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臨州下意識蹙起眉, 拉着陸桑要走,想了想, 還是過去跟院長打了聲招呼,畢竟以後還要來往, 院長的面子不能不給。

“林院長, 我們接下來還有事,就先走了, 改日有空我再來拜訪。”

“好,沈先生, ”院長忙道,“我這邊正好有客人,走不開,這樣吧, 我安排人送送你們。”

“不用了, 讓他們忙自己事吧,門口幾步就到了,不必麻煩。”沈臨州一口回絕,牽着陸桑走了。

在這期間, 中年女人的視線一直黏在沈臨州身上,等他們離開,她問身旁輪椅上的老人道, “爸,您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年輕人跟大哥年輕時很像?特別是鼻子跟眼睛。”

老人望着二人離開的方向,像是陷入深思, 過了很久才道,“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太多了,也未必就是……老林啊,我能不能問一下,剛剛離開的年輕人是誰?”

林院長說:“他經常來給福利院的孩子送東西,說起來跟這裏也有淵源,多年之前,他就是從這裏走出去的,被一對夫妻收養了,孩子現在有出息了,又知道感恩,很不容易。您問這個是……?”

老人忽然抓住了林院長的手,“你說他之前也在福利院待過?那他今年幾歲,收養他的是什麽人?”

林院長下意識看了中年女人一眼,回過神道,“再過幾個月三十歲,不過這裏孩子的生日是來福利院的日子,但他應該是十一月生人。您今天來找的人……不會就是他?”

老人握着林院長的手在顫抖,他有些激動地說:“快帶我去看看,那年十一月到這裏來的,是不是就只有他一個。”

“好好,我帶您過去,您別激動傷了身體。”林院長在心裏嘆了口氣,領他們去了資料室旁的接待室。

沒過多久,他讓人翻出當年孩子們的資料和照片,中年女人跟老人一起翻看那些陳舊的紙張,很快就不約而同睜大了眼睛。

中年女人指着照片上的小男孩,“林院長,這位是……?”

林院長接過一看,說:“這就是剛剛離開的那位沈先生,他是你們的什麽人?”

老人眼底泛起淚花,他道,“如果我們沒認錯,他是我的孫子。他父親就是我的大兒子徐尉東。當年尉東與這孩子的生母被我拆散了,聽說她嫁了人,尉東死了心,可沒過幾年就得病去世,一直是我心頭的結。那天蔚寧從W市回來,說是看見一個年輕人跟尉東長得像,我這才讓人調查,結果發現當年這孩子的生母沒有嫁人,而是生下孩子死了,聽說孩子被送來了這裏,我就跟蔚寧過來看看。林院長,我想見到剛剛的人,我想跟他見個面、說說話。”

沈臨州開着車,手機忽然響了,陸桑幫忙看了一下,是林院長打來的電話。

Advertisement

“接嗎?”陸桑不确定地問。

“你接。”沈臨州道。

陸桑于是按了接聽,“林院長,我是小陸,他現在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您有什麽事情跟我說吧。”

“這位是……?”

那邊傳來一位陌生老者的聲音,陸桑意識到什麽,林院長應該是開了公放。很快,那邊林院長道,“她跟小沈是夫妻。”

“夫妻……他已經成家了?!”老人的聲音似乎有點激動,旁邊有人勸道,“爸,您別着急,來之前剛量了血壓,好不容易正常一回,別再進醫院了。”

陸桑等那陣紛亂過去,輕聲問,“請問你們是?”

沈臨州聽她嘴裏的稱呼,察覺不對,将車子停在了路邊。

“給我吧。”他伸手拿過電話,喊了聲林院長。

林院長跟徐蔚寧交換了一個眼色,對着手機輕聲道,“小沈,是這樣的,方才你見過的老先生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有些事情想當面問問你,你看你現在方便回來嗎?”

沈臨州說:“不太方便,有什麽事一定要當面談?我跟我太太一會還有別的安排。”

“你是姓沈嗎?”中間插進老先生的聲音,“不瞞你說,我是過來找我孫子的,從林院長提供的資料來看,你應該就是我們徐家人,你現在能不能回來見見我?”

“您搞錯了吧,”沈臨州笑了一聲,“我姓沈,不姓徐,以後也不會姓徐。開車打電話不方便,先挂了。”

懷裏被塞進一個手機,陸桑遲疑地問道,“他們是來找你的嗎?”

沈臨州知道陸桑猜到了,點頭又搖頭,“不是找我,是來找他們家人。”

倘若陸桑也跟沈臨州一樣,幾乎獨自長大成人,那她就有勸他回去的底氣跟資格,可畢竟二人是不一樣的,陸桑身邊一直有家人陪伴,可沈臨州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成家立業之後再被人找上門來認親,就像被人白撿個大便宜一樣,蘿蔔自己獨當一面地長得又大又水靈,結果沒施肥沒澆水的人來坐享其成。

可是,也許他們真的有苦衷呢?丢掉一個健康好看的男嬰本就很可疑。

于是陸桑拉了拉他的手說:“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的,只是那位爺爺年紀很大了,身體好像也不太好,萬一當年是有人把你從他們家偷走的呢?也許這麽多年他們都在找你呢?臨州,倘若這個爺爺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你以後如果後悔要怎麽辦呢?”

沈臨州不答反問,“如果你的生父生母來找你,你願意認回他們嗎?”

陸桑有點明白了,她是不願意的。

“那我們走吧。”陸桑指指前面。

他們這天沒回福利院,倒是幾天後,那位老先生找來了。他靠在車邊拄着拐杖,身邊跟着兩個戴墨鏡的保镖,不遠不近地站在歲臨的大樓門口。

沈臨州接到前臺電話,說有位老人找,姓徐。他一會要主持全部門會議,于是安排人把人先接了上來。

徐老先生走進沈臨州辦公室的那一刻,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歲臨。陸桑正在喝咖啡,五分鐘裏就聽到三個版本,有說是來了個大客戶的,有說是沈臨州的遠房親戚的,更有甚者猜測來的人是陸桑的父親或是爺爺。

她不免被嗆了一下,對面常冬朝她使了個眼色,陸桑一看,常冬給她發了條微信。

“來的人是個什麽人物啊?”

陸桑回,“确實是個大人物,但我還不确定。”

常冬目露疑惑,連陸桑都不知道,她沒再多問。

一個鐘頭以後,沈臨州回到辦公室,把百葉窗放了下來。徐老先生坐在沙發上打盹,人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沈臨州進來了他也沒醒。

沈臨州去休息間拿了條毛毯出來,正要給他蓋上,徐老先生睜開眼睛,“你開完會了?”

“嗯。”

“我是自己找來的,林院長看出上回你不高興,沒告訴我你更多的信息,所以你別錯怪他。”

沈臨州看了他一眼,“您過來找我有事嗎?”

徐老先生把茶幾上放着的幾份文件拿給他看,“我來之前了解過歲臨,你幹得不錯,但是要在短時間內幹出大成績恐怕很難。這些都是我們徐家的産業,你看看對哪個感興趣就跟我說,比你在這樣的公司自己打拼強。”

沈臨州推回去沒看,“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徐家家大業大,但跟我沒什麽關系。聽說您還有幾個兒子跟孫子,随随便便就許諾給我東西,他們難道不會不開心?而且,我未必就是您孫子。”

“所以我今天來還有件事,你跟我去做親子鑒定……”

沈臨州打斷他,“不必了,不管我是不是跟你們徐家人有血緣關系,我的家庭跟人生都已經走上了自己的軌道,沒有岔路,我也不想走出岔路。您的子孫這麽多,也不差我一個,我勸您回去吧,珍惜現在的家人比什麽都好。”

徐老先生嘆了口氣,“你這個脾氣跟尉東一模一樣,他當初執意要跟你母親在一起卻被我阻攔,加上身體本身就比一般人弱,又以為你母親瞞着他嫁了人,積郁成疾,最後讓我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

沈臨州眼眸輕輕一動。

徐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接着說:“據我所知,你母親當初也是性子傲,我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她懷了你,沒跟尉東說,偷偷把你生下來,當時難産,你出生後她就離世了。她一直跟着哥嫂過,大概是哥哥聽了嫂子撺掇,不想幫忙養孩子,就把你丢到了福利院。”

沈臨州在福利院待久了,面硬心卻不硬,如果徐老先生說的都是真的,他确實不能怪生他的父母,他甚至在心底捕捉到了一絲難過,沒有很多,畢竟父母在他心中只是一個詞彙,跟白雲、拉面、櫻桃之類沒什麽區別,直到此時他才有了一點因為他們的不幸而波動的情緒。

這絲異樣的情緒很快從心底的一道縫隙漫上來,漸漸浸滿了心頭,讓他眼睛發酸。這些年來除了因為陸桑,他從沒有過這種情況,尤其是在徐老先生面前,他趕快收起所有失控的情緒,與徐老先生對視。

“我怎麽知道您說的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徐老先生聽他這麽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很贊賞,他把壓在最下面的文件袋拿出來給他,這回沈臨州沒有拒絕,他接過來把裏面的資料一股腦傾倒在茶幾上。

最顯眼的是幾張照片,不用多猜他就知道照片上的男人女人是誰。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确實跟他長得很像,不仔細看的話,說是沈臨州的照片,也會有人信。沈臨州又往女人身上看去,一頭烏黑長發,人長得眉眼溫柔,她一邊依偎着身旁男人,下巴卻稍稍擡高了。

“她叫什麽?”沈臨州輕聲問。

徐老先生說:“淩尋,冰淩的淩,找尋的尋。”

沈臨州撫摸着手中照片,事到如今,他已經沒理由再将人趕走。徐老先生見差不多了,又補充說:“你方才說我子孫多,不差你一個,但是尉東,就是你父親,只有你一個孩子,我不能不管你。當年确實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拆散他們,你也不會流落在外面吃了這麽多苦,所以我的報應就來了。”

沈臨州眼波微動,沒開口接話。

“我這幾年住院越來越頻繁,家裏孩子們都怕了,擔心我情緒太激動,都怕我腦溢血、腦中風,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就怕我一閉眼就再也醒不過來……”

沈臨州問,“您有高血壓?”

“是,脾氣還大,跟你父親一樣,”徐老先生看了他一眼,“你現在願意跟我去做親子鑒定了?”

沈臨州搖搖頭。他在福利院見過徐老先生後覺得眼熟,回來查了查才知道他是徐家的當家。興許是因為徐老先生年紀大了的緣故,這幾年徐家內鬥得厲害,如果他忽然出現,徐家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到時候矛、頭都指向老先生,就怕他身體承受不住。

徐老先生笑了笑,“那就等你願意了再說。”他緊接着丢下一張名片,“這上面有我和助理的聯系方式,我有時候睡着了聽不見手機響,我如果不接你就找他。我閑着沒事的時候會常常過來看看你的。”

沈臨州沒置可否,起身送他離開。

回來後,沈臨州打電話把陸桑喊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照舊,明天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