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陸桑趕緊打電話給他。
“喂, 剛剛跟常冬在人民廣場學輪滑呢,沒看手機。”陸桑第一時間解釋道。
“你會輪滑?”
“不啊, ”陸桑看了看一排從她眼前滑過的男孩女孩們,“是常冬教我的。”
“學會了嗎?”
陸桑笑道, “剛剛離開新手村。”
“那改天你教教我。”
“好啊, ”陸桑應道,“你……忙完了嗎?今天累不累?”
沈臨州一一彙報, “坐了幾個小時飛機,趕到C市開了一下午會, 晚上跟客戶一塊吃了飯,剛剛回酒店。”
結果找老婆聊天還沒聯系上人,陸桑默默地在心裏替他補充。
她幹笑幾聲,“我一會就回家, 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我們視頻。”
“嗯,那你玩吧。”
“好,我先挂了。”
沈臨州沒說話。
陸桑等了一會,輕輕按了挂斷。
又跟常冬在廣場上滑了會兒, 二人互相告別、各回各家。
Advertisement
陸桑要坐的公交遲遲不來,她去一旁的小店買了只雪糕叼着,坐一邊跟沈臨州聊天, 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陰影,一開始她沒在意,直到有聲音喊她, “桑桑?”
陸桑擡頭,只見是抱着一沓試卷的許老師,她悚然一驚,嘴裏的雪糕差點掉地上,她咬了口雪糕,把剩下的藏身後,“……媽?”
“出來玩啊?自己嗎?臨州呢?”許老師像是沒發現她的小動作似的問道。
“他出差了。”
“這次出差幾天啊?”
陸桑木然說道,“五天,周六回來。”
“那這幾天回家住?”
“……好。”
許老師笑了笑,伸手一指駛來的公交車,“桑桑,你是不是坐這輛?”
陸桑一看,趕緊站了起來。
“快回去吧,明天收拾收拾,帶着歲歲回家,媽媽做你喜歡的菜等你。”許老師在她身後說。
陸桑手忙腳亂地揮揮手,打開掃碼乘車,她身後擠了無數個着急歸家的人,正當她腳踩上車時,沈臨州的電話過來了,思考半秒,陸桑挂了電話,先掃了碼上車。
等在最後一排找到空位,陸桑才把電話打回去。
陸桑不知道這短短的半分鐘內,沈臨州已經拿着手機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好幾十步。為什麽挂電話?不方便?不是說跟常冬在一起嗎,還有別人在場?還有誰呢?男的女的?
電話一接通,沈臨州問,“為什麽挂我電話?”
“……”陸桑頓了頓,“剛剛着急掃碼上車,就挂了電話。我剛才遇見許老師了,她讓我明天回家住。”
沈臨州默默松一口氣,“去吧,我回去的時候接你回家。”
“我……”
沈臨州聽她欲言又止,意識到什麽,于是問,“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就是忽然有點不适應,不知道該怎麽相處,”陸桑吸了口氣,“明天回家住幾天或許就好了吧。”
“別亂想,看好自己東西,回家再說。”
陸桑馬上抓了抓包,坐好了。
到家跟沈臨州視頻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兩個人沒能膩歪多久就需要休息,于是沈臨州提議視頻電話不要挂,各自休息。
陸桑睡前挑了個拍得臉好看的角度放手機,睡着以後可就顧不上了,于是沈臨州偷偷對着屏幕笑了很久,還截了幾張有意思的照片。
第二天下班,陸桑拎着早上帶來公司的包回了家。她進門的時候,許老師跟老陸都在廚房,一個是主廚,另一個打下手。
“回來了?餓了吧?”許老師回過頭來問道。
“還不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許老師說,“你自己洗點水果吃,買了你最愛吃的油桃,酸的,你肯定喜歡。”
陸桑笑笑,“謝謝媽。”
陸桑洗了一個,邊吃邊去了客卧。角落有個書櫃,她站在跟前遲疑片刻,把最頂上的相冊取了下來。
封皮中央有處橢圓镂空可以自行放照片,陸桑盯着那張照片微微出神。上面的小姑娘看起來不超過兩歲,戴着八角帽,她坐在沙發上,眼睛鼻子紅紅的,應該是剛哭過。陸桑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一直以為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己。
翻開相冊,她一腳踏進時間長河,試圖對着照片把之前假的印象清除。這不是她,這是原來的陸桑,她這麽對自己說。四歲之前的笑鬧,都屬于原來的陸桑。
翻完一整本,陸桑有些虛脫地坐回了床上。
她把桃子吃完,等臉色好些了才走了出去。晚飯恰巧做好,她幫忙盛菜,一頓飯下來沒露出什麽異樣。
只是當她躺在床上,毛骨悚然的感覺忽然襲來并揮之不去,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于是發微信給沈臨州。
陸桑:“睡了嗎?”
沈臨州:“你睡不着?”
陸桑正要回,沈臨州的電話打了過來。她被吓了一跳,又有種被安撫到的難言的感動,她眼眶一紅,接通電話。
沈臨州什麽都沒問,他那邊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他說:“別亂想,我陪着你。”
陸桑輕輕“嗯”一聲,“還在看文件?”
“有幾個地方剛改完,我确認一遍,很快。”
“好。”陸桑的呼吸慢慢放輕了。
沒過幾秒,沈臨州就笑道,“桑桑,我住的酒店窗外是交通主幹道,車輛來往很熱鬧,你不用擔心吵到我。”
随着他這句話,陸桑心裏的擔憂跟恐懼慢慢散去了。
沈臨州果真沒過三分鐘就合上了文件,聽動靜他應該是起身在走動,她忽然聽見他說:“我找一下耳機,稍等。”
“好。”
“你也找一下。”他提醒。
“我在用耳機,跟你打電話之前在聽音樂。”
沈臨州離開了半分鐘就回來,喉間發出一聲響,陸桑估計他應該是躺在了床上,她于是放輕了聲音說:“你要休息啦?那我挂電話嗎?”
“你敢。”沈臨州道。
陸桑笑笑,“昨天我挂了你的電話,你記仇了是不是?”
“是。”沈臨州幹脆承認了,他又說:“就這麽睡吧,你如果想聊天,我就陪你聊,想睡你就睡,那我就不說話了。”
陸桑想了想道,“我剛剛看了一下相冊,有許多原來陸桑的照片,之前我還不覺得,現在一看,我們兩個确實長得不一樣。我想,許老師當初接我回來,讓我在家待一年才去幼兒園,應該是擔心被街坊鄰居發現我不是原來的陸桑吧。小孩子長相變化很大,一年呢,變成什麽樣都有可能。”
她有時候太聰明了,他想勸她,開口之前就知道騙不過,于是把要講的推翻,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問道,“你待在客卧,害怕是不是?”
聽他問出這句話,陸桑鼻頭一酸,她壓住哭腔說:“有點怕。就好像我占了她的房間,搶了她的家人,我怕她會怪我。”
“桑桑,不是你的錯。”沈臨州說:“如果你都覺得自己有錯,那麽其他人就是罪無可恕,你是無辜的,不必心虛沒底氣。這一切不是你主動促成,許老師原來的女兒也不可能回來了。”
沈臨州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陸桑曾經也是,但這會不是,她嘴上聽了勸說要睡,情感上卻無法接受,她知道沈臨州還醒着,沒睡着也硬要裝睡。她的呼吸聽在沈臨州耳朵裏,與熟睡到底有差別,但他沒忍心拆穿。
到了後半夜,陸桑才終于睡去。
“陸桑,陸桑?”迷糊之中,好像有人在喊她。
陸桑睜開眼,發現有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女人站在了她床頭。
她悚然一驚坐了起來。
女人伸出手,“你好,好巧,我也叫陸桑,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陸桑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縮到了牆角,“你……找我做什麽?”
女人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說呢?”
陸桑繼續搖頭,“我不知道。”
女人爬上了床,慢慢湊近陸桑,在距離她十公分不到的地方停住了,她慢悠悠地說:“許寧惜是我的媽媽,陸友成是我的爸爸,你憑什麽把他們都搶走!他們是我的,這個家也是我的,還有你睡的這張床,你的名字……你還我,你統統還給我!“
虛空中,女人忽然伸手掐住了陸桑的脖頸,窒息感澆頂,陸桑拼命掙紮搖頭,卻見女人的眼睛裏忽然流出了黑紅色的血液。女人面目猙獰,自己卻全然不覺,瞪着她的眼睛裏寫滿了怨恨。
“啊——”
陸桑好像叫了一聲,又好像沒叫,直至睜開眼看見滿室黑暗,沈臨州急切的聲音已經耳邊響起。
“桑桑,怎麽了?”
陸桑驚魂未定,她大口喘着氣,對着無邊的黑暗反應了很久才說:“臨州,我剛剛夢到原來的陸桑了,我夢到她的眼睛在流血,她對我說,要我還她的床,還她的家人和一切,她要掐死我,她想掐死我,想我死……”
“桑桑,桑桑……”沈臨州輕聲喚她,“那是夢,都是假的,你把燈打開,別害怕,有我,跟我說說話,別怕……”
他一直念叨這幾句話,陸桑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她沒真的開燈,只是呓語似的喊了聲小江哥哥。沈臨州馬上道,“我在,乖,沒事了,現在你不是好好的嗎?還能跟我說話是不是?”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外廊頂的燈忽然亮了,陸桑渾身一僵,有個人遲疑地推開了門。陸桑轉過臉看去——
許老師滿臉不可置信地站在門外。
“你剛剛喊了什麽?”她問。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照舊,明天見
感謝營養液:
讀者“路過打醬油”,灌溉營養液+12019-08-04 16:56:06
讀者“噓”,灌溉營養液+102019-08-04 12:3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