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許惟代替何方留下來在分公司忙了一整天,本來以為一天就能核對完的數據到了晚上還沒竣工,分公司的負責人自打見到何方和許惟就一直都有點尴尬,這些東西本來不應該勞煩總公司派人來的,結果不但勞煩了,來的還是小何總和最高助理。
負責人盧慢擦了擦忙出來的汗恭敬地對許惟說:“許助理您別跟着熬了,我們這邊通個宵,明天您來看看成果就行了。”
許惟想了想:“何總臨走的時候特地囑咐了不讓通宵,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加會兒班得了,弄不完的明天我過來跟你們一起。”
晚上九點多,許惟回來的時候發現何方和蛟蛟都不在套房的客廳裏,難道是出去吃夜宵了?
他拿起手機給何方打了個電話,聽到何方手機鈴聲在隔壁卧室裏響了一聲,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聲音,許惟耳邊的聽筒裏傳來何方帶着睡意的一聲“喂”。
許惟愣了愣。
他們訂的是豪華溫泉套房,面積超過150平米,有三間獨立衛浴的卧室,許惟看了一眼另兩間大敞着門的卧室,又看了眼陽臺外面的溫泉确定沒人,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他們單身了二十多年的何總,好像跟喜歡的女性睡在了同一間卧室裏!!!
可能是許惟打了電話又遲遲沒有說話,何方的第二聲“喂”就顯得沒那麽友好了,多了點“有屁快放老子要睡覺”的咬牙切齒,但這種咬牙切齒在當下的情景裏被許惟腦補成一種某種18.禁活動被打斷的憤怒。
許惟幹淨利落地說了一句:“打擾了。”然後啪地一聲挂斷了電話。
何方:“?”
許惟拎着手機在客廳裏思索了0.1秒覺得現在自己應該馬上回自己那間屋子然後把門鎖上再也不要出現在客廳。
結果剛邁開腳步就嘀的一聲他身後的房門開了,蛟蛟拎着一個藥店的塑料袋走了進來,看見許惟笑着打了個招呼:“你回來啦?吃晚飯了沒?何方買的點心還有沒拆包裝的,在冰箱裏。”
也許是聽到了蛟蛟說的話,何方的聲音在卧室裏傳來出來,隔着門都不減的暴躁:“許惟在外面?回來還給我打什麽電話,打了又不說話!”
話音剛落許惟就看見何方推開卧室門一瘸一拐地從裏面走了出來:“還是蛟蛟體貼,太感動了,許惟你辭職信寫好了嗎?你的帥氣老板負傷的時候你在哪!”
許惟瞥了何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我在替我老板跟分公司那群人一起加班,謝謝。”沖着他紅腫的腳踝揚了揚下巴,“腳怎麽回事兒?”
何方假裝沒聽見,望着天花板上的大吊燈擺出一副“我聾了”的架勢。
蛟蛟把塑料袋裏的消腫止痛噴霧拿出來拆了包裝丢給何方:“你們嬌花何總溫泉泡完腳起身之後沒站好把腳崴了。”還栽進了溫泉池裏撲騰了半天。
何方低聲咳了一下,不理他們倆單腳蹦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下去上捧着自己的腳給自己噴藥去了,說起來還是有點丢人的,他才剛浪了一波,對着蛟蛟說完一番撩撥的話,起身準備來個完美的退場的時候滿腳的水踩在石頭上,沒站穩滑了一下扭到腳直接栽進了溫泉裏。
最後還是蛟蛟用蛟尾把他卷上來的,丢臉透了。
許惟走到何方身邊瞧了眼何方的腳:“何總,明天還按照原計劃去爬山嗎?”
這趟出差時間還挺緊張的,并不能在這邊多呆幾天,分公司這邊處理完還要回總公司去善後才行,明天原本何方把工作都交給了許惟,讓他全權代表自己。
他的計劃是帶着蛟蛟去林夕雙峰上去看看,那裏風景很美,山頂常年被霧籠罩着,雙峰之間是一片江水,坐着纜車能看到兩江的交彙,碧綠色的江水和淡黃色的江水交彙的地方在纜車上能看到很明顯的一條分界線。
好不容易帶着蛟蛟出來一次,總不能讓她一直在酒店呆着,何方想了想:“去吧,沒什麽事兒,反正上山下山都有纜車可以坐,噴點藥明天就差不多好了。”
第二天許惟去分公司繼續忙工作上的事情,蛟蛟跟着何方一起坐車去林夕雙峰,酒店門口的大巴車直達目的地非常方便,兩人一上車便看見昨天中午跟蛟蛟一起吃飯的年輕男人也坐在大巴車上。
那人看到何方和蛟蛟熱情地跟他們揮了揮手:“好巧啊,你們也是去雙峰嗎?”
何方想起昨天蛟蛟說的“他快要死了”這句話,再看這人時不但沒了排斥還多出一點惋惜,看上去也是個健健康康的小夥子,還真是世事難料,何方主動跟他打了招呼,坐在了他相鄰的位置上,一路上兩個人隔着車上的過道有一搭沒一搭的随便聊了幾句。
蛟蛟再次遇到那人倒是沒有昨天的熟絡了,一路上都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那人今天看上去比之前陰氣更重一些,蛟蛟突然有點擔心,難道他今天就會發生意外?
她微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總覺得今天不會是個非常坪靜的日子。
何方的腳昨天晚上噴了兩次藥,早晨起來又噴了一次,但還是沒有太好,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這麽快就痊愈的。
到上山的纜車之前還有一小段路程要走,蛟蛟扶着何方走到一片小林子裏,他們這一批上山的人只有他們兩個走得最慢,其他人都想着趕中午太陽最曬之前到山頂去,早就跑得半個人影都沒有了。
連那個年輕的男人都走走停停了幾次,對着何方他們欲言又止地張了好幾次嘴,最後還是何方主動讓他不用等,那男人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先走了。
蛟蛟看四周沒人小聲問了何方一句:“要不直接讓你的腳複原吧?是不是挺疼的?”
何方想起他打着石膏那會兒蛟蛟陪他去複查,他還調侃蛟蛟說“你還是個隐世的神醫嗎?”,現在想想她可比神醫全能多了,何方笑了笑:“怎麽,神醫又要出手了嗎?”
蛟蛟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路,又看了看旁邊豎着的提示牌:“離纜車還有500多米呢,這個臺階還挺陡的,你要不想痊愈,難道我背你走嗎?”
何方失笑地看了蛟蛟一眼,把胳膊架在蛟蛟肩膀上:“你給我留點面子成嗎?還你背我上去,這是準備把我身為男人的面子撕下來當鞋墊子嗎?”說完又憂傷地嘆了口氣,“我可真挺愁的,你這也比我強太多了,完全不給我展示自己價值的機會,這咋追啊?”
蛟蛟不理他的滿嘴跑火車,這人從昨天說了要繼續追她之後就開始肆無忌憚地随時用語言撩撥她了,還是個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昨天她笑着問他要不要睡一間房的時候他那張臉紅得跟昨晚買回來的紅色絨蛋糕一個顏色。
她擡腳踢了何方受傷不敢吃力的腳一下,何方在蛟蛟踢過來的一瞬間就準備好了的哼哼聲還沒等發出來,就奇跡般地發現他好像…好了?蛟蛟這一腳踢的不但不疼,還讓他之前隐隐酸脹的腳踝突然就沒有不适的感覺了,他嘗試着上了幾個臺階,又蹦了兩下,又能跑能跳能嘚瑟了!
“哎呦,真的好了呢!”
何方笑嘻嘻地從臺階上一節一節地蹦下來,蹦到蛟蛟下面的第二個臺階的時候突然回過頭看着蛟蛟,“這樣咱倆就一樣高了,這位神醫,你可又治好我一次了,何方無以回報,唯有以身相…哎蛟蛟,哎!等會兒我,別走啊!”
何方的腳好是好了,但也不打算繼續爬山,纜車多舒服啊,不用出一身臭烘烘的汗還能在上空看到兩江交彙。
兩人排着隊等着坐纜車時又遇到了那個男人,他走過來跟蛟蛟和何方打了招呼,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我聽前面的人說,這個纜車最多可以四個人一組,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啊?我有那麽點恐高來着…”
何方有點好笑:“恐高你爬什麽山啊,還是林夕雙峰,一會兒到了兩峰之間纜車都有種随風飄揚的感覺,你能行嗎?”
“哎,人生嘛,就得不斷地挑戰自己,不試試怎麽知道。”那男人聽出何方沒有拒絕的意思,又笑着客氣地道了聲謝,站在何方和蛟蛟身邊不再說話了低頭玩着手機。
乘纜車的隊伍快排到他們的時候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奶奶,您今年多大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說:“今年77啦,趁着還走得動,來看看山看看霧看看兩江交彙。”
工作人員把老太太領到一旁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奶奶,您年齡大了自己一個人坐纜車不安全,一會兒後面有不滿四個人的,你跟他們一起坐,下車的時候還能有人攙扶你一下,別着急,等兩分鐘。”
老太太接過礦泉水:“哎哎,謝謝啦小夥子,哎呀人老了到哪裏都給人添麻煩啊。”
何方看着那個老太太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雖然奶奶現在還精力十足,聽說前兩天還去廣場上跟人打太極去了,但總有老了的一天,他回頭跟蛟蛟說:“一會兒我們跟那個老人家坐一輛纜車吧?”
何方一直都很善良,前世皇宮裏的貓和鳥都愛往太子殿的院子裏跑,因為太子殿外的竹林裏挂了很多盛了谷子的小盒子,石階上還放了小廚房剩下的肉糜。
朝堂上受過太子幫助的人也不在少數,因此哪怕他們這位太子從未想着做皇帝,也依然有不少人擁護他。
蛟蛟笑着點點頭:“好,聽你的。”只不過,蛟蛟看了眼那位老人,紅光滿面的确是長壽的面相,今天似乎有一劫也無甚大礙,再看看站在他們身後的陰氣越來越重的年輕男人,蛟蛟微微蹙眉,有種危險越來越近了的感覺。
她拉住何方的衣擺:“你千萬別跟我走散了。”
何方不知道蛟蛟為什麽突然這樣說,但看她一副依賴的樣子他心情還是很好,點頭應了一聲:“好。”
何方和工作人員表達了願意跟老人共乘一輛纜車的想法,在工作人員贊許的目光下把老太太扶上了纜車,蛟蛟和那個年輕男人也一同走了上去,工作人員幫他們鎖好了門後纜車顫顫巍巍地往山頂出發了。
年輕男人一路上安靜如雞,雙腿緊緊并在一起手用力地攥着身旁的扶手,僵硬得跟個機器人似的,頭一卡一卡地慢慢移動着滿足着自己想東張西望的好奇心。
坐在旁邊的老太太倒是很活躍,一首《北京的金山上》唱了一路,後來幹脆連坐都不坐了,站中間拿着手機一直在拍小視頻,何方瞄了一眼老年機上巨大的字體,這個微信群名叫“七仙女下凡”,他控制了一下馬上就勾起的嘴角,心想:老閨女團什麽的可真有意思啊。
蛟蛟看着何方一臉憋笑的樣子,輕輕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在高興些什麽?”
何方回頭看了一眼這個自稱活了一萬年的姑娘滿臉的膠原蛋白,也說不上了來是該高興還是該犯愁:“沒事兒,就…你理解不了的那種小事兒。”
可能是看老太太一路錄像什麽的非常開心,纜車走到林夕雙峰的中央的時候,年輕男人也鼓起勇氣扶着纜車的透明牆體慢慢地站了起來,靠着門的位置跟老太太各據一方錄起了小視頻。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纜車突然巨烈地搖晃了一下,老太太一個沒站穩朝着年輕男人撞了過去,年輕男人被撞得後退了一步,背後本該緊鎖的門突然被撞開,何方眼疾手快地去拉他,卻跟着年輕男人一起被一股飓風一樣的力量掀出纜車外,直直地沖着下面的江水掉了下去。
蛟蛟扶住老太太卻看見何方從纜車裏掉落,她眸中銀紅色一閃大喊了一聲:“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