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皇上不急太監急有什麽用。”
陸靈犀也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該失望。表情忽喜又憂的,看的扶曉暗暗咬牙。誰讓你早點不說呢。打小就認識,二十年的情誼,這樣得天獨厚的近水樓臺,你都能讓別人先得了月。
眼下怎麽辦?扶曉背着手,手指在身後絞在成一團,試探着說:“我單位的簡醫生,特別帥,前一段還讓我幫忙介紹女朋友呢。”
陸靈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手指在計算器上撥,“你要毛遂自薦嗎?”
扶曉:“……”
“我剛才去謝麟家啊,他那個形象你是沒看到,邋邋遢遢的。你有潔癖,可能會受不了,醫生都很愛幹淨,簡醫生尤其講究,”
陸靈犀沒接話,手指噼裏啪啦的按着計算器,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扶曉小心翼翼問:“要不,”
陸靈犀打斷她,“我只喜歡謝麟。爸媽不在了,他對我來說又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像是我的親人,能給我安全感。”
扶曉斟酌着措辭:“安全感是自己給的,不能依賴別人。你心裏足夠強大,就自然而然的有安全感。”
陸靈犀搖頭:“我心裏沒有安全感。我爸我媽說沒了就沒了。”
扶曉明白她的感覺,沒法往下說了。
陸靈犀的執着讓她很犯愁。
犯愁乃是從她十幾歲起便經常碰見的一樁事。基本上每年的夏冬兩季都要犯一下。春節,有債主上門,夏末,開學要交學費。
但基本上愁得全是錢。此次不同,愁得乃是一種讓人無從下手的東西,感情。
錢可以想辦法去掙,只有肯下力氣,總是能抓住,可是感情卻是個飄忽無形,變幻莫測的東西,比錢難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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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不怕困難,迎難而上,可是這一次,真的有點束手無策。
她要是個壞人就好了,幫陸靈犀把謝麟搶過來。可是,她偏偏三觀很正,從小就一腦門的俠義思想,被扶廣林教導的光明磊落。而陸靈犀的性格更是軟綿如正宗的包子,豁出去搶回謝麟,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這一晚上因為擔心陸靈犀的終身大事,她翻來覆去沒睡好,清晨時分做了個夢。
夢裏的場景非常熟悉,春曉劇院。偌大的劇場裏空蕩蕩的,她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子上,那是小時候夢寐以求的看戲位置,可惜,在春曉劇院倒閉之前她都沒有機會坐在第一排看過戲。
臺上泛黃的布景畫着柳樹,小橋,橋下水波畫得一點不像,寥寥草草,只可意會。胡琴聲中,一白衣女子唱着“西湖山水還依舊,憔悴難對滿眼秋,山邊紅葉紅如燃,不堪回首憶舊游。”
這是一幕《斷橋》。扮了戲妝的陸靈犀,眼波顧盼,柔似春水,美得讓人目眩神迷,她身邊的許仙,這一次可不是她,是謝麟。
扶曉坐在臺下,滿心歡喜的看着,心說,兩人可真般配。郎貌女貌。校花配校草。多好的一對兒璧人。
看得正美,忽然臺上跳出來個法海。
這個法海竟然是個女人!
她将“許仙”謝麟一把扯到身後,對陸靈犀版的白蛇道:“他以後歸我。”
扶曉坐在臺下,氣得腦門火起,正要跳上臺去幫陸靈犀打架,搶回許仙。
手機定的鬧鈴,恰好在這時候響了。。
扶曉醒過來,回憶了這個奇怪的夢,暗暗慚愧。
怎麽能把謝麟喜歡的女孩兒給設定成法海了呢,還光頭。
吃過早飯,扶曉挂着兩個不大明顯的小黑眼圈,去上班。忙碌一中午,到中午吃飯時才有點空閑,她摸出手機打算看一下新聞。手機剛拿出來就接到老媽電話,王雅蘭第一句就是,“我和你爸沒法過了。”
這些年,兩人因為經濟問題沒少吵架,扶曉已經見慣不驚,淡定的聽老媽告狀。
這一次的吵架原因,是扶廣林要在家裏開麻将館。王雅蘭堅決反對。兩人吵着吵着,王雅蘭就提到扶廣林那兩次失敗的“創業”,直言不諱讓他別再折騰,免得又是賠錢收場。
扶廣林覺得尊嚴受損,擰脾氣上來,麻将館非開不可。
王雅蘭氣得頭暈眼花,只好給女兒打電話搬救兵。
扶曉聽完控方辯詞,心裏已經有了譜,讓老媽稍安勿躁,她給老扶打電話。
扶廣林一看是女兒的電話,便知道老婆已經搶先一步告了他的狀,立刻展開了辯訴。
“你看在家裏開個麻将館,一人一天收二十塊臺費,一桌就是八十,咱家能放三桌,一天收入二百四。除了提供個場所,給麻友們倒個熱水,什麽也不用幹。本錢也少,去買幾臺自動麻将機就行了。這麽好的事,你媽非不同意。”
扶曉聽完沒吭聲,扶廣林還以為這一次閨女站在他這邊,正得意着呢。扶曉冷不丁嗆一句:“你咋不開個賭場呢?”
扶廣林噎了一下,小聲小氣的說:“那是違法的。”
“你這就不違法?”
“就是大家在一起玩個小錢,沒人舉報就沒事。”
“你別抱僥幸心理。有人舉報的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閨女,幹什麽沒風險?當初,我就是怕擔風險,沒跟着你謝叔做生意,要不然早就發大財了,這會兒也不會被你媽三天兩頭的埋怨。”
“過去的事別提了,反正麻将館你不許開。”
“我這不是急着還錢嗎。”
劇團倒閉後他們自己又續交了幾年社保。因為交的少,領的退休金也特別少。扶曉外婆去世之後,就把裁縫店給了王雅蘭,以前生意還不錯,淘寶網店興起後,生意越來越差,只有一些改褲邊換拉鎖的活兒,所以扶廣林又開始急了。
扶曉安慰他:“還錢的事交給我,我都上班了你還愁什麽。”
說服了老爸不再進行第三次創業,扶曉打電話向老媽彙報結果。
王雅蘭氣哼哼吐槽:“你将來可別找你爸這種男人,幼稚的要死,想一出是一出,投資什麽生意都是腦子一熱也不考慮清楚後果。以前吧,我覺得他像是我弟弟,現在感覺就是一兒子。”
扶曉笑:“當年你被流氓糾纏,我爸英雄救美的時候,你可是拿他當蓋世英雄呢。”
年輕時,王雅蘭長的漂亮,糾纏她的人也多,雖然扶廣林只是劇團一個普通職工,但有一身功夫,人也長得氣派,她毫不猶豫就嫁了。
王雅蘭嘆氣:“反正你爸不是個做生意的料,越折騰越窮,不像你謝叔有商業頭腦。”
“媽,你以後也別埋怨我爸沒跟着謝叔做生意的事了,他也挺懊惱的。”
王雅蘭一聽這個又來氣了,呵呵兩聲,“他還好意思懊惱?要不是他小心眼,咱們家那會像現在這麽窮!”
“怎麽了?”
“謝恒生發財,也不光是他有魄力有眼光,是周玉玲有個好親戚。開礦,投資房地産,都是那個親戚出謀劃策,前期投資的大部分錢都是那親戚出的。周玉玲和我關系好,讓我們拿點錢入股,年底分紅。多好的事,就你爸不同意。因為那會兒流行港片,年輕人不少留長發的。剛好那親戚也是長頭發,你爸就說人家流裏流氣的,笑起來勾魂,一看就不正經,是個騙子。其實他就是小心眼吃醋,見不得我和人家多說了幾句話,在他面前誇了人家年少有為,長的俊俏。要不我說他幼稚呢!”
扶曉聽到長頭發,笑得勾魂,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周以檀。因為他說自己祖上也是甘城人,而且很巧也姓周。于是随口問了句:“親戚叫什麽啊?”
“我想想......”
扶曉說了半天話,有點口幹,拿着手機,起身去倒水。
王雅蘭說出的一個名字,差點沒讓扶曉燙着手。
扶曉驚訝的又問了一遍:“周以檀?”
“對,就叫這名字。”
“他多大年紀?”
王雅蘭回憶了一下,“那會兒二十多歲吧,還沒結婚呢。”
扶曉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春曉劇團倒閉的時候,她還在上小學,具體那一年記不清了,但絕對是千禧年之前的事。那時候,周以檀就二十多歲,一晃十幾年,他現在依舊是二十多歲的容貌?!
這簡直不可思議,除非周玉玲的那個親戚,和她認識的這個周以檀不是一個人,只是重名。可是怎麽會那麽巧呢?周以檀這個名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容易重名的那一種,而且而且長發,笑起來很勾魂,俨然就是他的特征。
扶曉當即給謝麟打了個電話,問他記不記得小時候有個親戚叫周以檀,和他父親一起做生意。謝麟毫不遲疑的答了句記得,看來對這位親戚印象很深。
扶曉問:“你有他照片嗎?”
“沒有。”
“你父母那裏有嗎?”
“不知道,你問這個幹嗎?”
“很重要,你幫我問問,如果有的話,你讓周阿姨給你拍一張照片發過來。”
謝麟也不知道扶曉到底要幹嘛,還是老老實實的按照她的要求給老媽打了個電話。
兒子考上大學後,周玉玲真正成了富貴閑人,每天下午都和朋友們打麻将娛樂。扶廣林開麻将館的創意也正是由此而來。
謝麟打來電話的時候,她正在和人打麻将,也不确定有沒有照片,答應晚上回家了,翻翻老相冊找一找。
以前沒智能手機,不像現在動不動就可以拍個照。要拍照還要去照相館,誰沒事去照相呢。
扶曉收到回複,恨不得自己飛回去,幫周阿姨翻相冊。
像她這種上學時候一道題解不出來,不吃不喝也要求出答案的人,被勾起好奇心之後,簡直了不得,一晚上心裏像是被無數個小貓爪子在撓。
陸靈犀看她在房間裏坐卧不安的來回溜達了好幾圈,問她怎麽了。
扶曉沒得到确切答案,也不敢亂說,只好扯了個謊:“我攢了兩天輪休假,正糾結着要不要回去看看我媽。”
陸靈犀往嘴裏放了顆葡萄,含含糊糊說:“別回了,等國慶節吧,兩天時間還不夠路上折騰的。”
扶曉嗯嗯點頭,繼續度日如年的等謝麟的消息。這一等,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難得不上班睡個懶覺,謝麟給她打電話說他媽找到了一張老照片,給她發到微信上了。
☆、第 10 章
扶曉一個激靈坐起來,馬上打開微信。
照片不甚清晰,是多年前,謝恒生公司開業剪彩時的一張合影,幾個人并排站在紅綢的後面,站在謝恒生身邊的那個人,扶曉一眼就認出來是周以檀,幾乎和現在一樣的容貌和發型。
十幾年容顏不老,最關鍵的是,神情态勢都沒變,就算是整容術也沒這麽高明。
他到底是什麽人?扶曉又驚又疑,馬上給謝麟打電話,問起周以檀的後來。
“後來突然走了,不辭而別。我媽懷疑是我爸說話難聽得罪人家了,兩人為這事吵了好幾次。”
“他和你媽媽是什麽親戚啊?”
“遠房親戚。”
扶曉再問別的,謝麟也不知道了,因為他那會兒還是個學生,生意上的事,父母也不和他商議,他也只是偶爾聽幾耳朵。
扶曉挂了電話,不禁想到這幾天,周以檀也是莫名其妙的失了蹤,和二十年前一樣,突然消失,不辭而別。難道說他不是人?扶曉從小習武長大從醫,膽子比普通人大,也不信鬼神之說,但是還是心裏有點發毛。
陸靈犀還偏偏不在,屋子裏靜悄悄的。她正緊張,忽然房間裏響起一種奇怪的聲音,仿佛是老鼠在慢條斯理的啃着什麽東西,扶曉從床上跳起來,開始找尋聲音的來源。
細微的沙沙聲來自于周以檀的那個皮包。
扶曉打開皮包,拿出了那塊沙漏時鐘。
原先紋絲不動的表針開始走動,鐘擺也開始擺動,但是速度都異乎尋常的慢。最詭異的就是那個藍色沙漏,開始慢慢流動,細細一條線,從下而上,仿佛一道沖破了山崖的天光。沙沙聲就是沙漏發出來的。
扶曉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因為這完全不符合自然規律,沙漏怎麽會從下往上流動?!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一個西方神話故事,從魔瓶出來的魔鬼。
扶曉連忙把沙漏表放進了皮包,然後拿起自己的小包下了樓,周以檀如果還不在喜鵲,她就把這個詭異的皮包扔回到草坪上或是交給警察。
走到樹林旁,皮包裏顫了一下,然後她聽見了一聲奇怪的響聲,像是整點報時的鐘聲。
扶曉把表拿出來,發現更加離奇的事情,鐘擺偏向了最右邊,顫巍巍的抖動着,使勁往回走卻像是被一股大力給卡住了,扶曉撥了一下,忽然手指猛地一麻,好似有個鏡頭在眼前晃了一晃,而後,鐘擺恢複了擺動。
扶曉重新放進包裏,繼續往前走。剛走兩步,心口猛地一跳,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依舊站在院中的林蔭道上,然而地上卻是一片潮濕。很明顯,這是剛剛下過雨的跡象,濕潤的空氣帶着草木獨有的氣息,草坪上的草葉上還有雨水的痕跡。頭頂的樹葉上,掉下來一滴雨,啪嗒一聲,落到她的腳邊,濺到她的涼鞋上。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幹幹爽爽,踩在濕潤的水泥地上。
晴空萬裏,就在眨眼之間下了一場雨?
為何她沒有淋雨?她回頭看着走過一半的林蔭道,也是濕的。再看道路兩側的梨花和海棠,似和平日有所不同。枝幹似乎比平時細了些,枝葉也沒那麽繁茂,完全是一副經歷過雨水洗禮的樣子。
忽然間,心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疾步朝着大門外走去。
門口的街上,車輛稀疏,道路窄了許多,梧桐樹剛剛長開分支,還未現成綠傘。
對面沒有快捷酒店喜鵲,有一個文華路招待所。
她心裏開始狂跳起來,扭頭一看,小賣部還在。
她三步兩步跑進去,依舊是那個老板,穿着白汗衫,搖着蒲扇,她剛剛想要開口,卻發現收銀臺的旁邊沒有彩票機,放有一疊報紙。
扶曉拿起一份報紙,看見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日期,她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再使勁睜開。
還是那個日期,六年前的“今天”!
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像是失了控,在胸腔裏席卷起風暴。扶曉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掐了掐手心,甚至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
眼前景物,人物,依然如故,并非是夢。
老板搖着蒲扇,漫不經心的問:“你買報紙啊?”
扶曉臉色蒼白,聲音有點發顫:“老板,這是今天的報紙嗎?不是過期報紙吧。”
老頭蒲扇停住,不高興的說:“當然是今天的,我又不是廢品收購站的,賣什麽過期報紙啊,真是的。”
扶曉哆哆嗦嗦的放下報紙,扭頭就跑。跑過濕漉漉的林蔭道,樹林後面的家屬樓還在。
她蹬蹬上了二樓,走到門口時,剛好她住的房子門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男人,牽着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
小娃娃背着小書包,蹦蹦跳跳的說:“爸爸,今晚放學了讓媽媽來接我好嗎?”
“好啊。”
房門鎖上了,啪嗒一聲,像是一聲驚雷炸在扶曉的頭頂。
父親牽着兒子下了樓梯。
扶曉呆呆的看着那緊閉的鎖上的房門,腿有點發軟。
開什麽玩笑,她只不過是眨了一下眼睛,就攤上了這種只有小說電影裏才出現的情節,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六年前,成為無“家”可歸的人了。
她從小習武,膽子比一般女孩兒都大,遇事不慌,臨危不懼。
可是遇見這種匪夷所思的時光倒流的事情,也不由得手腳發軟,緊張惶恐起來。
欠債,高考,應聘、面試的那份緊張害怕,和此刻一比全都成了浮雲小兒科。
她扶着樓梯,像個八十歲的老太太似的,慢吞吞的下了樓,又重新走到林蔭道上。
撿皮包的地方就在路邊,被雨水澆過的青草地,綠瑩瑩一派生機勃勃。
她懊惱後悔的只想打滾,她為什麽要撿周以檀的包呢。這下可好,把自己撿到了六年前。
很多穿越小說的主人公回到過去之後,都致力于改變自己的命運,或是改變別人的命運,再順便發家致富,成為人生贏家。扶曉全然無此想法。
若是回到十六年前,還可以改一改老爸的命運,讓他別去辦武校,跟着謝叔叔入股他的公司就是了。可是回到六年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她老爸的兩次創業已慘敗收場,借了一屁股債,正在拆東牆補西牆。買房致富這種事想都不用想,能借的錢全都借了一遍,只差高利貸了。
而至于她自己的過去,則更加的不想改,特麽的累死累活才考上大學,然後擠破頭争取獎學金,放假了沒休息沒旅游,去勤工儉學掙學費。畢業了又是過五關斬六将的進五院。好不容易才領了兩個月工資,一切重頭再來,開什麽玩笑!
因為她走的每一步都算是拼盡了全力,壓根沒有遺憾,也從不後悔。讓她重頭再來,每一個腳趾頭都要抗議。那些吃過的苦她一點也不想重溫,只想回到她好不容易奮鬥出來的“現在”。
扶曉又急又氣,坐到草坪邊的一個石頭雕塑上,閉着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好在從小她家裏就是風雨不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給她打下了臨危不亂的底子。腦子稍微清明一些,她開始想對策。此事因周以檀而起,自然要從他開始想起。
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為何周以檀會出現在十幾年前,“高瞻遠矚”的讓謝恒生開礦做房地産,唯一的解釋,是這個皮包裏的沙漏時鐘,讓他從“現在”或是“未來”回到了千禧年之前,所以他才那麽“有眼光”,讓謝恒生一路發財,成為甘城首富。
不論他是來自于何處,必然也是不屬于當下時空的人,所以他沒有身份證沒有工作,即便是中了大獎也不能去領。一想到獎金,扶曉一激靈,趕緊的翻自己的手包。
她平時上班背大包,去超市或是吃飯都嫌麻煩,就拿一個手包。裏面通常就放着鑰匙,手機,餐巾紙,和錢夾。
鑰匙現在是個廢東西,手機屏幕已經黑屏,再怎麽按開機都無動于衷,也等于作廢。現在頂頂重要的就是錢。
揪着心髒打開錢夾,裏裏外外翻出來二百零六塊錢,還有一個五毛的硬幣。
謝天謝地,她還不是身無分文,可是她歡喜了兩秒,馬上又想哭。這點錢夠幹什麽?而且沒錢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身份不明。
為了保險起見,她身份證一般都不和銀行,卡放一起,避免錢包被偷時出事。二百多塊錢夠幹什麽,沒有身份證,打工都成問題。這豈不是要坐吃山空嗎?怪不得周以檀要住便宜酒店,吃得那麽簡單。原來都是有苦衷的,不是節儉。
扶曉看着手掌心裏,自己全部的家當,欲哭無淚。
這種時光倒流的事情,放在電影裏自然是奇幻有趣的很,可是放進現實裏卻叫人崩潰,尤其是她這種毫無準備就回到了過去。
她昨天還恨不得在地上打個滾讓時光倒流,現在時光真的倒流了才發現一點都不美,她現在成了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
☆、第 11 章
扶曉條件反射第一念頭就是回家。可是轉念一想,回到甘城,家裏面還有一個扶曉,大家看到她會以為是妖精?不明外星生物?會不會報警?就算解釋清楚自己來自六年之後,不是贗品也不是仿制品,可是一想到引起轟動被全世界圍觀的那個場面,她立刻心裏一緊。
這樣不行。
可是留在本市也不行。六年前的她還沒考進大學,這裏的學校老師,醫院同事此時還不認識她,想找個熟人借錢都行不通。她既沒有文憑又沒身份證還沒住處,處境約等同于流浪漢。
扶曉越想越覺得形勢嚴峻,心髒緊緊的縮成一小團,感覺體積都比平時小了一半。
回去貌似也無路可走,可是不回去,她此刻既沒身份證又沒學歷,如何謀生?
她看着手包裏的錢,視線落到鑰匙上,心裏忽然想起來那年暑假莫名其妙丢的衣服,季脩筠快遞來的裙子。
莫非,那個偷衣服的變态,就是她自己!
當年因為家裏門窗都完好無損,也沒丢一分錢,只有陽臺上晾着的幾件衣服丢了,于是王雅蘭就以為小偷是個專門用竹竿挑女性內衣的變态,也就沒換門鎖。
幸好她家一直很窮,沒錢買新房子,一直住在老地方,家裏的鑰匙就和她租住房子的鑰匙就挂在一起。她回到甘城,直接開門就可以進家裏,不必大費周章。拿到身份證,至少能找個工作先養活自己。
再往下一想,陸鵬手機上的那張照片顯然就是她了。
奇怪的是,她怎麽會出現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裏?而且還不是在甘城,而是在從沒去過的通海?
陸鵬,張淑華,還有那位季脩筠,一口認定認識自己,尤其是季脩筠,連自己的大姨媽日期都記得那麽清楚,而且她的衣物都還落在他的手裏,顯然她認識這幾個人,只不過是“目前”暫時還沒“遇見”他們。
她迅速在腦海中把三個人的話串起來想了想,其中有個詞“不辭而別”十分的關鍵。她記得謝麟也曾經說過周以檀也是突然有一天不辭而別。
扶曉眼睛一亮,激動起來。
周以檀不辭而別出現在二十年後!
既然周以檀能回到二十年前,又從二十年前回到了當下,就是說,這個時光旅程是可逆的。周以檀能做到,她應該也能,具體怎麽做不知道,但是肯定是通過這個沙漏時鐘。
根據季脩筠的話,她是不辭而別,而張淑華說她在費老師家裏住了半個月,那麽極可能是她在通海待了半個月,忽然就回到了六年之後。
這個不辭而別的過程,她剛剛已經領教過了,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另一個時空。自然也沒有功夫和人告別,所以季脩筠才會那麽惱怒她的不辭而別。
扶曉越想越确定自己的推測和判斷是正确的。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通海,也不知道費老師是誰,但肯定會出現契機來指引她。她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到了某個時間點,自然會不辭而別,“回到”芙蓉市。
扶曉拼命的說服自己,她一定會重新回去,不然一想到自己一窮二白,既無學歷也無身份,甘城還有個十七歲的名正言順的“扶曉”,她現在就是個“冒牌貨”,這個現狀簡直要瘋。
扶曉定了定心神,先把寶貴的二百多塊錢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裏,分開了塞,以免被偷,全軍覆沒。再把“回去”的重要工具沙漏時鐘,和鑰匙手機一起放進她自己的手包裏。手包再塞進周以檀的單肩包,雙層保護還不放心。她把包斜背在肩上,放在腰前。
奇怪的是,這麽重要的東西,他怎麽給丢了呢?
喜鵲前臺說他兩天都沒回去,她還以為他是回去補辦身份證去了,此刻想來有些不對頭。即便是回去,也該随身帶着沙漏。
走到街上,等來一輛開往火車站的公交車,扶曉投幣時深刻體會到了一塊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那種感覺。
到了長途汽車站,又花了五十三塊錢買了一張車票,看着全部家産已經不足二百,簡直心如刀割。
沮喪了一會兒扶曉又振奮起來,回家拿身份證的時候,可以順便去找謝麟借點錢啊,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找他借點錢肯定沒問題。
莫名其妙的,想到謝麟,她心裏稍微安穩許多,竟然也體會到了陸靈犀所說的依賴感。這個時候,能幫忙的人只有他了,連父母都不敢驚動。
扶曉上了開往甘城的大巴車,跟着乘客往上走。
她今天休息,随便穿了件T恤衫和牛仔短褲。
果綠色T恤衫穿了兩年,用陸靈犀的話說,早已審美疲勞。不過牛仔短褲是新的,點綴着鉚釘和流蘇,她的腿又長的特別好看,修長筆直,皮膚還白,用陸靈犀的話來說,去做腿模完全沒問題,這雙玉腿,至少要上千萬的保險。
人漂亮不說,六年後的衣服,不論如何,放在六年前看,都冒着時尚前衛的氣息。于是,她一上大巴車,便有好幾道目光一直跟着她往後瞟。
扶曉走到後面坐下,一擡頭發現有個不知趣的男人還在扭頭盯着她看。本來心情就不好,當即毫不客氣的冷冷瞪一眼過去,那人趕緊扭回頭,心說小姑娘長的那麽漂亮,臉一沉居然有股子煞氣,看着蠻厲害的。
大巴車離開市區上高速。扶曉重新回憶張淑華,陸鵬,還有季脩筠的每一句話。推斷出來一條線索,陸鵬和季脩筠認識,費老師和張淑華是鄰居。她給陸鵬做家教,在費老師家裏住了半個月。
這幾個人中,唯一沒見過的就是費老師。而和她最熟的,應該就是季脩筠。可惜,兩次見面他态度都很不好,導致她沒能好好和他交流。不然此刻也就有更多的線索來推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一路想七想八,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甘城。
縣城的模樣六年之間沒什麽太大分別,扶曉下了車,先在汽車站旁邊的小攤上買了一頂太陽帽,狠狠心又買了一個墨鏡。雖然從小學起就比較窮,但也沒窮到今日這般每花一分錢都覺得心口劇痛。
可是這兩樣東西不添置不行,因為六年前的她,留着一頭短發,而此刻她已經長發及肩。縣城裏熟人比較多,萬一回家被鄰居看見肯定會奇怪,而且她還要去找謝麟借錢,也不能讓他看出來破綻。盛夏天氣,戴着太陽帽和墨鏡很正常,不會引起懷疑。
扶曉把頭發紮起來,塞到太陽帽裏,也不舍得坐公交車,步行回家。
幼兒園關門大吉之後,扶廣林在一家私人診所,做起按摩推拿。王雅蘭則接下了母親的裁縫店。兩人埋頭掙錢還債,扶曉埋頭苦讀準備高考,一家三口都很忙碌,一般情況下,白天家裏都沒人。
春曉劇團家屬院的破舊程度尤勝師大附中家屬院,六層條式樓,住戶幾乎都是當年劇團裏的職工,大家互相都認識。
扶曉低着頭一路疾步跑上樓,幸好沒碰見鄰居,不然又要詢問她怎麽沒去上學。
打開門,家裏的情況幾乎沒什麽變化,扶曉在自己的房間裏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身份證。她放東西都很有條理,所有證件都放在一起,包括小學畢業證,還有各種獎狀。可惜的是,現在的她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
扶曉很嫌棄的看着自己的初中畢業證,初中學歷能找什麽工作?快遞員?服務員?還是清潔工?想了想,還是和身份證一起拿走。好歹也是個學歷證明,比文盲強。
學生很少用到身份證,所以當年,她只發現丢了衣服,發覺丢了身份證那是很久之後,甚至都沒把丢衣服聯系在一起。
老式樓房也沒有陽臺,家家戶戶都是在窗戶外用鐵杆撐了一個晾衣架,衣服都挂在外面。
陸鵬照片上出現的那件米色裙子,剛好才洗過晾在外面。扶曉拿了這條裙子和一件T恤衫,七分褲,和一套內衣,找了個單肩書包放進去。
回想起老媽晚上回來,在屋裏跳着腳一通狂罵小偷變态的表情,扶曉忍不住好笑。
走到門口,她忽然想起來,自己要去學校找謝麟,現在身上穿的這身衣服肯定會引起懷疑。
謝麟雖然和她不同班,但是經常在學校裏碰面,她現在這身衣服,明顯就不符合高中時的打扮,而且謝麟也從來沒見過她這身衣服。
于是,扶曉拿出T恤衫和七分褲,去衛生間換上。
幸好她這幾年身材也沒什麽變化,舊衣服穿着身上依舊合體,只是她本來就長的顯小,這一換上學生裝,可就更加的稚氣,完全就是一個學生模樣,清純的都要掐出水來。
收拾妥當,扶曉正要離開,忽然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停在自己家門口,緊接着,便是咚咚咚的敲門聲。
扶曉吓得心口狂跳,站在門後一動不敢動。
如果是父母突然回來,或者,十七歲的那個自己突然回來,那可就好玩了。
☆、第 12 章
“扶廣林,扶廣林!”
扶曉悄然松口氣,門外這個大嗓門,是她一個表叔。
幼兒園出事後,曾經借給扶廣林一點錢救急,雖然數目不多,卻要的最勤,利息高得跟高利貸似的。王雅蘭攢錢之後第一個還的就是他,還完之後在家裏吐槽,寧願去借高利貸也不再找他。結果護短的扶廣林還和她吵了一架。
表叔在門口叫了幾聲不見人答應,急吼吼的也不敲門了,改為啪啪啪的拍門。
扶曉屏住氣息,不敢吱聲,心髒仿佛也被他拍到了,砰砰砰直跳。
住扶家對面的李大爺聽見動靜,打開門說:“他兩口都不在家,一大早出門了。”
“他們沒搬家吧。”
“好端端的搬什麽家啊。”
門外嘟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