中浮起一個猜想。
“對方是——”
沈漢回答,“他的女兒,瓦頓大學生物系教授,帝國軍事科技研究所的紅人,鐘佳期。”
和帝國貴族訂婚,高調宣揚科學有國界,科學家要先向帝國效忠,帝國至上黨的中堅分子,狂熱的帝國精英鐘教授,竟然是聯邦的卧底。
“她的僞裝一直很成功,直到最近。”沈漢說,“新都動亂那晚的生化武器是她受命制造,由倫諾克斯公爵帶入聯邦,交給分裂分子。她無法看着聯邦居民死在她的作品下,所以那個生化武器其實是無效的。這一點被發現,帝國對她展開調查。兩天前,我們收到她的求救信號。”
莊烨這時知道為什麽需要自己知情,鐘佳期遭到調查,聯邦軍方是救還是不救?
如果聯邦要伸出援手,那麽就不是北方軍部一派的事,必須是兩派合作,達成統一意見。
繞過帝國情報組織,把一個公衆人物,從帝國的首都瓦頓撈回聯邦,近似于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莊烨停頓片刻,“我知道了。我會傳達這件事。”
他的雙手按着桌面,說完這句話,站直對沈漢告辭,之後毫不留戀地離開。
沈漢坐在桌旁,像被小天鵝的翅膀扇了一下。可知道自己活該,測試是必須的,讓小天鵝生氣也是難免。他多坐了幾分鐘,這才按了按頸右側的傷口,搖頭自語,“今晚要回家,你啊,咬得真不是時候。”
他本該哄莊烨,但有人危在旦夕,沈漢實在無暇考慮這些。
回到家時已是午夜,他盡量小聲進門,還是被沈霄抓了個正着。
房裏沒開燈,沈漢問,“媽呢?”
“今晚留在辦公室。”
沈漢這才松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解開一排紐扣,将軍裝外套脫下。
室內燈光昏暗,茶幾上放着數據板。
“死棋”項目寧則不知情,除開沈漢與衛敏存,知情者就是沈霄。
沈漢心思轉得飛快,“你要主動接下這個任務去救她?”
沈霄嘲諷道,“我殺了鐘敬生。”
“……那時候你不知道他沒有叛國,”沈漢嘆氣,“哥……”
沈霄轉向他,銳利的眼睛掃過襯衣領口,強行換掉話題,“回家多久了,襯衫扣都不解?”
沈漢看他一眼,聳肩解開兩粒紐扣。頸側包紮的傷口立刻露出,膠布輕薄,透出幾粒牙齒咬裂皮膚滲出的血,明顯是一圈牙印。
“這麽兇。”沈霄不悅地皺眉。他從不插手他弟弟的私生活,但也不想看他弟弟最終娶個悍婦或者悍夫。
沈漢卻笑起來,攬住他哥的肩膀,“一點也不兇。哥,什麽時候你有空,我帶他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