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幫閻王選好了電影投屏在電視上播放之後何方回到卧室把手機丢在了一旁,再看手機已經沒有意義了,蛟蛟出去連手機都沒拿,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

他想找個人太容易了,托點關系就能按照身份證的各種記錄找到想找的人,但她是妖,真的想躲開他,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到她。

何方有點喪氣地靠在床頭,如果是太子何方,他會怎麽做?

這樣的念頭閃過的同時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他剛登基不足百天的時候,新皇登基朝綱不穩,有心者便蠢蠢欲動地想往宮裏送人,借着給新皇選助手的名義實則為了在他身邊安插眼線。

當時被送來他身邊的有一位年邁的嬷嬷,這位老嬷嬷是母後生前一直侍候她的老人,他和何惟小的時候沒少被老嬷嬷照顧。其他人都防範有加,唯獨他對這人的确是疏于防備,以至于在夜裏他批閱奏折之時差點喝了這位嬷嬷送來的放了毒的燕窩,當時若不是蛟蛟在他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蛟蛟動怒的樣子,她打碎了裝着燕窩的琉璃盞,沉着臉冷笑:“皇上真是好大的威風,現在連喝毒藥都不放在眼裏了!”

當時他自覺心虛無論怎麽哄她都不說話,蛟蛟只是一直坐在窗邊沉默着,他湊過去說話她也不理。最後他實在沒有辦法,翻出玉簫坐在她身邊輕輕吹了起來,不記得吹了多少遍,天都快要亮了,蛟蛟突然轉過身來伸手抱住了他,他當時笑着調侃她:“原來會吹簫這麽好,還有美人投懷送抱。”

蛟蛟把頭埋在他胸口悶悶地說:“何方,我不是什麽都行的,我不會解毒,我怕你出事。”

他揉了揉蛟蛟的頭:“我要真出事了不是還有來世麽。”

蛟蛟蹙眉,指尖撫摸着他的鼻梁:“我本以為給你做了印記生生世世見到你便是喜樂之事的,但我發覺我越發越貪心了,何方,我想你一直記得我。”

他當時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指:“蛟蛟,別怕,我能記住你,我會記得你,相信我。”

何方回憶到這裏頭開始有點疼了,他按住太陽穴,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沒有睡着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沒錯,不是太子何方的事,是他的事,從頭到尾他和太子何方就是同一個人,哪怕他現在不能完全想起來,那種感覺他也明白,就像是五歲那年的車禍,的的确确是自己經歷過的事情總有一天他能夠清晰完整地想起來。

只是他不能等自己完全想起來再找蛟蛟攤牌了,也不能給蛟蛟再避開他的機會了,何方回憶着蛟蛟白衣的樣子,回憶着她在廚房偷懶玩手機的樣子,回憶着能想起來的曾經的事情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不明白以前的自己為什麽那麽肯定地覺得他能夠記住她。

萬年的記憶重回腦海,他只想擁抱蛟蛟告訴她:我回來了。

也許,他喜歡的人一直念念不忘的都是自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但他為什麽眼眶這麽酸澀。

那些蛟蛟眼中的隐忍,那些每次他試探後她的回避,那些她偶爾的沖動和撩.撥,似乎都有了答案。

好心疼啊。

這個說自己活了幾萬年可以攬日月傾天地的妖,好讓人心疼啊。

閻王感受到何方的情緒波動敲了敲門,何方卧室的門沒關,他一擡頭便看見何方紅着眼眶靠在床頭一只手按着額頭微微皺眉的樣子,閻王頓了頓,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叫了他一聲:“何方。”

何方回過神來看到閻王正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他揚眉笑了笑:“怎麽,閻王爺看了電影裏世人編排的你,可還滿意?”

閻王一時間有點茫然,眼前對他說話的人,竟然神态動作都跟從前的何方一樣,而他的眸子裏甚至多了一些風塵和滄桑,閻王試探地問:“你想起來了?”

何方揉着太陽穴起身,跟閻王一起回到客廳:“一部分吧,除了關于蛟蛟的事情記得比較清晰,我都想不起來我的府邸臺階有幾階。”

“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記起你究竟是誰,畢竟孟婆的湯從有了輪回就從未失效過。”閻王淡笑着,何方那句“關于蛟蛟的事情記得比較清晰”讓他不知道用什麽情緒面對。

哪怕原本他并不該出現任何情緒的,鬼仙又怎麽會有喜怒哀樂呢?

何方回頭瞥了他一眼,沉默了兩秒才開口:“你願意跟我講講蛟蛟嗎?我覺得我可能錯過了她很多事。”

很多事情看透了也沒必要開口戳穿,這是帶了萬年前的太子和現在的何方共同的善良。

閻王垂眸一笑:“我識得她很久,但卻不一定比你更了解她,只知道她雖然擁有旁人羨煞的能力,卻并不愛這世間的一切。她眼裏的山是巨石,她眼裏的海是積水,她眼裏的人是庸庸碌碌一輩子卻逃不過輪回的可悲者,她眼裏的仙也不過是看遍滄桑的無聊人。”

何方斂了笑容,皺眉想到初遇蛟蛟時她永遠神色淡淡的樣子,那時她很美,但她眸子裏同自己一樣的厭世的情緒确實最開始引他好奇的地方。

閻王目光有些放空,帶着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惆悵:“大妖的魂魄很是珍貴,但她向來不把揮霍妖命放在心上,若是問她她便會不在意的一笑,說命這個東西她多得很。她說得多了,也就真的有人信,覺得大妖最是潇灑不過。我那時候也是信的,只是後來發覺,她那樣潇灑的樣子恐怕只是沒有人能讓她牽挂罷了。”

夜色濃郁過後又是陽光普照的新一天。

沒有人能夠真正的感同身受,他會懂,是因為他也經歷過了而已,何方看着面前的閻王,很想問問他,他心裏牽挂的人他自己清楚是誰嗎?

男人的友情有時候來的很奇怪,一起打個架,一起喝頓酒,一起懷念一個姑娘,第二天就可以稱兄道弟了。

但這些坐在西餐廳裏吃牛排的閻王爺拒不承認,他堅持自己是個莫得感情的鬼仙,他覺得自己會拉着何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夜是因為何方想聽關于蛟蛟的事情,他還覺得何方請他吃飯是他開解人的辛苦費。

沒有蛟蛟的消息何方也沒什麽食欲。

倒是無意間拿着吃西餐的刀子在指間把玩的風生水起,一直到閻王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他才反應過來,刀子當的一聲掉在餐盤裏,在放着輕音樂的西餐廳裏格外明顯,周圍的人紛紛回頭,何方對着周圍的人歉意地點了點頭,又沖着剛才拿手機拍他玩刀子的兩個人咧了一下嘴,那倆人悻悻地收起了手機。

也許他應該給許惟發個消息讓他留意一下八卦新聞,免得他再登上頭條什麽的,但實在是沒心情想這些事情。

再想到昨天中午蛟蛟眼中的擔心和不安,她當時得有多怕他出事啊他居然還開玩笑,越想越煩的何方把炮口對準了正在吃第三份牛排的無辜的閻王:“哎,你們地府好歹也是個出名的地兒,你怎麽像難民營逃出來的似的這麽能吃!”

閻王爺一點也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閻王爺,他優雅地拿着刀把牛排切開,用叉子戳了一塊放進嘴裏,細細地咀嚼後用餐巾擦了擦嘴,慢條斯理地做完這一切才擡起頭來沖着何方溫和一笑:“才不到一天就心急了嗎?她可是等了你一萬年呢。”

何方被這個看起來溫和無害的閻王咽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才嘆了口氣,幽幽地說:“問你個正經的,如果我又不幸挂掉了,再過輪回時想記起這些前塵往事還會這麽艱難嗎?”

閻王放下手裏的刀叉,認真地看着何方:“會,只會越來越難,孟婆湯不會每一世都對你沒有效果的。”

何方皺了下眉:“如果永遠不轉世只做魂魄,會不會有消散的那一天?”

閻王有一點意外,他沉默了兩秒才回答何方:“我知道你想什麽,但你要想好,做魂魄若想不消散就只能在地府裏,不能見陽光不能來人間,永遠都只能在地府裏,對你們這些熱鬧慣了的凡人來說,地府是最無聊不過的地方了。很多剛來時堅定地說自己不想輪回的魂魄後來都忍不住又去投胎了,幾萬年來所剩下的也寥寥無幾。”

何方點頭:“不能見陽光,不能來人間,但她想見我的時候我永遠都在,也永遠都會記得她,這就很好了。”

說完何方笑着看了閻王一眼,“你不是個莫得感情的鬼仙嗎?難道我剛才幻聽了?我好像聽到你的友情提示了。哎,不來人間也沒什麽,你教我釀酒不就行了,蛟蛟說你好多酒都要等個千八百年的才能喝的,這個愛好用來打發時間倒是很不錯。”

閻王看着何方眉眼間雖然愁緒未消,但出口的話已經變成了調侃,他也跟着笑了一聲:“我還一直不解她總把真情實感藏得很深這一點是跟誰學的,原來是你萬年間的潛移默化。”頓了頓他又說,“我以前只覺得她為你犧牲太多,沒想到你也是願意為她付出的,你這樣,我便放心了。”

閻王走後何方獨自一個人在家,把買回來的幾箱子荔枝一棵一棵地從枯枝上揪下來,他把餐桌挪到了一進門就能看見的顯眼位置,又拿荔枝在桌子上擺了一個挺大的心形。

他沒有完全恢複記憶,不記得他曾經都為蛟蛟做了什麽浪漫的事,只是今天路過超市的時候想起上學時候歷史老師講的唐玄宗寵愛楊貴妃為了給她運荔枝不惜代價的故事,靈機一動進去買了幾箱荔枝。

他現在要做的是把這些粉乎乎的荔枝擺成一個金字塔一樣的心形,讓蛟蛟在回來的第一時間看到他的心意。

閻王走之前給了他一張小小的紙條,說是有需要時握着紙條便能在夢裏見到他,何方把紙條收好,他現在已經有了對未來的打算,剩下的,就只是一心等着蛟蛟回來了。

蛟蛟,你什麽時候回來,也許我沒有完全恢複,但我好像無論有沒有記憶都只會對你動心。

蜷縮在海底暗礁中的蛟蛟突然睜開眼睛,她感到頸後的新月有些灼.熱不禁皺了皺眉,是何方?他的情緒怎麽會這麽大的波動?

他…會不會發生什麽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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