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色很寂靜。
林卿躺在二樓自己的房間,窗簾沒有拉上,外面天空裏繁星閃爍,銀河從天幕中間穿過,她默默看着星空,嘆了口氣,想到,人的生命真是短暫啊。卻又有着無窮無盡的煩惱,人真是很神奇的動物。
她低下頭看了看睡在自己懷裏的朱迪,金毛犬枕着她的肩膀,睡得很熟,不時咂一下嘴,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林卿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好了起來,她輕輕撫摸着朱迪柔軟的毛發,拿起旁邊的手機,翻到伊麗莎白·劉的界面,寫到:真的很神奇,我現在覺得心情好多了。生活果然改變一件小事就可以改變很多,謝謝你醫生,晚安。
伊麗莎白回複地很快:當你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的時候,就會有成就感,你看,快樂就是這麽簡單。不要把自己當成病人,愛自己,尊重自己,珍惜自己,晚安。
林卿笑了笑,把手機收起來,塞到自己枕頭下面,輕輕拍了拍朱迪的頭,對自己說:睡吧。
合上眼睛不到十幾秒,她又睜開眼睛,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猶豫了片刻,在搜索界面鍵入“圖拉真·景”,搜出來的東西五花八門,但是并沒有新的消息。
林卿點開他的博客界面,裏面東西不多,沒有圖片,只有幾篇文章。她翻了翻,都是些宣揚極右翼理念的理論,政治術語很多,寫得倒是很有煽動性。林卿邊看邊想,這至少說明文化水平很高。她無聊地盯着界面盯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打開私信,猶豫了一下,打了幾個字:我想你了。林卿又躊躇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按了發送,随後,就像完成了什麽任務一樣,她覺得松了口氣,放下手機,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陽光從窗戶外面照進來,是彩色的。林卿伸手擋了擋,有些刺眼。她回頭去看身邊的人,他們沉默不語,面目模糊。林卿一時間有些茫然,她看着四周,看到了神像,蠟燭,十字架,窗戶上鑲嵌着彩色中世紀風格的玻璃。
“我還在斯德哥爾摩的教堂嗎?”她有些吃驚。
我不是已經離開了嗎?難道之前是在做夢嗎?其實我并沒有離開?她呆若木雞地坐着,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夢境。
一雙有力的手一下子把她抱了起來,林卿慌張地轉頭去看,她看到了景勻的臉,他淡淡對着其他人質說道:“你們不要自己找死。”
林卿被他抱着抱到了二樓,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尖叫,抱着她的人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到了二樓就把她放開,而是把她放到床上,吻上她的嘴唇。
林卿有些慌亂,同時又有些期待。這種肌膚接觸的觸感如此真實,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到底在幹什麽?
她長長吟叫了一聲,驀地清醒過來。
林卿一時間分不清楚這是夢幻還是現實,是否真實發生了。
她回頭去看朱迪,朱迪好奇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怎麽了。林卿看着它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突然感到了一種罪惡感,她有些恐懼,好像暴露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一樣。她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幾番猶豫,最終還是打開伊麗莎白·劉的界面,寫到:醫生,我夢到……和他……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算不算是犯賤?
林卿看着手機上顯示着的淩晨三點二十,又有些後悔,想撤回已經無法撤回了。沒想到的是,伊麗莎白居然很快回複了她:“你在夢裏有抗拒他嗎?”
“沒有。”
“感到快樂嗎?”
林卿猶豫着,回複到:“快樂,很快樂。”
“那就行了,和自己喜歡的人一對一□□,是多正常的事。你的負罪感不過是源于對方并不是正常人而已,錯的不是你,也不要覺得自己犯賤,這沒什麽,你什麽也沒有做錯。”
林卿的心稍稍放寬了一點,她重新躺下去,寫到:“這麽晚打攪你,真不好意思,還沒睡嗎?”
“沒有,熬夜對我來說很正常。人有些行為在白天不敢釋放的,在夜晚就都釋放了,我經常會在晚上出去觀察。”
林卿趕緊回複道:“那你可要小心,晚上外面不安全,還是趕緊回家吧。”
“放心,我帶了槍。其實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有些懷念以前經常出現在我夢裏的那個家夥,有他在就好了,他身體可強壯了。”
林卿不由微微笑了一下,調侃道:“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事情惹他生氣,所以不回來了?”
“也許吧,可能是因為我瞞着他交了一個男朋友?盡管只持續了一個星期,他可能覺得被我帶了綠帽子,所以生氣走了。啧啧,占有欲可真是強啊。”
林卿笑了笑,囑咐道:“總之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好的,你有什麽新的情況都可以告訴我。總之記住一個原則,在不傷害自己,不違背法律的前提下,你愛上一個恐怖分子,這并沒有錯,如果有一天,你因為這份感情而做了傷害自己的事,那才要懸崖勒馬,因為好的愛情只會讓你越變越好,而不是越變越差。”
“我知道了,醫生,謝謝。”
“不客氣。”
林卿放下手機,卻再也沒有了困意。她無意識地擡手,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撫摸,最後又忍不住拿出手機,翻到景勻的博客界面,給他發了一條私信:我夢見你了。
斯德哥爾摩,首相官邸。
作為首相的親信,勒班有許多事務要忙。但是當助手通知他桑伯格來了的時候,他還是讓商讨到一半的幾名議員先回去。
“怎麽樣?案子的進展?”勒班問道。
桑伯格在椅子上坐下來,笑道:“您指的是哪方面,政治?還是真相?”
“查出來是誰幹的了嗎?”
桑伯格搖搖頭,道:“我們的調查小組最終仍舊無法确定教堂最後被引爆的原因是什麽。調查報告下午就要正式發布,所以先來問問您的意見。”
勒班直截了當地問道:“意大利方面呢?有什麽動向。”
“由于在圖拉真問題上的失職,他們已經失去了先機,意大利總理已經同意了迪亞羅的辭職,所以,我們這次基本不用負什麽責任了。”
“很好,”勒班道:“那就把黑鍋推給他們,報告寫好之後先拿給我過目,這個案子可以結案了,剩下的就是檢察院的事了。”
“是。”桑伯格頓了頓,又說到:“我的部門監測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勒班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不由得問道:“什麽東西?”
“我有一個小組專門負責監測這次案子相關的網絡賬戶,”桑伯格笑道:“還記得教堂恐襲案裏的帝國人質嗎?從昨天開始,她頻繁向圖拉真的個人賬戶發送私信,有一條還是德國時間淩晨三點多發的。”
“發的什麽?跟案子有關?”勒班懷疑地道。
“別緊張,沒有關系。”桑伯格忍俊不禁地道:“你絕想不到,是人質在向圖拉真示愛。”
勒班沉默了一下,道:“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他有些心煩地道:“最好不要再出什麽問題,不然帝國大使館能把我煩死。”
“還有一件事,”桑伯格道:“早上北約轉過來的,讓我們監測陳德銘,這是怎麽回事?”
勒班有些頭疼,道:“我叫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你知道的,帝國新皇帝登基之後,很喜歡多管閑事,圖拉真·景是意大利國籍,但是因為是華人,所以帝國大使館要求要見他,确保他的利益,我已經同意了,會面時間是明天早上,大使館那邊會派他們的政務參贊陳德銘過去。”
“那,”桑伯格攤了攤手,道:“北約的要求,照做嗎?”
“照做,但所有資料發送給北約之前,先送到我這裏過濾。”勒班補了一句,道:“畢竟北約和帝國,我們誰也得罪不起。”
早上,深秋的陽光清淡美好。這是進入初冬前最後的溫暖。吃過早飯,林卿提出想帶朱迪出去散步,林母要陪她一起,但是林卿沒有同意。最後林卿答應只在家門口的草坪上随便走走,那塊草坪站在林卿家裏就能直接看到,林母于是也同意了。
林卿牽着朱迪來到外面,這是工作日,四周靜悄悄的。她給朱迪帶上嘴套,放開了它的牽引繩,朱迪歡快地在草坪上瘋跑起來。
林卿坐在一邊長椅上看着它,心裏想到:其實動物的快樂多簡單啊。
她看向自己的房間,陽臺上空蕩蕩的。也許,種點花會好一些?林卿想到。
景勻喜歡的是白色茉莉花和白色玫瑰花吧,林卿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從哪裏得知的,是他和奧莉維娅的對話,還是什麽?她有點記不清楚。
林卿看着瘋跑的朱迪,一邊掏出手機,熟練地在搜索欄鍵入圖拉真·景,她看到一條最新的消息,發生爆炸的教堂,由于工藝問題無法複原,将被拆除,原址上将重建一座公益性質的博物館。
林卿心裏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她要再去看這座教堂一眼。
這個念頭讓她全身都熱起來,由于緊張,而雙手發抖。
從小事做起,當所有的小事串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不再是從前那個軟弱的自己。林卿想起伊麗莎白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只是想去看一眼,這算不上給父母添麻煩,也不算是叛逆舉動吧。她鼓勵着自己。
我從前因為膽小和自卑,不敢去争取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錯過了很多,現在,是時候改變了。林卿撫摸着跑到自己面前的朱迪的頭,想到,只要邁出第一步,就好了,其實就是這麽簡單。她蹲下來,把狗抱到自己懷裏,自語道:“如果我當時不争取,我現在就不能擁有你,對嗎,朱迪?”
朱迪吐着舌頭看着她,眼神熱烈,服從。
“不管以後我會不會忘記他,但是現在我不邁出這一步的話,我以後一定會後悔。因為這只是證明了我的軟弱。”林卿攥緊了自己的手心,站了起來,好了,現在只剩下怎麽找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