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凡人好端端地偏要去陰曹地府走一圈那是不太好,遇上個糊塗的鬼差直接把人當魂魄扣下就更慘了。但這人要是由大妖帶着肯定是一點兒事情都不會有。
陰曹地府裏處處陰暗卻并不可怕,何方好奇地打量着來來往往的鬼差和游魂,呦,還真的是飄着走的呢!呦,還真的能從他身上穿過去呢!呦,還真的有牛頭馬面的鬼差呢!
一衆鬼差點頭哈腰地把何方和蛟蛟一路護送到閻王殿裏,何方擡眼看過去只看到一個溫潤如玉的男人起身迎了過來,看到他似乎還有點詫異,嘴上說着“我的姑奶奶,你怎麽把他給帶來了!”臉上卻沒有半分埋怨,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
蛟蛟也不理他拉着何方直接坐進了殿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這椅子又寬又大跟皇宮裏的龍椅差不多,想也不會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坐的,何方有點擔心地捅了捅蛟蛟的胳膊:“這能坐嗎?一會兒閻王來了會不會生氣啊?”
蛟蛟随手拿起椅子旁的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丢給正擡腿準備坐到何方對面桌案上的年輕男人,笑着對何方說:“閻王?閻王可不就在這兒!”
何方詫異地看過去,那男人盤腿坐在桌案上手裏舉着面具對他笑了笑:“随便坐随便坐,我這殿裏除了我旁的鬼魂都不需要椅子,突然來了客人難免招待不周,還望你不要介懷。”
何方顯然沒想過閻王爺會是這種型號的,不但長得帥還謙謙有禮,果然傳言都不可信,電視裏那些陰森恐怖的形象都是人們瞎猜的,人家真正的閻王可好看着呢。
突然想起蛟蛟提起閻王時的評價,怎麽說的來着?“閻王那個看似沒心沒肺其實比誰都能算計的心機男”!!!
何方突然警覺,又覺得自己突然上門肯定是打擾到人家了,有點不好意思地摳了一下椅子扶手上面的一朵雕花,舔舔嘴唇開口說:“不好意思,我這不請自來的,實在是多有打擾還請閻王爺見諒。”
閻王看着何方手指下面的那朵雕花,每次蛟蛟來坐在那裏指尖噠噠敲的也是那一朵,這難道就是捋不清的緣分?他垂眸掩去眼裏的情緒,再擡頭時沖着何方笑了笑,指了指坐在何方旁邊的蛟蛟:“這個姑奶奶從來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這兒就跟她家後院一樣,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也不必太拘謹,随意就好。”
何方看到閻王垂眸的一瞬間突然覺得有點眼熟,他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我是不是見過你?”
蛟蛟一頓,扭過頭去看了何方一眼。
閻王顯然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何方啊何方,好好好,不愧是何方!”
何方被他笑得不明就裏只能看向蛟蛟,蛟蛟一手拄着臉頰偏頭對着他笑了笑:“何方,生死輪回,但凡魂魄都會到過這裏,但過了奈何橋喝過孟婆湯,往事前塵都該忘的一幹二淨,判官是笑你果然與衆不同。”
閻王這會兒止了笑指了指手裏青面獠牙的面具:“哪怕機緣巧合真的能想到一些,也只能記住我這副面孔。”
何方,你在我這兒沉睡了一萬年,竟然在沉睡間還能有記憶,真是了不起。
何方看着閻王手裏的面具,臉上露出一些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小說裏電視裏都把你描述得那麽恐怖,可能都是被這個面具給誤導了的。”
閻王有點好奇:“怎麽,人間傳說我的樣貌很醜嗎?”
何方不忍打擊這位帥氣的閻王,斟酌了一下措辭:“大概是我們這些普通小老百姓對死亡的敬畏吧,覺得閻王爺不長得兇神惡煞一些鎮不住那些大鬼小鬼的?不過電視劇裏的演員那個妝化得真挺一言難盡的…”
閻王來了點興致,攏了攏衣袖做決定似的點點頭:“改日我也去人間看看。”
蛟蛟打斷他:“去不去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兒,生死簿拿來,先給我找找看一個叫唐黛的人還在不在這裏。”
“還以為什麽大事兒,原來就這麽簡單,害我白擔心了半天,随我來吧。”閻王一聽蛟蛟這次來就這麽點要求,不由地松了口氣領着何方和蛟蛟往奈何橋邊走去,“不用生死薄我也知道他,不就是被阿玄占了肉身的那位麽?正排在那邊等着過奈何橋呢。”
何方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魂魄,心裏不由地感慨: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啊。
閻王指了指橋下一個瘦高的影子,對何方說:“就看看罷,不要叫他也不要讓他看見你,都是要過奈何橋的魂魄了,前塵往事無可奈何,若讓他看見你又要多一些前世的牽挂,這并不是好事。”
何方點點頭,目光看着那個瘦高的身影,見他走在奈何橋上還不老實,排着隊眯着一雙桃花眼到處張望,何方往一棵樹後躲了躲,看着唐黛的魂魄終于排到穿着長袍的女人面前,何方心裏琢磨着那個女人應該就是孟婆了,唐黛笑嘻嘻地接過孟婆湯,居然開口來了一句:“孟婆姑娘長得可真美。”
何方又好氣又好笑,是了是了,這就是真正的唐黛了,現在那個自稱阿玄的唐黛跟他比起來真是要老實一萬倍。過了奈何橋,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何方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淡笑着在心裏說了句保重。
趁着何方專心盯着唐黛的魂魄看的時候,閻王湊近蛟蛟笑着諧谑道:“總覺得你今日心情特別好,是不是有種,怎麽說呢,等我一下。”閻王對情情愛愛的事并不十分了解,一時間有點找不到詞語可形容,只能找個幫手問問,勾了勾手不知道從哪鑽出一只小鬼笑着把閻王的話接完又消失了,小鬼說,“有種帶着男朋友回家見娘家人的興奮!”
蛟蛟揚眉一笑,眼光淡淡瞥過閻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可能是有點兒吧。”
何方目送唐黛的魂魄過了奈何橋之後才回身去道謝:“多謝閻王爺,不然何方再也沒機會見他最後一面了。”
閻王笑着擺擺手:“不必謝了。”
我還欠你一件東西,但我不打算還了,就當是我們交換了吧,你了一樁遺憾,我留一件念想。
何方總覺得閻王爺這一笑有點算計的味道,但也沒細想,蛟蛟估計跟這個閻王是真的很熟,半點都沒客氣,走的時候又拎走了人家兩壇好酒,聽聞閻王準備改日登門拜訪之後蛟蛟點了點頭一揮手帶着何方轉眼就回到了家裏。
本來也沒覺得時間過了多久,到家看到滿屋子明晃晃的陽光何方才發覺一夜已經過去了,擡頭看看時間,竟然已經是午飯時間了,蛟蛟端了一杯冒着清香的水給他:“何方,把這個喝了,活人身上不能沾染太多陰氣,還是預防一些吧。”
何方接過杯子靠在牆邊笑了起來:“蛟蛟,我現在去陰曹地府走一圈兒然後再喝一杯什麽神奇的水預防陰氣過重,居然就像是出去着涼了回來喝一包板藍根沖劑一樣平平常常,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跟我想象中得一點兒都不一樣,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蛟蛟手裏拿着剛才給何方沖水的攪拌棒把玩在指間,看似漫不經心地随口一問:“怎麽,後悔認識我了?”
何方把手裏得水一飲而盡拿着空杯沖着蛟蛟晃了晃:“不是,你怎麽總曲解別人的意思呢,太深情的話我又不能說,雖然你總給我喝這些奇奇怪怪的水吧,但還是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意思是認識你三生有幸。”
蛟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何方好像變得跟從前一樣油嘴滑舌了。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破了平靜,也吓了何方一跳,他一邊嘟囔着“誰大中午的來敲門”一邊往門口走去,拉開門看到吳樂的那張招人煩的臉時何方二話沒說回手嘭地一聲把門砸上了。
結果一轉身吳樂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拆開茶幾上糖盒裏的巧克力丢進嘴裏了,一邊吃一邊砸吧着嘴評價:“嗯,這個櫻桃味的夾心有點酸,不好吃。”
這是不打算在他面前掩飾自己不是人的身份了?何方瞬間炸毛:“誰他媽讓你進來了!”
鋈樂悠閑地把手裏的糖紙丢進垃圾桶了,邪魅一笑:“我不找你,我找白蛟。”
何方簡直被他氣死了,在心裏咆哮着:這是我家!這是我家!你他媽坐的是我的真皮沙發!吃的是我的進口巧克力!
鋈樂好笑地看着何方激動得鼻孔都大了一圈兒,順便美滋滋地添油加醋:“我跟白蛟認識幾萬年了,來敘敘舊總沒什麽錯吧?何總不會這麽小氣吧?”
何方正想回擊他兩句就聽見蛟蛟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跟你有什麽舊好敘的?”
每次見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和平不過三秒,還好意思說得這麽暧昧。
鋈樂也不生氣,站起來在何方家裏轉了一圈兒,走到何方面前笑了笑:“哎,何總,你別生氣啊,氣壞了有人又要來找我拼命了。我是來送東西的。”
聯想到上次他送的那兩張海洋館的門票以及那個害他差點瞎了的風鈴,何方默默地後退了半步,眼睛裏的鄙夷一清二楚:“又來耍什麽小手段?”
鋈樂從兜裏掏出一個小信封,放到桌子上,笑得十分欠揍:“自己看啊,我猜白蛟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