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他聽見笑聲,一牆之隔,沈漢溫柔地說,“那記下來。把你每次想吻我,我每次讓你生氣,都記下來,讓我以後一項一項補償。”
莊烨也輕輕笑,像個在仔細思考生日能要什麽禮物的小孩,“要什麽都可以?”
沈漢實在忍不住逗他,“要什麽都可以……怎麽要都可以。”
這分明是調情!莊烨面紅耳赤,呼吸幾次,整整外套露出的灰色領巾,推開小門走出忏悔間。
吱呀一聲響在耳邊,沈漢好笑地揉了揉額頭,小天鵝太可愛,自己太管不住嘴——怎麽就把他逗成這樣了,虧我還在扮演一個虔誠的教士。
沈漢也走出忏悔間,他用剩下的時間探索教堂的聖像、走廊、圖書館、花園,甚至上到塔尖閣樓,一無所獲。
餐廳內點着傳統的燈,做完晚間祈禱,教士們聚集起來,每人得到一碗熱麥片粥,半條海魚,一些腌制蔬菜。沈漢與他們一同雙手合十,感恩神賜予食物,同時告誡自己,“要耐心。”
次日清晨,簡樸的早餐後,他去喂大教堂廣場上的鴿子。
成群白鴿盤旋落下,翅膀撲出聲音,習慣了被教士喂食。黑袍的英俊教士在朝陽下撒開面包屑,小方磚鋪成的廣場上,這一幕分外寧靜。
沈漢反射性擡頭,卻及時克制住自己,帶着謙和的笑容轉向身後。
他的餘光掃過廣場旁兩條小巷,人影一閃而過。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小姐,穿得頗為成熟,優雅合身的裙裝,裝飾羽毛的小禮帽,絲綢手套,天鵝絨面的小包用珍珠串成的帶子提在手裏。
但當看到她的臉,沈漢把她的年齡調小一些。
尖臉,懷疑的大眼睛,執拗,生機勃勃。
沈漢禮貌地垂下眼。
不必看就知道那位小姐打量着他。
“你就是昨天和那個帝國勳爵辯論的教士?”
“是的。”
巷子裏的人影應該是保镖,這位小姐是黑手黨家族的人。
她昂起頭,“我姓伍德,凱伊·伍德。我要做告解。”
沈漢又回到昨天的忏悔間。
他和伍德小姐分別坐下,敬業地握住神像,低念,“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那位小姐已經開口,“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要是讓媽媽知道我在假扮教士,還探聽別人的隐私,她一定非常有意見。
沈漢一陣頭疼,安慰伍德小姐,“教廷對同性相愛的态度變得寬容已經近百年了……”
“不,”那位小姐冷冷地說,“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愛上了一個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親手殺死她的未婚夫,利用愛她的人逃脫,她沒有心,她只愛聯邦。”
一切僞裝都可以卸去,伍德小姐主動找上門。
事實上沈漢知道她是誰,也知道她在說誰。浮城的伍德小姐化名楊露絲在帝國瓦頓大學求學,這場營救的核心人物鐘佳期教授的助教。
為了探知更多信息,鐘教授與在帝國情報局前程大好的一名貴族訂婚。
帝國情報局越來越懷疑她,在對她的秘密調查中,那個被她利用的男人掌握了她與聯邦聯系的證據,于是鐘佳期謀殺了未婚夫。
她看中凱伊·伍德的家族在浮城的權力,像利用未婚夫一樣一個仰慕她的學生,成功逃入浮城。
“我代表聯邦感謝你提供的幫助。”沈漢說。
“你們——!”她憤怒,語調激烈,又強行恢複冷漠,“沈霄說會有人來接替他的工作,叫我看着大教堂,只要這裏發生了什麽引人議論的事,就是我的信號。”
沈霄知道他會來,知道他會吸引旁人的目光,成為茶餘飯後談資。
凱伊·伍德沉默片刻,隔着一道雕花木隔板,這兩人同時想起沈霄的死。
昨日比任何人都鮮活恣意,今天已歸為塵土。
凱伊·伍德說,“你很像他。他叫我帶鐘佳期來浮城,他引開帝國,沒想到……”
“這是我們的職業弊端。”沈漢打斷她。
他還沒有勇氣聽沈霄死前發生的事。
凱伊·伍德嗤一聲,把一團手帕從門縫裏塞給沈漢。
為免除保镖的疑心,她身上沒有帶紙筆。手帕上用小包裏的口紅畫出圖案,“我不想管鐘佳期在哪裏,沈霄說你會懂的。把這個給你,這件事和我再也沒有關系!我要回帝國過我的安穩日子!”
“謝謝。”沈漢說,“聯邦不會再打擾你,伍德小姐。請慢走。”
她站起身來,再不回頭地走出去。
“這是什麽?”
稍晚一些,那位名叫愛蒙的年輕紳士再度來到大教堂,拜訪利昂教士。
憑着兄長的介紹信,他剛在帝國商會會長家裏找到一份家庭教師的工作。商會會長總擔心小公子不在帝國長大,沾染不到高貴的帝國氣息。
現在他看着那張手帕,薄薄的絲帕上用口紅寫畫,說是線索不如說是定情信物。
手帕上畫着一個字母,一條波浪線,下方一個空心方框。
“我和沈霄小時候會玩一種尋寶游戲,以家為中心,擴散出去的每個區域用字母代替。這個字母對應浮城地圖,代表碼頭到公衆市場一帶。”
莊烨凝視波浪線,“線代表水下?鐘佳期藏在水下,潛艇?”
浮城四面是水,高出海面,本就是從海中填出的一塊浮地。
如果鐘佳期真藏在潛艇內,無異于在字母代表的區域內海中撈針。
如果是我,我不可能給沈霄這樣的線索。位置必須是固定的。
沈漢反複思索,終于松開眉頭确定,“水下倉庫。貨運碼頭的水下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