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同城寄件快得很,陸桑第二天就收到了江铎寄來的東西。這個人把陳舊的少女心事裝在了他們醫院統一印制的牛皮信封裏,連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而且,江铎真的勾了到付。

陸桑越發覺得當初給江铎寫情書的時候,她腦袋有點問題。

她進卧室鎖好門,把信封裏的東西抖了出來。

小紙條上的內容跟江铎說的一模一樣,筆跡比起現在青澀幼稚,但确實是她寫的。至于那封情書……

陸桑讀了幾遍,有些慚愧地捂住了臉——

從小到大、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文采可言。就那麽把一篇大白話送出去,還指望能得到人家青睐回應,她哪裏來的勇氣?

最後,陸桑對着這封信研究了半個鐘頭,還是沒刺激出任何有關這段荒唐事的畫面。看來不能操之過急,要從其他地方想辦法。

比如,敲敲沈臨州的殼,看他會不會探出頭。

晚飯期間,陸桑一直笑嘻嘻的,沈臨州看了她好幾次,總覺得她有點圖謀不軌。他的預感沒錯,吃完飯,陸桑就拉着他去卧室聊天。

“怎麽了,這麽早想休息?”

“不是,”陸桑拍拍身旁的位置,“有件事想告訴你。”

沈臨州半信半疑地坐過去,手裏被塞了一張紙。紙張有股陳舊的書頁味道,上面的字跡卻很清晰,他掃了那上面的字一眼,記憶被拉回多年之前。

那天他下了課,本來要跟幾個室友出門吃飯,陸桑忽然過來了,就在校門口等他。他還記得那天陸桑穿了條淡藍色連衣裙,夏天的風都仿佛沁入了清爽,她臉上少見地化了妝,明媚漂亮,一見到他,她快步迎上來。

她長大後,他跟她也才正式見過幾次面,這會見了她也有點拘束。

她不由分說地往他懷裏塞了一個漂亮的紙袋,他被吓了一跳,低頭嗅到一陣香甜的食物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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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我自己做的餅幹。”陸桑仰着頭得意道。

“謝謝。”沈臨州也沒有跟女生相處的經驗,他幹巴巴地說了一句,見二人站的地方日頭大,便示意陸桑跟他往樹蔭處躲躲,陸桑搖搖頭,“我很快就走了,正好在這附近做社會實踐,我是偷偷跑來的。”

沈臨州問她,“同學都在附近?”

陸桑應了一聲,忽然說:“能摸一下頭嗎?”

沈臨州渾身一僵,忍不住心跳加快,她仰頭看着他的樣子害羞又歡喜,他一笑,擡起了手。

結果被陸桑半空攔住了,她搖搖頭,“我是說我摸你的頭。”

沈臨州:“?”

他雖然不解,還是下意識地低了低身子。陸桑在他頭頂摩挲了幾下,彎起月牙似的眼睛。

陸桑走後,他提着袋子往宿舍走,緊張令他差點同手同腳。

回屋迫不及待地翻出兩個透明塑料盒把餅幹裝起來,他一轉頭,發現袋子裏還有張紙條。

等他看完內容,忍不住笑了一聲。

察覺一直想知道她身處何地、過得如何的小妹妹似乎有點喜歡自己,他的第一反應是無措,好像有什麽人不輕不重地箍緊了他的咽喉跟心髒。他在心裏飛快織好了網,以為能兜獲一盞春風,結果竟發現是個烏龍。

原來餅幹是做給江铎的。

也是,小姑娘也沒說是送給他吃的。

天地都不知的心事,還沒來得及伸展就夭折,于是,他帶着幾分傷感幾分好笑,把餅幹帶去了江铎那裏。

“陸桑做的,給你的。”

江铎嘗了一塊,味道還行,往他這邊推了推,“嘗嘗。不過她送我的,為什麽不直接送來,還要交給你,拐這麽個彎,不累嗎?”

“可能……害羞吧。”沈臨州道。

後來,陸桑又遞給他一封情書,他打開一看,果然是給江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把信藏了幾天才去丢給江铎。

陸桑後來送來的餅幹裏沒再留紙條,大家都明白意思,沈臨州收到就轉交江铎,仿佛成了一種慣例。

有天他情緒不太好,陸桑又來的時候,他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語氣也不嚴厲,可陸桑聽完眼睛卻紅了,她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淚光閃閃地看了他幾秒,跺跺腳跑了,自那以後再也沒來找過他。

他那時說:“你跟江铎之間的事,總讓我夾在中間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面對面地解決,你喜歡江铎,就勇敢一點去找他,而不是來找我。”

避而不談自己的心意,沈臨州把過去的事挑挑揀揀地講完,陸桑聽後一臉癡呆。

她年輕的時候怎麽會有這種騷操作?

好半天,陸桑才清清嗓子把情書從沈臨州手裏抽了出來,“那時候年紀小,不太懂事,你別介意。挺晚了,休息吧。”

她說完把情書一收,躲進涼被裏不出來了。

希望這事就這麽着吧,誰都別再提。

陸桑跟楚夏約吃飯本來是句客套話,沒想到楚夏很快就打電話約她見面,說是新開了家自助餐廳,便宜又好吃。

陸桑出行不便,陸宸自然陪同。赴約路上,陸桑往身旁一看,發現陸宸好像在看漫畫。

“看什麽呢?”

陸宸遮了遮手機屏幕,臉上瞬間閃過不自在,陸桑眼皮一跳,嘴上抱怨道,“你看的什麽內容,還不準人看?我也畫漫畫,也沒見你追更。”

“誰說我沒追更,”陸宸說,“我還推薦給我室友看了呢,結果你更新頻率感人,我都替你覺得不好意思。”

“所以你到底在看什麽?”

“就……一個談戀愛的漫畫,我不是看你轉發了嗎,閑着無聊就點進去看看。”

陸桑一笑,神神秘秘地說:“你知道半夏是誰嗎?”

“誰啊?”

陸桑但笑不語,陸宸上下瞄了她幾眼,“不會是——”

到了約定的自助餐廳,楚夏還沒來,姐弟倆先找了位子坐。

“姐,你不是騙我吧,半夏就是楚夏?”

“我騙你幹嘛,不信她來了你自己問。”

“我不敢。”陸宸安靜喝起果汁。過了會,他忍不住又問,“那我能找她簽名嗎?”

“你怎麽不找我簽啊,”陸桑佯裝受傷地看着他,“你一次也沒誇過我畫的漫畫,也沒留過言……”

“我留了!”陸宸道,“我還把你設為特別關注了呢,你不知道而已。”

“真的啊?”陸桑在他臉蛋上蹭了蹭,“這才乖。”

兩人說話間,楚夏一臉抱歉地飛快走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路上堵車,我該早些出門的。”

陸桑說:“沒關系,你人能來就好。”

楚夏笑笑,“是我約了你,倒讓你等我。我哥今天約了醫生檢查,我送下他才過來的,沒想到那條路那麽堵。”

陸桑關懷問道,“你哥的腿?”

“他跟你不一樣,他的腿是早些時候病毒感染,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治愈恢複。”說到這個,楚夏眼底有股陰霾。

陸桑安慰她,“一定能的。”

“但願吧。”

吃到一半,楚夏忽然拿過手機,對着滴滴響個不停的手機敲了幾個字。

“怎麽了,有事情忙?”陸桑問道。

“噢,也不是什麽大事,剛剛我們高中微信群裏班長組織下周同學聚會,正統計人數呢,你要不要去?”

“我……我的腿,不太方便。”

楚夏道,“大家那麽多年沒見了,往後再見,能來的人更少,見一次少一次。你別擔心,到時候我照顧你。”

“好吧。”陸桑妥協了。

楚夏于是在群裏替陸桑報了名。

“你最近工作怎麽樣?”陸桑關心道。

楚夏不答反問,“你呢?腿不方便,跟公司請了長假?”

“沒有,我辭職了。”

“什麽?”楚夏很吃驚,“那麽好的工作,說辭就辭啊?”

“好是好,就是太累。”

“也對,你跟我不一樣,有老公有家庭了,将來為了孩子,也不能那麽辛苦。”

這她倒沒想到,不過陸桑沒多解釋,“你還沒說你呢?”

楚夏吃了塊水果道,“我啊,我也辭職了,跟你一樣,裸辭。”

“那你打算怎麽辦?”

“暫時沒有打算,先在家畫漫畫吧,反正我現在吃喝不愁。”

一聽畫漫畫幾個字,陸宸眼睛發亮。楚夏奇怪地看過去,“小孩,你幹嘛一直盯着我?”

陸桑看了眼自己那沒出息的弟弟,轉過頭解釋道,“是我跟他說了你是半夏,他正追你的漫畫,現在估計是你粉絲呢。”

“要不要簽名啊?”楚夏主動道。

陸宸不住點頭。

楚夏看了他幾眼,覺得他應該也沒帶紙筆,就從自己包裏拿了紙筆出來,洋洋灑灑地簽了半夏二字跟今天的日期。

“給,以後多多支持哦。”

陸宸寶貝似的接過來,“好的。”

陸桑一陣心塞,輕嘆口氣別過頭。

這晚,沈臨州下班回來,扔給陸桑一份招聘啓事,他們公司招UI設計師。由于行業原因,他們公司大多是男員工,審美容易跑偏,這次招聘只針對女性。

“你有興趣的話,這個位置為你保留,等你腿好了就過去。”

陸桑故意問,“那我需要面試嗎?”

沈臨州挑了下眉,“當然。”

“那我不去了,”陸桑說,“我有個同學最近沒工作,她也是學這個的,不如我推薦她去?”

沈臨州抿了口茶幾上的水,水杯是陸桑的,在她譴責的目光裏,他淡定放下,然後問,“女同學?”

“是啊。”

“不要。”

陸桑奇怪道,“為什麽?這上面寫的不是只要女性嗎?”

沈臨州伸手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哪那麽多為什麽,就是不要。真是你同學的話,我可以引薦她去我朋友的公司。”

她失憶後的好處就是,他能放任自己做一些平時顯得逾矩的動作,哪怕刻意熟稔,陸桑也難以察覺。

陸桑果然沒覺得有什麽,只是不自覺地擡手,摸了幾下被他點過的地方,“你為什麽不引薦我去兄弟公司?”

沈臨州明白了,“你不想去歲臨?”

是啊,這個名字總給她一種她頭上戴了什麽不好看的東西的感覺,從心底抵觸。話說得太直白,又怕傷了沈臨州的心,她故意說:“我這個人很懶的,只會投機取巧,還經常上班摸魚,借口請假,你做我上司,我會有心理壓力。我想去坑別人,不願意害自己人。”

沈臨州看出來她是真不想去,更何況從她嘴裏聽到“自己人”三個字并不容易,于是不再強求。

“你那個同學叫什麽?”

“楚夏。”

沈臨州要打電話的手一頓,“你們關系不錯?”

“志同道合。”

“你們專業一樣,愛好也一樣,互相之間沒有競争?”

陸桑說:“目前沒有,她去你推薦的公司,那我就去別家麽,至于漫畫,我們題材不一樣,利益就不相關,因此不存在競争關系。”

“你心別這麽大,”沈臨州撥通電話,趁陸桑專注盯着自己時,擡手在她頭頂摸了幾下,又趕在電話接通之前道,“不管跟誰相處,萬事小心。”

一周後,楚夏通過面試。她的微博多了條新動态。

之前她的繪畫範疇是作品改編,她對粉絲說,從今往後,她要往創作型畫家的方向努力,她第一個要嘗試的題材就是懸疑類。

陸桑點完贊以後,嘴角抽了抽——沈臨州那張嘴,還真是開了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照舊,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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