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含羞草

秦子珊看到,來人是畫展作者，剛才那個藍裙子女孩。

咦，剛才沒留意,這不是……

韓墨語氣禮貌：“剛才看你忙，不敢打擾你。”

女孩看了秦子珊一眼,笑着說：“秦小姐,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沒來得及介紹，我是梁

藝馨。”

秦子珊終于想起來這是誰。

上次“上色”被模特放鴿子，她被韓墨臨時拉過去幫忙,這個梁藝馨也來了。後來她要

走，韓墨不讓，再後來……咳，後面的事情不說也罷。

原來韓墨說的捧場是捧她的場啊？

可是，她早就從別人口中知道她了呢。

秦子珊腦中思緒複雜,最終只是禮貌一笑：“你好啊,韓墨跟我說過,梁小姐是黎城的

最美畫家。”

韓墨瞥了她一眼,他什麽時候說過了？

倒是梁藝馨眼露驚訝,還帶着一絲腼腆，擺手道：“哪裏哪裏，可別這麽說，那都是

人家調侃的。”

之後，兩人開啓了藝術讨論模式，秦子珊完全聽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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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墨：“你這次跟上次的風格完全不同，是不是比較注重固有思維的轉換過程？”

梁藝馨：“對，把熟悉的事物陌生化，将清楚的事物模糊化，或者将簡單的事物複雜

化。”

韓墨點頭，“把原本毫無關聯的東西打亂并重置，在它們之間建立新的邏輯關系，确

實可以給觀衆某種心理暗示，營造一種超現實的迷幻氛圍。”

……

秦子珊看到這兩人似乎要深入交流，她只能閑逛到一邊，自顧自挑着看。

看着看着，習慣性地想拿出手機拍照。摸到手機的時候，她想起出發前韓墨給她填

鴨式的教育：千萬不要拿手機拍，那樣顯得很外行……

她默默收起手機，然後裝作很專業地從遠到近地看，偶爾變幻一下視角，擺出一個

冥想的姿勢，讓人覺得自己是在找合适的角度欣賞。

走之前，還要贊許地點一點頭，目光要深邃……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腦補的世界裏自娛自樂，有個中年男人走過來，笑着問：“小姑娘

，你也覺得這幅畫不錯？”

什麽畫？

她連忙看了看面前的畫，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出什麽，目光落到底下的标簽，看到

三個字：夢幻魚。

她又在一片白茫茫裏尋找了一下，這次終于找到一個粉色的魚形輪廓。

她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叫夢幻魚啊，連找都找不到……

男人态度和藹，氣質溫和有點像大學老師：“平時喜歡這一類作品？”

她咳了一聲，厚着臉皮回答：“是啊是啊，呵呵……”

男人看着畫，目露贊賞：“老子曾說，魚不可脫于淵。作為社會的産物，我們人的生

命個體也是無法逃脫于當下社會生活與當下社會生态的。這就是所謂的時代氣息和歷史

的大背景。”

秦子珊聽得直翻白眼，人家不過畫了條魚，你有必要理解得這麽深刻說得這麽高大

上嗎？

男人半晌得不到回應，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對她儒雅一笑，“這位小姐，你最喜歡這

幅畫裏的什麽？”

秦子珊羞澀一笑：“其實我不大懂這些……就是喜歡吃魚，呵呵……”傻笑着。

男人的笑意僵在嘴角，看了她好幾眼，一聲不吭走到一邊去了。

秦子珊心嘆了口氣，又轉頭看了韓墨一眼，他還在聊天。她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個

門外漢站在這裏簡直是浪費空氣，于是毫無負擔地去吧臺喝飲料打發時間。

這裏人不多，旁邊坐了幾個小女孩，正在歡快地聊天。

“唉，你有沒有看到，跟藝馨聊天的那個大帥哥，可是大有來頭。”一個女孩的聲音

傳來。

“早看到啦，這兩人站一起好般配哦。”

秦子珊吸了一口鮮榨橙汁，這兩人說的帥哥，不就是韓墨麽？

“聽說藝馨辦畫展就是為了他呢，聽聽名字，《醉墨》，啧啧。”

“這也難怪，圈子裏誰不知道藝馨暗戀他好幾年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兩人咯咯笑着，但是她知道這些笑容并沒有好意。

很多友情就是建立在交換八卦的基礎上的，有共同的吐槽對象，或者是同一樣求而

不得的東西。

秦子珊突然想起來，怪不得當時她覺得畫展名字怪怪的，原來如此……

哪是什麽辛棄疾的詞啊，明明就是醉心韓墨吧？

她還想聽點八卦，那兩個女孩的話題卻繞到了如何變得更瘦更美，其中一個還小聲

安利了一家美容豐胸養生堂，秦子珊沒聽下去。

她又吃了塊蛋糕，回到展廳，毫不意外看到梁藝馨還在和韓墨聊天，韓墨時不時說

幾句，有鐳射燈從頂上打下來，籠罩在兩人身上，俊男美女仿佛一幅絕世名畫。

心裏有點失落。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梁藝馨突然讓她有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很顯然，這是個很優秀、在事業上很要強的女人，但是又不乏溫柔賢惠。遇到了自

己的心上人，還能随時找到有關藝術的共同話題……

而她自己……除了平時做做廣告代言，就一直靜靜地等待着人家給的劇本，什麽時候

導演和投資商找過來，她就去試一試，從不去争不去搶，不那麽惹人注目，更談不上優

秀……

也許跟她相比，所有男人都會喜歡梁藝馨吧？因為她可以跟任何一個優秀的男人比

肩站在一起而毫不遜色。

就像現在這樣。

“等會還有個拍賣會，想不想去看看？”韓墨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盆

植物。

“不去了吧……”秦子珊看着他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含羞草，人家送的。”他遞給她，“給你吧，放房間裏可以寧心安神。”

秦子珊接過，情緒不高，心裏依然因為剛才聽到的八卦翻湧着：“我要先回去了。”

韓墨仔細看了看她的神情，才發現她有點不高興，“怎麽了？”

“沒怎麽，肚子疼。”

“我送你。”

“不用了。”她看了一眼後面不停看他們的梁藝馨，努了努嘴，“她在等你呢。”

韓墨頭也沒回看了她半晌，眼底從剛開始的審視慢慢露出一絲笑意。

剛好有人走過，他抓住她手臂輕輕一拉，她就到他懷裏去了。

他在她耳邊輕笑了一聲：“我猜猜，你在吃醋？”

她擡頭：“我肚子痛和吃醋有什麽關系？”

韓墨明知道她在撒謊，卻也沒戳破，剛想說什麽，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他蹙了蹙眉，本不想接，可是掏出來一看，是自己媽媽。

“蘭伯母找你呢……”秦子珊趁着他低頭看手機的工夫趕緊說：“你不用送我了，明天就

是元旦，我今晚剛好回家。先走了，節日快樂，韓老師。”

擡頭時，女孩已經走遠。

秦子珊的這句節日快樂讓他怔忪了許久，就連手機鈴聲什麽時候結束都不知道。

是啊，不知不覺，一年又過去了。

去年這個時候，他和她根本沒有這麽多交集。那時候，她在哪裏呢？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他接起：“媽。”

“阿墨，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事嗎？”

他想也沒想：“不記得了。”

那頭很耐心地提醒他：“上次你答應我，元旦要回家吃飯的。你看看什麽時候有空？

”

他揉了揉額頭，不知道為什麽那兒有點疼：“明天開始，一個禮拜之內都有空。”

韓媽媽高興地說了個好。

秦子珊回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媽媽跟她聊了幾句就說：“子珊，你爸這幾天出差了，

明天我們出去吃飯吧。”

“去哪？”

媽媽撩了撩耳邊的碎發，狀似随口道：“附近有個法式餐廳剛開張，我們去試試。”

“哦。”

“你手裏拿的什麽？”

秦子珊回過神，晃了晃手裏的東西：“一盆草，畫展上面人家送的。”

秦媽過來，碰了碰葉子，“這不是含羞草嗎？怎麽碰了沒反應，葉子也不卷起來。”

她想起韓墨和梁藝馨聊得火熱的樣子，冷哼了一聲：“可能這一盆剛好不要臉。”

媽媽：“……”

于是，某人送的含羞草，就這麽被扔到卧室的角落裏去了。

一月的黎城，街上有人已經戴起了絨線帽。

秦子珊站在一家奢華別致的法式餐廳門口，看了看頗有大家風範的裝潢風格，覺得

這裏的老板品味不錯。

剛在包房坐下，媽媽的手機響了，當着她的面，鬼鬼祟祟跑到門外接。

秦子珊：“……”

她朝門口挪了挪，這裏根本不隔音，都是古色古香的門簾。

她聽到媽媽低聲說：“我們到了，嗯？……按摩沒空過來？哦……沒事，要不我叫幾個人

，你過來湊一桌麻将……”

不是吃下午茶嗎？還要按摩？

果然以後要跟大人出來，還是媽媽們會玩……

可惜她聽了一會就聽不到聲音了，走出去一看，媽媽不知道跑哪打電話去了。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恍然，這裏信號不好。

算了，先到處走走吧。

走廊很明亮，有服務員不停走過。

她漫無目的地溜達。

這裏的老板果然很有品味，牆上挂的不是畫，而是字。

能看出來是一幅很大的字，被切成好幾塊，每一塊作為單獨的作品裱起來。

雖然她看不懂，但是比那個什麽墨的畫展有趣多了，她一幅幅看過去，就像拼圖一

樣，偶爾猜中一個字，心裏樂得不行。

正看在興頭上，左邊的肩膀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她自作聰明地往右邊看了看，沒人。

左邊傳來一個尴尬的聲音：“這裏……”

180度轉頭，看到是韓方時，她臉上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韓方笑了笑：“大堂經理說這裏來了位漂亮小姐，我就過來看看。”

秦子珊哦了一聲，反應過來：“你是這裏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