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深夜時分,月光照在海水上,海水漆黑像是墨水,浮城通城明亮,猶如一座巨大的燈塔。
浮城邊緣高出海面十米,沿着邊緣安裝圍欄與射燈,整座城市像被鑲嵌在懸崖上的寶石。周圍海水反射着浮城的燈火,美得離奇。
碼頭上人來人往,異常喧鬧,船員尋歡作樂,妓女招攬生意,雪白的巡航艦靜靜地沿着海域巡游。
就在安逸繁華之外,欄杆遮擋視線,人們腳踏的地面之下,沈漢和莊烨分別抓着鋼索,吊在浮城基座與海水的陰影間。
沈漢調試兩個簡陋的氧氣罐,檢查過借口後掂量液氧的重量,把其中一個扔給莊烨。
莊烨接住,搖晃一下頗有份量的氧氣罐,抿唇反問,“您那罐氧氣還剩多少?”
“我經驗比你豐富。”沈漢笑着回答,放開手仰墜進海水。
莊烨咬住氧氣管,随之入水。
越潛越深,不到五米就黑暗一片。他的眼睛被冰冷鹹澀的海水激得酸痛,卻堅持睜眼适應,追尋沈漢身上的夜光指引。
浮城是走私天堂,也是貨運的重要樞紐。百分之八十五的面積是填海填出來的,沒有奢侈的陸上空間去興建大規模倉庫,它的倉庫都在水下。
水下有許多座八邊形的建築,如地面上的高樓一般聳立。
沈漢有個荒唐的假設:沈霄讓凱伊·伍德把鐘佳期當作行李帶進浮城,存在水下倉庫。
他回憶那張手帕上的位置,祈禱伍德小姐把波浪線下的方框畫對,向一座水下倉庫游去。
所有水下倉庫上都有方形管道向上連接地面,管道與倉庫連接處有一個入口,供倉庫管理員定期出入檢查。
沈漢對莊烨打手勢,“準備好了?”
莊烨回,“可以。”
為了防止出入時海水倒灌,入口是一個小型出入倉,打開後海水填滿艙內,再打開時人與一艙海水同時沖入倉庫。沈漢先将莊烨推進去,再自己沖入,與湧入的海水一起滑下管道。
他們一直滑到倉庫中,沈漢攀住一個格子,用力拽住莊烨。
這是他反複受過傷的手臂,硬生生扛住重力,肩關節幾乎脫臼,卻還是把莊烨拉上來。
倉庫內光線微弱,莊烨看不見他的冷汗。他們同時發現氧氣稀薄,即使有呼吸器,他們的恢複時間也比正常情況下久。
沈漢打開照明,兩人一同擡頭,看清水下倉庫的構造。
倉庫內部是中空的,四面都是可以容納兩個人直立的儲物格。頭頂垂下一只機械手,只要輸入格子的號碼,就能抓取對應貨物,從管道送上地面。
沈漢做了個手勢,大概在他們上一層,分開尋找目标。
三十秒內,莊烨給出信號。他找到了鐘佳期。
一只大號皮箱上寫着凱伊,沈漢跪下撬開鎖,強光燈照射,皮箱裏是密閉防水層,密閉層內是氧氣裝置和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像一具沒有生命反應的屍體!莊烨還算鎮定,立即伸手探她的頸側。屏息數秒,才松一口氣,低聲說,“很慢,但是有脈搏。”
“王八蛋……”沈漢在鐘佳期身上找到一只沈霄留下的注射器和兩支有标注的藥劑,怒極反笑,“真是個天才。”
他将其中一支打進鐘佳期體內,幾分鐘後,一聲急促喘息,鐘佳期猛地睜開眼睛。
沈漢把她身邊的氧氣管塞到鼻腔,她嗆咳着深深吸氣。
怎麽能把人藏在水下倉庫?這裏沒人查,因為沒有空氣、沒有水、沒有食物,誰能在這裏活?
但沈霄那個瘋子,既然沒有空氣、沒有水、沒有食物,他就讓鐘佳期陷入假死狀态,身體維持最低消耗,不需要水和食物,只消耗氧氣裝置能制造出的一點點氧氣。
如果沒有被找到,等到氧氣裝置停止運作,鐘佳期會在這裏窒息而死。
現在那個睡美人醒來,黑暗之中強光照射,她不适應地掩住眼。
沈漢和莊烨都在屏幕上看過她對帝國效忠的表演,記得她當時的濃妝。為了方便潛逃,染成暗紅色的長卷發早就剪短,沒有化妝,她原來天生是深邃豔麗的長相,眉毛彎而高挑,眼窩深,嘴唇豐滿。
鐘佳期恢複視力,看向沈漢,“終于見面,另一位沈準将。既然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你,想必你哥哥……”她轉向莊烨,“這位是?”
“莊烨,上校。”莊烨回答。
莊總指揮的兒子。鐘佳期道,“軍部還真舍得下本。”
沈漢笑,“你值得。”
鐘佳期也笑,十分疲憊地仰頭靠着箱子角,“我知道我值得。”她纖細的手指點點頭,“我必須把一些東西帶回聯邦,不計代價。所以我們說清楚,不管你們有什麽計劃,我全力配合。只有一個要求,如果連你們失敗,就殺了我,不要讓我落到帝國手裏。”
“好。”沈漢用注射器吸取另一支藥劑,“作為一件貨物比作為一個人方便,你會再次陷入假死。這一次,如果你幾天後沒有在聯邦醒來,你就會在這裏窒息而死。”
她甚至笑了笑,主動擡起手讓沈漢注射,“五十五十的概率,也不錯。告訴我,凱伊脫身了嗎?”
“她說要去帝國。”
“不錯,”藥劑迅速滲入血液,鐘佳期眼皮沉重,“平穩的日子适合她,她……”
她強行睜開眼,最後看了看沈漢,問題懸在嘴邊,卻出不了聲,手臂落下,沉沉昏睡過去。
兩人處理好後續,爬上管道,再度進入出入艙,被裹在無數氣泡裏向上浮去。
開門時莊烨回頭,只覺沈漢狀态不對,不多時便被他抓住,吻住嘴唇,分享自己口中的空氣,直到兩人一起沖破水面。
莊烨嗆了好幾口水,嘴裏都是鹹味。沈漢的氧氣瓶早在開門之前用盡,回到水上,口鼻重新呼吸,空氣湧入肺部,一下子就卸去胸腔的重負。
莊烨怒道,“您的氧氣瓶什麽時候沒有氧氣的?為什麽不告訴我!”
沈漢轉開話題,“這次不算,我欠你的吻等你以後向我讨。”
“您可能出意外!”
沈漢望着他笑,“我沒有出意外,我有你。”
月光下,濕漉漉又生氣的小天鵝向他撲來,水花濺在沈漢身上。小天鵝的頭發也在滴水,浸過水的皮膚更白皙,眼睛被水刺激得泛紅,用力吻上他的嘴唇。
他明知此時不該放縱,還是捧起小天鵝的臉,迎接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