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何方看到蛟蛟盯着自己手裏的小蝴蝶結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心裏納悶地猜她這是什麽意思,猜了半天也沒猜出來的何方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剛才怎麽那種表情?”
人家蛟蛟也沒回答,一副“你說什麽我聽不見”的樣子,并且回到家之後直接進她的卧室,何方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心說:這咋了?生氣了?暈車了?困了?總不能是跟一個不到一米高的小女孩吃醋了吧?
對自己靈魂拷問五連擊的何方還沒猜出個所以然來,聽到蛟蛟從屋裏說了一句“何方,你來。”頓時就颠颠鑽進蛟蛟卧室去了,剛邁進去腳都沒站穩就對着蛟蛟大吼了一聲:“你幹嘛!”
蛟蛟床上擺了半個床那麽多的小.內.褲,蕾絲的、棉布的、印花的、刺繡的種類還挺多,但無一例外的都是深色很性.感的那種,跟展覽一樣一個挨一個地擺在床上。
何方臉紅脖子粗地吼完轉身就要往出跑,蛟蛟拉了他一下笑着說:“你看仔細點兒。”
“我又不是變态我看仔細…”說着不看但眼睛還是很誠實地往過瞄了幾眼,這一瞄就發現端倪了,他不敢置信地舉起自己的右手,看看手心裏的紗布小蝴蝶結又看看床上的內.褲上點綴的小花小蝴蝶的紗布,何方顫聲問,“這玩意兒是…是從這內…咳,那什麽上弄下來的?”
蛟蛟一臉“如你所見”的表情。
何方:“……”
這個事情也沒有特別尴尬,畢竟是個三歲的小孩子送的,她可能什麽都不懂就單純覺得好看。但後遺症太大了,何方這一下午時不時地就想起來蛟蛟那鋪了大半個床的各種款式的小.內.褲,他嘆了口氣,只能拿工作麻痹自己了,默念着“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一頭紮進了工作裏。
晚上許惟來送文件的時候何方還半皺着眉在看資料,對他的到來毫無察覺,許惟重重地咳了一聲何方才幽幽地從電腦上把目光移開,看到他有點意外:“你什麽時候來的?”
許惟沒什麽表情地說:“已經站你旁邊跟蛟蛟聊了半天了。”
“啊。”何方捏了捏酸脹的頸椎轉頭問他,“熙長又開始抽風了是不是?”
許惟笑了一下:“嗯,常盛好像前陣子遇到打劫了,受了傷還挺嚴重,胳膊粉碎性骨折。”
何方有點幸災樂禍地揚了揚眉:“呦,多行不義必自斃,打劫的搶他可太對了,他可富得流油,黑心都被他那一肚子壞油遮住了,看着像個人似的。”調侃完人家何方突然想到了正事兒,又對許惟說,“哎?你是不是等着弄這個?給你,就在我家弄完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這都幾點了?許助理這麽加班加點的我都不好意思扣你年終獎了。”
許惟瞥了他一眼沒說話,接過何方的電腦坐在沙發上開始工作。
何方起身抻了抻胳膊又錘了兩下腰,走到陽臺邊準備透透氣時卻看到蛟蛟靠在陽臺的窗戶旁,神色淡淡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說真的他最看不得蛟蛟這種落寞的神态,每次看到都有種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覺,他想到她那天站在頂樓的天臺上對他說的那句“何方,這世間如果沒有你,真是太寂寞太寂寞了”,也許那句話并不是跟他說的,也許她當時心裏想到的何方是太子何方,但那句話就像是一把塞進心窩裏的冰碴子,每次想起來都讓他覺得十分難受。
何方走過去站在她身旁,笑着開口打斷了蛟蛟的沉默:“哎,你那個白月光,就那麽難忘嗎?”
經過林夕市的一切和前幾天蛟蛟失智時的朝夕相處何方已經沒有之前那麽退避了,而且他也明顯感覺到無論他提到什麽蛟蛟都沒有像之前那種明顯的回避或者轉移話題。
這算是一點進步吧?何方有點愉快地想。
蛟蛟歪着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目光移到窗外去,淡淡地嗯了一聲。
何方忍住心裏翻江倒海的醋意用手敲了敲窗戶上的玻璃,噠噠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響起,和着窗外的鳥叫和蟲鳴,還有偶爾微風撫過樹葉的聲音,他重新勾起嘴角:“那你講講呗,随便講什麽都行,我上次說了要繼續追你,知彼知己,也好百戰不殆吧?”
蛟蛟轉過身來打量了他一眼,也許她不該一直畏首畏尾地等,她是大妖,大妖可以有驕傲勇敢的資本吧?
可以嗎?可以再讓她所心所欲地自私一回嗎?她不怎麽确定地問着自己。
何方看出她眼裏的猶豫,笑着繼續蠱惑她:“我之前就想跟你說了,有一天中午我在公司休息室裏間等咖啡,幾個姑娘叽叽喳喳地走進來還放着音樂,給我煩得不行,你知道這人吧嘴雖然損了點但還是挺善良的,又不是工作時間,我突然出去肯定給人吓一跳是不是?我就在裏間呆着喝咖啡,要說我還真不知道女孩子們為什麽每天有這麽多八卦可聊,我聽着都累。還有她們放的那個歌也挺鬧心的,可能是我老了接受不了那種風格吧。”
“不過,有一句歌詞我聽着覺得挺對的。”何方說着慢慢地靠近蛟蛟,眼底是讓人想不顧一切地沉溺進去的深情,“那句歌詞是‘得不到,就偏寵’。”
他一只手拄着蛟蛟身後的玻璃窗,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在蛟蛟耳邊輕聲地把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心猿意馬就相擁。”
“得不到就偏寵,心猿意馬就相擁。”
何方的聲音低沉而魅惑,像是蠱惑人心的魔音一樣就這樣随着晚風輕飄飄地傳進了蛟蛟的耳畔。她能夠清晰地聽到何方心跳的聲音,原來他也沒有表面上那麽鎮定,說了那麽大一堆無關緊要的話,也不過就是想慫恿她向着他的方向走幾步而已。
可以吧?她可以再往前邁一步的吧?
蛟蛟在何方籠罩的陰影裏緩緩擡起頭,她笑着,之前的糾結和掙紮都不見了,眼底帶着藏不住的愉悅:“何方,都說凡人每一世都不同,怎麽你,一直都是有事相求就靠出賣.色.相啊?”
何方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來:“可能你白月光跟我都發現,這招對特別你有用吧。”說完他收回胳膊轉身跟蛟蛟并排靠在玻璃窗上,“準備開始了嗎?”
蛟蛟極輕地點了下頭,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後面:“我這個印記,從生于天地那天便有了,但你…他,他不是,他小指的印記是我用妖命做的記號,他也答應我要生生世世都與我相遇,還答應我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我。”
何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蛟蛟沒有用“你”,大概是注意到了他提起太子何方從來不用“我的前世”而是用“你的白月光”這樣的字眼,大概是知道他從心裏希望蛟蛟把他們當成不同的人希望她分清他們,蛟蛟選擇了用“他”來講述這些事,就像她真的分清了一樣。
她很聰明,聰明又溫柔。
“…天地間的神器有四件,靈佛珠、噬緣劍、空虛鏡,還有一件沒人見過也沒人知道是什麽,也或許是個傳說吧,靈佛珠一直都在鋈樂那裏,他曾經融了半串被天雷和神器反噬得半月卧床不起只為了好奇我的情緣,也沒白忙,半串靈佛珠的卦象算出我會緣定一個凡人。”
蛟蛟從來沒跟人這麽長篇大論地講過什麽,東一句西一句的想到什麽就随口說出來,好在何方之前也夢到過一些,聽起來也不是特別困難,但從來沒夢到過的就要細細地去聽了,生怕錯過什麽關鍵的。
“對于這個結果我們都沒當真,直到過了幾千年之後我遇到了他。”說到這裏蛟蛟輕聲笑了一下,眉眼間帶着說不清的溫柔,“做太子也許他并不合格,我也早說過他不适合做帝王,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為什麽是他,但那天金銮殿頂初相遇時我就知道那個與我有緣的凡人一定就是他了。”
“我活了太久了,幾萬年間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未必都能記得住,不會事事都放在心上,也從未像你們凡人一樣愛惜活着的時光。但你若問我他是否難忘,也許再過幾萬年我都依然這樣惦念着他吧。”
晚風溫柔,蛟蛟也很溫柔,但對話的內容對何方來說卻并不溫柔。
何方嘆了口氣,心裏難過嗎?還真是挺難過的。
但看到她這個樣子又有些心疼,小指上的新月又開始有些發燙,心髒也有點不舒服,他皺着眉用胳膊抹掉額間的虛汗輕輕拍了拍蛟蛟的肩膀,他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眼眶也酸澀得難受,他有點艱難地開口說:“蛟蛟,沒別的意思,你能跟我說這些我真的…你願意認真地跟我聊聊我還是很高興的,但我好像、好像有點不對勁…”
何方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努力攥着拳頭忍着不适和莫名其妙的想去抱住蛟蛟的沖動,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擡手抹了一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哭了?卧槽?這也不是什麽感人的愛情故事啊他居然哭了?
蛟蛟從回憶裏擡起頭就看到何方渾身發抖地極力克制着什麽,額頭和鼻尖都溢出了汗水,眼眶通紅還沾着些眼淚,是想到什麽傷到魂魄了嗎?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何方!你沒事吧?何方!”
何方忍得額頭的青筋都繃起來了,咬牙對蛟蛟說:“我..我他媽也、也不知道我這是什麽毛病,蛟、蛟蛟,對不起,我控制…控制不住了!”
蛟蛟只聽到何方斷斷續續地說了“對不起”和什麽“控制不住”之類的話,還沒想好是給他喝些妖血還是怎麽辦好就突然被何方擁進了懷裏,他緊緊地抱着她,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在她的背上像是要把她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他牙齒打顫地說了一句:“我…沒…有…忘…記…你…”
聲音空靈,似是從遠方傳來。
許惟靠在陽臺外面的牆上看着裏面相擁的人影,半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