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翁主,”其其格在小揚河前攔住祝嬰心去路,“出大事了。”
祝嬰心見他一臉肅穆,心中警鈴大作,她忙問:“出了什麽事?”
“璇霄丹臺與無虞書院起了正面沖突。”其其格小聲道:“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還是回茶館去說。”
祝嬰心想了想,決定先弄清楚玄霄城的事,其他事先往後擱。三人朝着芝蘭街去,其其格讓人将門關上,他讓阿裏木在樓下瘋狗,帶着祝嬰心上樓去。
“原是這樣的,郡君魏飛清生産,晏陌前往璇霄丹臺探望,誰知卻被魏旭下獄,至今不得解脫。”其其格道:“除了無虞書院要人以為,還有一個勢力也往璇霄丹臺了,是西海晏家的人,晏陌是西海大族晏陌的人。”
祝嬰心對無虞書院那些個夫子并非普通人有心裏準備,聽到這個消息也不至于驚訝,現下她關心的另有其他問題,她問其其格:“魏旭為何将晏陌下獄,論說晏陌乃是魏飛清夫君,魏飛清生産,丈夫前往探望,不是理所應當嗎?況且他将晏陌下獄,魏飛清竟然沒有出手嗎?”
“關于魏旭将晏陌下獄的緣由,我們尚未打探清楚。”其其格回說:“魏飛清似乎難産,生下了一個死胎,人也只剩半條命,如今已是自顧不暇,哪管得了他人。”
“什麽!”祝嬰心彈起來起來。
她沒想到魏飛清竟然經歷這麽大的折磨,照理說不應該啊,魏飛清身為郡君,又是魏旭的親妹妹,背後還有整個無虞書院撐腰,她自己也城府甚深,魏旭應該動不了什麽花樣才是。
沒想到事情沒有按原本猜想的發展,果然應了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句話嗎?難道魏旭真是她命中的異數嗎?她離開玄霄城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發生了那麽多事,魏旭,魏旭,魏旭……
祝嬰心煩躁地踱步,晏陌和魏飛清接連出事,想來無虞書院也是天下大亂,不知陸歸一會怎麽做。
祝嬰心回頭問其其格:“現在可有辦法進璇霄丹臺?”
其其格搖頭:“沒有,現在璇霄丹臺戒備森嚴,沒有辦法進入,我們的人也是通過黑鷹才能順利傳信。”
“……”祝嬰心沉默。
“璇霄丹臺與無虞書院對立,對我們來說興許是一個好機會。”其其格看着祝嬰心,提議說。
沒想到祝嬰心搖頭,“現在不行,現在南郡太平一些,對我們更加有利,否則東部和西海插手進來,南郡哪裏又有我們摻合的餘地。主要是陸歸一……算了,此事先不說,總之我們現在必須要先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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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完的話語讓其其格留了心,但現在并不是問的好時機,他問祝嬰心:“那翁主現在想要怎麽做?”
“這段時日你讓人注意着玄霄城,看看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若是有,立即派人前來向我禀報。我要回一趟書院,我想陸歸一不至于沒有辦法。”
祝嬰心說罷,匆匆下樓,帶上沉默的阿裏木趕往無虞書院。過了小揚河,才到大殿的位置,便與獨身一人從殿中匆匆走出來的金平微撞上,看到祝嬰心,他愣了愣,随即又露出笑容,正準備說什麽,一擡眼猛地看到祝嬰心身後的人,他嘴角一抽,徹底愣住了。
祝嬰心見他神色怪異,回頭一看,發現跟在她身後的阿裏木同樣盯着金平微發愣。阿裏木往後退了幾步,猛地扭身按遠路逃跑。
“站住!”金平微喝了一身,拔腿就追。
這算什麽事?祝嬰心挑眉,跳上馬追過去,馬兒沒兩步就追上金平微,她揚起馬鞭一鞭子抽過去,金平微往後一跳躲開,他停下來擡頭去看祝嬰心,沒有像以往那樣露出笑容,冰冷冷的臉上,一雙古井般的眼睛映着祝嬰心的身影。
“別攔我,否則休怪我不客氣。”金平微恐吓道。
“你認得他?”祝嬰心歪歪頭明知故問。
金平微冷笑,“祝翁主兩人帶來此地,不正是為了帶他來見我嗎,何必廢話。”
“好吧,叫你發現了。”祝嬰心跳下馬,一面也是為攔金平微,避免他追過去,至于阿裏木,她并不是十分擔心,反正他也沒法跳進小揚河游着離開這裏,一會兒再過去找他。祝嬰心問:“你想要對他做什麽?”
“他是靖安督府的人,要做什麽似乎與祝翁主無關,還請祝翁主不要多管閑事。”金平微說着,腳步一動,卻被祝嬰心一個跨步攔住。
“他是我帶來的人,安全全歸我負責,我當然要管。”祝嬰心道:“況且你一直說他是靖安督府的人,也沒有給出什麽證明,我為什麽要相信這不是你的一面之辭?”
金平微冷哼一聲道:“我也不需要祝翁主相信,總之請讓來,我不想與你起沖突。”
祝嬰心拔出挂在馬身上的刀,雪光一閃,晃得金平微眼睛一痛。他往後退了一步,手握住腰間的劍柄。
“這就是你的選擇?”金平微眯起眼睛:“祝翁主是個明理的人,怎麽碰上一個奴隸,就方寸大亂了?與我作對,顯然不是什麽好選擇。”
“誰知道呢,身為掌權者,看到的東西,自然與常人不同。”祝嬰心道:“這個人我今天偏就要護下了,你又能如何呢?”
金平微暴喝一聲,抽出劍,一個箭步沖過來,提劍劈下。祝嬰心翻腕,手中的刀迎向金平微。刀劍相撞,發出一聲刺耳的“叮”的一聲,二人手掌皆別反彈到握柄上的力震得手麻。
二人同時向後退了一步,再度擊向對方,兩人攻勢洶洶,不留餘力,快與狠是二人之間的策略,制度或者殺死對方,是最終的目的。不過彈指一瞬,二人交手已有數百來回。
兩人之前切磋過,但只是點到即止的試探,不曾像現在殺氣騰騰,每一擊都欲将對方置之于死地,這一刻,兩人撕破了以往僞裝的天下太平,他們是敵人,不死不休的對手。
兩人皆已經殺得雙眼泛紅,兩人都已負傷,卻沒人停下來。
突然之間,一把長刀從側面插|進來,挑來兩人的刀劍,打破二人之間難解的死局。兩人看過去,卻見韓毅雙手握着長刀,冷冷盯着他們二人,“你們兩個幹什麽?想被罰嗎?朱赤心,你可是已經有過兩次前科的人,事不過三,再犯你就等着被趕出書院吧?金平微,你平時候冷靜,今天怎麽突然發瘋了?”
祝嬰心聞言,往後一撤,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冷靜下來。金平微收劍入鞘,不言不語往前走,祝嬰心冷眼盯着他,心道若是阿裏木機靈,也不會留在那個方向,便随着他去了。
然而金平微又豈會不知,他背對祝嬰心,說道:“阿裏木的命,我還是會來取走,背叛者在東部,是永遠無法得到原諒的,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一世。”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在那裏說空話。”祝嬰心回敬他說。
“告辭。”金平微沒有反駁,快步離開了。
祝嬰心這才收了刀,金平微的功底,并不比她差。她抹去眼角被鋒利的劍刃劃出的血,就差一點,金平微就能弄瞎她的左眼。
“阿裏木是誰?”韓毅問。
“一個人。”祝嬰心眼睛也不擡,拉着馬往馬廄走。
韓毅長刀劈下來,橫在她面擋住她的去路,“說起來,我一直就很想問了,你是不是人?”
祝嬰心側頭看向他,“什麽意思?”
“魏先生為了你前往璇霄丹臺,兩個月未歸,你什麽表示也沒有。你知不知道,幾天前,魏先生失去了她的孩子,還險些命喪黃泉,晏先生也被朝陽王那個昏君下獄,生死不明。所有人都一團亂,為什麽你一點也不着急,還能那麽冷靜,或者說,那麽安心?”韓毅出口便是咄咄逼人,他一字一句地問:“你真的是人,不是畜牲嗎?不,就算是畜牲,心也是肉做的,你有心嗎?你有親人朋友嗎?你會為他們擔心嗎?會為他們展現喜怒哀樂嗎?會心痛嗎?會愧疚嗎?”
“……”祝嬰心盯着他一言不發。
“就是這個眼神……”韓毅丢了長刀,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憤怒地吼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就不能表現一點難過的神情嗎!那可是魏先生,是晏先生,是對你予以衆望的人,教你育你的人!”
“難過有用嗎?”祝嬰心拍開他的手,她背對韓毅,說:“要是難過有用,那遇到難題,你們都去哭吧,看看老天會不會被你們哭動心,讓已經失去的都恢複如常。”
韓毅聽着她冷冰的話語,驚得說不出話來,然而血氣又在一瞬間翻湧上頭。
“在雲溪山時,就不應該冒險去救你,你就活該被豺狼撕咬,葬身狼腹,下輩子再投生成狼心狗肺的東西。”韓毅惡毒地詛咒道。
“哈,下輩的事,多遙遠。你這個時候就應該一刀殺了我,這樣還快一點。”祝嬰心冷冷地說。
她看到從穿山游廊下繞回來的金發少年,拉着馬走過去。韓毅看着她毅然決然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掌緊緊握成一團,卻又無法捶在祝嬰心身上洩氣,只能無力地松開。
他卻不知,站在祝嬰心正面的阿裏木,看到從那個冷漠的女子眼中,滑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