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黃婉儀看了看平板電腦上熱度不斷飙升的“羅馬陰謀”,笑道:“這件事是CEIA做的嗎?”

“應該是吧,不然不會傳播的這麽快。”陳德銘說道。

“那對于這次事件來說,豈不是雪上加霜了,”黃婉儀看看窗外,道:“你看勒班先生愁的頭發都要掉了。”

“現在最激動的是意大利人吧,”陳德銘翻看着平板電腦,道:“都在罵軍情局,在野黨又趁機興風作浪,我看迪亞羅說不定要倒黴了。”

“會被推出去當替罪羔羊嘛?”黃婉儀笑道:“那CEIA豈不是間接幫了景勻。”

“我想,”陳德銘若有所思地道:“可能高先生對這個人比較欣賞吧,說不定景勻以後到了帝國,會和CEIA合作,這些都是有可能的。搞情報工作的,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而迪亞羅他們就不懂這個道理。”

黃婉儀撇了撇嘴角,道:“這也是他自作自受,要不是他們先要對景勻趕盡殺絕,事情也不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政治鬥争就是這樣你死我活的,”陳德銘觀察着不遠處勒班等人的神情,道:“從迪亞羅的老師被送進監獄,他們雙方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你說的是軍情局前任局長斯圖爾特嗎?”

“對,就是他。”陳德銘道:“當初意大利前總理把景勻從中東召回直接提拔為副局長,也是想把斯圖爾特擠走,沒想到自己公投失敗,黯然下臺。那斯圖爾特肯定是不會放過景勻的,也幸虧景勻早有準備,在斯圖爾特發現他故意散播在網上的極右翼言論,想以此為借口把他踢出軍情局的時候,反而向憲政法院提交了斯圖爾特渎職與貪污的證據。結果就是景勻因為PTSD僅僅只是被解職,斯圖爾特倒是進了監獄。”

“所以迪亞羅上臺之後幹脆就要對景勻趕盡殺絕了吧,”黃婉儀搖了搖頭,道:“他大概是怕自己重蹈斯圖爾特的覆轍。”

“可是這樣反而把這件事情逼到了明面上,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陳德銘道:“陰謀一旦擺到陽光下,就失去了它原來的價值。”

“其實迪亞羅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做啊,窮寇莫追,現在終于把景勻逼急了。”

“他可能覺得自己手握意大利軍情局的資源,有必勝的把握吧,”陳德銘道:“但是卻忘了景勻是孤身一人,他完全可以豁出去做事,不設底線,比如這次斯德哥爾摩恐襲。反而他們軍情局做事的時候會有所顧慮,後續如果景勻進了精神病院,短期內羅馬那邊勢必不能明目張膽地來害他,不然就是打瑞典的臉。瑞典雖然是個小國,但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黃婉儀笑了笑,道:“本來沒必要這麽劍拔弩張的。”

“是啊,把我們都牽連進來,成了棋子。”陳德銘不滿地道。

下午六點,雨勢仍未停歇。天色陰沉,夜幕提前降臨。

歐洲議會奧地利選舉結果正式出爐,右翼政黨領先三個百分點,獲得了勝利。

勒班打開通話器,道:“景先生,選舉結果已經出爐,你是否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景勻沒有回答他,随之而來的是教堂的門緩緩打開,兩名奧地利人質高舉雙手,冒着大雨走了出來。

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安全部隊沖上去例行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可疑物品,于是給兩名男性披上雨衣,直接背到了急救車上檢查身體,奧地利使館人員也跟在後面。

勒班稍稍松了一口氣,第一階段的麻煩總算解決了。但他的心随即又懸了起來,現在出了“羅馬陰謀”這種變故,不知道景勻會不會受到刺激而改變主意。

林卿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室內倒不至于一片漆黑,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反而異樣地寧靜。她掖了掖被角,默默看着清冷暮色裏景勻的側臉,他低着頭,專注地看着手機,一雙眼睛淡漠又透亮,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銀色的光線裏。

林卿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的心也溫暖了起來。但她随即驚了一下,有些忐忑不安,她不敢深入地去想自己剛才剎那間的悸動,就好像是一個美麗的肥皂泡一樣,她怕伸出手去觸摸的瞬間就會破滅。就這樣遠遠地看着就好了,什麽也不要想,她對自己說道。

景勻看向她,道:“你醒了?”他站起來,走到一旁,打開了壁燈,明亮的暖黃色光線充滿了整個房間。

林卿坐起來,把碎花薄被緊了緊,随着雨勢的增大,氣溫也開始下降。

“你現在開燈,不怕暴露目标麽?”

“無所謂,”景勻道:“勒班不會現在突襲的,沒必要。”

林卿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六點十分。

“還有五個小時就結束了。”她輕輕說道。

“嗯,你馬上就可以回家了。”景勻淡淡說道。

林卿沉默着,擡頭望住他,問道:“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不會再見了。”景勻毫不猶豫地說道。

林卿感到一陣無法抑制的疼痛從心髒的地方蔓延開來,她盡力撇過頭,掩飾着自己,但她眼裏淺淺的淚光卻仍舊被景勻盡收眼底。景勻默默看着她看了一會兒,移開了視線。

兩個人都保持着沉默,誰也沒有先開口打破這個微妙的氣氛。

“你知道煤球嗎?”林卿突兀地問道。

景勻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在資料上見過,怎麽了?”

林卿微微笑了一下,道:“以前冬天的時候我們會燒煤球來取暖,有一次我差點就一氧化碳中毒死掉了,大概是初中的時候吧。”她低下頭,眼淚順着鼻尖滴了下來,道:“有的時候我常常想,如果那時候無聲無息地在夢裏死了就好了。”

景勻沉默着,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什麽也不要做才是正确的選擇,但他終究還是在五分鐘之後站起來,倒了一杯燙燙的茶,端着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把茶杯塞到她的手裏,接觸之時,她的手涼地刺骨。

“也許,是為了讓你遇到更好的自己。”景勻說道。

林卿苦笑着,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視着他,道:“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麽不堪的一面。”

景勻默默說道:“有什麽關系,人總是僞裝的話,也是會累的。”

“你累過嗎?”林卿問道。

景勻搖了搖頭,道:“還沒有什麽事能讓我覺得累。”

林卿笑道:“你好厲害,我也想像你一樣強大。”

“那你可以先從每天跑十公裏這樣的小事開始。”

林卿愣了一下,尴尬地道:“十公裏……”

“你可以減少,哪怕每天只是跑一百米,”景勻微微笑了一下,道:“一個月之後,你會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一個有着健康身體的人,精神也會跟着強大起來。”

林卿看着他,也笑了起來,道:“”我試試,”她猶豫了一下,随即堅定地看着他,道:“到時候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下我的變化嗎?”

“那時候想必我就在精神病院了。”景勻說道。

“我會去看你的。”

“不要去,”景勻嚴肅地說道:“你會被羅馬那些人盯上。你要是聽話的話,就不要去看我。”

林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道:“我……我想要一個你的聯系方式。”

“所有能聯系到我的途徑都會被盯着。”景勻淡淡看着她,道:“我倒是有一個秘密賬號,是他們不知道的,但是,”他迎着林卿欣喜的目光,冷冷說道:“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不會出賣你的。”林卿對他突然轉冷的态度有點驚訝,解釋道。

景勻冷笑了一下,道:“我這裏有一個故事,說給你聽聽吧。有一個男人,有一次因為行動需要綁架了一名女性人質,然後那名女人質先是對他産生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繼而對他有了病态的瘋狂的感情,”他看着林卿逐漸變得愕然的神色,繼續說道:“終于這個男人被人質打動,和她在一起了,然後在一個下雪的早晨,死在家裏。殺他的人,正是這個他以為愛他愛得發狂的女人。”

“我不會……”林卿搖着頭,吃驚的說道。

“別誤會,我不是在說你,”景勻淡淡說道:“這個計劃是我做的,人質是我手下的特勤人員假扮的,目的就是要殺掉那個男的,他是個恐怖分子。感情之于人類,就像七寸之于蛇,只要你找準了位置,就是一擊斃命。”

“你是懷疑我……”林卿急切地看着他。

景勻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用一個人來拴住另一個人,安全,高效,這種計劃我做過不止一次。有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你所謂偶然遇到的那個人,到底是上帝送到你面前的,還是魔鬼派過來的。所以,”他站起來,冰冷地說道:“我的世界不是你能夠想象的,從你離開這個教堂的那一刻起,你我再無交集,才是這個故事最完美的結局。”

他站起來,毫無留戀地走到遠處,林卿吃驚地看着他,嘴唇嗫嚅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辯解。她掀開被子,試圖走過去,景勻淡淡掃了她一眼,帶着莫名的兇暴,林卿吓得一呆,本能的危險感讓她顫抖了一下,不敢再走近。

景勻的視線猶如寒冬的風雪一般從她身體上卷過去,看着她不寒而栗的樣子,他有點猶豫,卻堅定不移地完成了整個過程。

你應該尋找的是陽光,而不是我這樣的深淵,你掉下來只會屍骨無存,這是我對我犯下的錯誤所能夠做的唯一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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