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所謂夫君(二)

“阿桑她……她心裏還是有我的。”南離小聲說道,“否則的話,憑姜姓四寨村寨首領的實力,她大可以硬碰硬,跟祭宮魚死網破,但是她沒有。”

若蒼垂着頭,一言不發。事實上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不願意再摻和南離跟阿桑的事情了。可是南離曾經是他最器重的弟子,他用那雙眼睛求助地望着若蒼的時候,若蒼簡直無從拒絕。

“她心中還是不能諒解。她覺得因為我的緣故,莫問哥哥死了。她認為她若繼續跟我在一起,沒法子跟莫問哥哥交代。”南離繼續說道,“但我靜下心來仔細想,她其實是不願意跟我分開的。那時候莫問哥哥逼迫她離開我,她說她可能有了我的孩子。她一直怪我不争氣,生不出孩子來。老師,你可有什麽法子,讓她趕緊懷上我的孩子?”

若蒼很是無語地看着南離。他不明白他一向聰慧通透的弟子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生不出孩子來,也未必全是你的問題。”若蒼道,“南離,你學醫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可是阿桑不會明白。她對我的耐心已經快耗盡了,她會去找別的男人。老師,我求求你,想想辦法。”南離道。

其實那個時候,若蒼尚不明白南離的意思。難道南離是想借助稷下川第一名醫若蒼之口,斷定阿桑生不出孩子來,讓她絕了這個心思嗎?稷下川女子為尊的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因為女性擁有能夠繁衍後代的神秘力量。倘若若蒼膽敢這麽當衆宣布,勢必會和姜姬一家結下死仇。

但南離已經把手腕放平,遞給了若蒼,分明是要他把脈的姿勢。若蒼嘆了口氣,伸出手去,細細探察一回,立即露出驚容:“南離,你的脈息……你的脈息怎地紊亂至此?腎氣不足,精水難以滋養人,如何生的出孩子?”

南離面上露出苦笑,一顆心卻沉了下去。常言道,醫不自治。他近來常常覺得四肢乏力,心中頗為擔憂,卻還總抱着萬一是自己誤診了的指望,想不到……

“南離,你太不自重了!”若蒼一臉的痛心疾首,“年紀輕輕,卻不注重養生之道,肆意妄為,縱欲過度……”

南離默然。其實這些日子阿桑跟他過夜并不若過去那般頻繁,然而……

“她總喜歡那些新奇古怪的招式……”南離欲言又止。姜姬嫡傳,阿桑手中調.教男人的招式衆多,常常挾着恨意,愛欲交纏地在他身上施展開來,卻并非自己受用,只是一味逗弄人,每每要折騰上半夜。南離次日常常腿腳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有的時候南離甚至想,就算似季秀那般有十三郎名號的,只怕也經不住阿桑長時間的折騰吧。

若蒼心領神會地長嘆了一聲:“南離,她不憐惜你,你總要憐惜自己。長此以往,如何了得?早晚精中帶血,成壽夭短命之相。她來尋你,你閉門不納,也就是了。”

可是南離怎麽拒絕得了,他們畢竟是夫妻,阿桑來尋他,理由充足,況且……況且他也忍不住。

“南離,當斷則斷。”若蒼神情嚴肅而凝重,“實在拒不得時,只有設法和阿桑分開一段時間了。打發她遠遠地出使其他部落,你趁機好好調養。”

南離聞言心情沉重,謝過了若蒼。然而他再次見到阿桑的時候,略微試探着跟阿桑說要她出使別的部落,阿桑卻笑了:“出使?出使什麽部落。我的大祭司大人,你也不看看眼下的形勢!四處都在打仗,與其出使過去添亂,還不如出兵前去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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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離默然。阿桑說的一點也不錯,隔壁的妘寨由于受到了洪澇災害,糧食減産嚴重,縱使阿桑借了他們些許糧食,到底杯水車薪,遂于農閑時候發動了對外戰争,試圖搶點口糧。

四方部落皆是如此,沒了糧食就去別的部落搶,端看誰手段高明罷了,若非稷下川有阿桑善知天時,趨利避害,他們少不得也走上這條路。

只是妘寨這次搶糧食,事先預計不足,卻踢到了一塊硬骨頭,姞寨這任村寨首領姞嬌,卻有一個力大無窮的夫君,雙方整整大戰了數月,呈膠着之勢。

那天夜裏南離又被阿桑折騰了一番,天明時候他跌跌撞撞地起床,只覺得眼前發黑,雙腿一軟,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好半天才慢慢爬了起來,一個人沉默了半晌,始終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日子不鹹不淡地繼續過去,又過了兩個月,南離只覺得身體簡直被掏空了一般,他本是男子一生中最精華的年紀,卻常常覺得後繼乏力,不過勉力支撐。

在南離下定決心,打算把事情向阿桑和盤托出,請求手下留情的時候,一封來自妘寨的書信拯救了他。妘寨正式請求稷下川出兵相助,約定事成之後,将歸順稷下川,永世臣服。

按照稷下川長久以來的規矩,由祭宮和各村寨聯合出兵,各寨輪流擔當帶兵出征的将領。在南離的暗中運作下,衆人紛紛言道這次該姜寨出人當将領了。

“姜寨?”姜姬雖然已經不是村寨首領,但是鑒于她以往的名望,這等場合她自然有一席之地,“論理,該村寨首領的正夫或側夫出征的。可是,阿桑的情況,想必大家也曉得……”

說這話的時候,姜姬心中無不憤慨,暗想若不是阿桑娶了南離這個喪門星進門,又這般善妒,姜寨也不會淪落到無人出征的下場。她心中已是在盤算着,若實在推不過,就說服青葉出征。這樣阿桑必然要對荷露有所補償,不過到底是姜家的私事,關起門來細細商量,總歸可以解決的。至于南離,他是祭宮的大祭司,阿桑又在和他鬧和離,姜姬再怎麽強勢,也不會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但是南離這番苦心孤詣,為的就是以阿桑正夫的名義出征,一來逼得阿桑顧全道義,無法在此時同他鬧和離,二來也想借此機會,休養生息,好生調補身子一番。

“阿桑的情況又如何?”南離大聲說道,“是,阿桑想同我和離,但是祭宮未曾應允,至少我眼下還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此番既然輪到姜寨,我身為阿桑的正夫,自當擔當将領之責。”

他這一席話出,夏望、贏牧詩等人不明就裏,紛紛大驚失色:

“大祭司,千金之體不履險地!”夏望皺着眉頭加重了語氣。

“兒啊,你又何苦如此?”作為姚寨村寨首領的姚宛抹着眼淚悲悲戚戚,“她既然不要你,你何必為了她出生入死,流血流汗?”

惟有若蒼,挽着姜妧的手坐在人群最後面,默然不語,目光別有深意。

最後衆人的目光一起看着阿桑,有的人希望阿桑出面阻止這一切,有的人希望阿桑被南離感動,撤回從前的和離狀。但阿桑卻恍然未覺。

“我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就吃不到我的喜酒了。”阿桑聲音平靜地說道。

那一剎那南離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森寒:“你敢!我不管你怎麽想的,倘若我離開稷下川的這段日子,你膽敢跟別的男人勾搭上,我定然要叫他碎屍萬段!我說到做到!”他在衆人面前撂下狠話,擲地有聲。

南離出征之意已決,無人可以改變大祭司的心意。于是整個稷下川忙着籌備起來。

“我這次出征,不是以大祭司的身份,而是以你正室夫君的身份。”南離深深看着阿桑,含情脈脈,“待到我凱旋而歸,這次勝利便成為你的資本。”

“是嗎?我要那麽多資本做什麽?有了資本就可以順利同你和離了嗎?”阿桑問。

南離一時氣結:“阿桑,你知道我愛你,我也知道你心裏有我。為什麽我們不能好好說話。莫問哥哥的事情,難道你要放在心中一輩子嗎?經過了這麽多事情,你以為稷下川哪裏還有男人肯冒着得罪我的風險嫁你?”

不過南離說歸說,卻也是做了許多防備工作的。

他煞費苦心地将季秀遠遠支開:“西邊新發現了一處荒原,土地甚是肥美,無人占領,祭司姚會大人會帶着你們前去開荒。”

他提了子羽愛吃的野味和蜜水去見子羽:“子羽,我要離開稷下川一段時間。求你幫我看着阿桑,不要讓野男人接近她。我現在沒辦法再信任別人了,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了。”南離言辭懇切,在子羽面前泣不成聲。

子羽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他一邊流淚,一邊抱住南離。南離整個人消瘦得厲害,這些日子裏子羽遙遙觀望了阿桑和南離之間的一場鬧劇,心酸的同時,也很為南離難過。

“你怎麽就這麽傻,她既不要你,你索性同她一拍兩散……”子羽嗚咽着說道,“你要我看着她,你知道不知道她很讨厭我,她一看見我,就會躲得遠遠的……”

南離心道,就是知道阿桑讨厭子羽,避如蛇蠍,這才放心将阿桑交給子羽的。但是這種話,他自然不好說出來。

“總之你辛苦了。”南離安撫子羽道,“我知道你有心儀之人,只是苦于對方已有家室,無法如願以償。等到我凱旋歸來時,定然為你做主,令你風光大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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