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一
2010年夏天。
那是唐晚和宴非白分開後的一年。
今年的她已經十四歲, 父母已離婚,她一個人住在老房子裏, 和青兒相依為伴。
同時也是宴非白和唐晚分開後的一年, 這年他十九歲, 再次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因為不穩定的病情被鎖住雙手雙腳, 囚禁在輪椅上。
兩個人, 從此分隔兩個地方。
無數次深夜, 他會在掌心裏一遍遍寫下唐晚的名字, 而她在枕頭下藏了一封封寫給宴非白的信。
分開後,唐晚學習更用功了,她不太想用唐嵩和魏香梨的錢,雲川高中和雲川大學的獎學金都是一筆不錯的數額,可以支撐她活下去,當然, 促使她一往無前的還是宴非白。
她想,他是那麽優秀的人,不管在哪裏都會發光發熱, 興許他真的已經繼承了家裏的家業,興許以後再見, 他已經是一位成功的企業家。
如果不變得優秀一點, 她怕自己會失去站在他身邊的資格。所以,她想爬得高一點,爬到頂點, 讓他不可能不注意到她。
但是沒有宴非白的日子過得實在太慢了,唐晚時常盼望着自己快點長大,她把所有的心情都寫到信裏,愛惜的把信放在信箱裏,希望它們能送到宴非白手裏,哪怕這是一封沒有收件地址的信。
唐晚高二的時候,書包裏的信被同學發現,彼時的學生們還愛打鬧起哄,不顧唐晚的反對,把信丢來丢去的傳閱,打趣嘲笑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時的心情難以形容,就好像一直藏在內心的秘密被人無情拆穿,所保護的美好一下子被鞭撻得體無完膚,唐晚紅着臉把信搶回來,強忍着眼淚跑出去。
她跑到香樟林裏,把眼淚憋回去,把信裏的褶皺撫平,愛惜的放進書包。
總有一天,她要告訴宴非白,她為守護他們的曾經,到底受過多少委屈。
她多想痛快的大哭,卻又記着他說的話。
“你……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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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他當時說這話的眼神,溫柔疼惜,好像她是他絕世的珍寶。
“才不哭,我才不哭!”唐晚用力捶了捶書包,把眼角的濕潤擦幹,又跑到當初初遇的那顆香樟樹下發呆。
最後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氣,恨恨地踹了樹一腳,末了又蹲下來,懊悔的摸摸它被踹到的地方。
“宴非白,我好想你,你現在哪裏?”
“你會不會想我?還是……你恨我。”
“恨就恨吧,總比忘了好。”
“宴非白,我真想再也不給你寫信了,誰讓你抛下我的!可是,我不想讓你忘了我。忘記你好難,我每天都會越來越想你,你也想我一點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會一直等下去。”
小姑娘嘀咕了好多話,最後被風一吹,都卷進了樹梢裏,随着搖曳的枝葉消散得幹幹淨淨。
唐晚抱住膝蓋,把腦袋埋進雙.腿間。
現在依舊是他們初遇那個夏天,香樟林安靜,有風在吹,陽光熾熱的落在綠油油的樹葉上,時間依然火熱,往事卻沉睡了。
**
宴非白重獲自由從精神病院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唐晚的消息,他回了雲川一趟,想帶走她,然而見到的卻不是心心念念的少女,而是魏香梨。
他從魏香梨口中得知如今的唐晚過得很好,唯一不同的是,她忘了他,甚至讨厭他。
怎麽能不讨厭他呢?就連他自己都厭惡自己,更別提唐晚了。
大抵是自卑和自我厭惡,宴非白沒再尋找唐晚,孤身一人回了英國,就這樣好了,他們本來就不是同路人,還是不要有任何牽扯了。
只是說好了要放下,卻還是忍不住關注她,想知道她究竟過得怎麽樣,有沒有被誰欺負,是否真的一丁點都想不起他。
所以唐晚寫的那些信,終于在跨越兩年的時間回到宴非白手裏。
粉色的信封,上面還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宴非白拿在手裏看了許久,想看看裏面寫什麽,卻又沒什麽勇氣。
怕看到什麽呢?
怕知道她讨厭自己,怕知道自己的癡念根本什麽都不是。
明明沒有遇到唐晚之前他什麽都不在乎的,可是遇到她之後,他心裏想的全是她,每個日日夜夜都是她的臉,支撐他度過最煎熬的日子的人是她。
他願意為她變得卑微,如果她有一點點想念她的話,他會不顧一切,一定回到她身邊。
信紙展開,略微有抖動,原來是他緊張得指尖都顫抖了。
宴非白深呼吸,目光落到信紙上,女孩漂亮的字躍入眼中。
宴非白,你還好嗎?
我是唐晚,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也沒關系,現在回想一下好不好?我是在香樟林被你救下的小女孩,對了,一起救下的還有一只小橘貓,名字還是你取的呢,它叫青梅,我叫它青兒。
那麽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沒有想起來也沒關系的。
宴非白,我記得你就好了。
我會永遠記得你,記得你的眼神,記得你溫暖的懷抱,記得你說話的聲音,記得你陪我看星星的夜晚。
雲川現在入冬了,也下雪了,很漂亮,真是遺憾你看不到。
但是沒關系,等你回來我再帶你去看吧,我們去堆雪人,去打雪仗,如果可以,我們可以一起過年,反正我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對吧。
我真的很想念你,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來看看我嗎?
我想去找你,可是我還小,哪裏都去不了,我也沒有錢,甚至不知道去英國的哪個城市找你。
但是我在雲川,一直在這裏等你。
你來找我吧,一定要來,我等你。
宴非白死死盯住最後三個字——“我等你。”
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紅了眼眶,到底哪個才是唐晚?一邊說着讨厭他,一邊卻又說等他。
宴非白小心翼翼将信貼在自己胸口。
沒關系,他會親自回去問問她。
長達八年,唐晚的信從來沒有斷過,可就算沒有這些信,宴非白也知道她成長得多麽美麗,多麽優秀。
不僅是她在努力,他同樣日以繼日,忙着給她準備好一切,只待見面那天,雙手奉上。
初見那段時間,宴非白很緊張,很無措,甚至害怕,仿徨,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面對唐晚。
分別十年的他們有了一些距離感,長年累月的孤獨讓他找不到最合适的态度,因此,他用錯了方法。
他用最執拗,偏執,幾乎是強取豪奪的手段,裝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想要占有她,可其實,宴非白唾棄厭惡這樣的自己,內心害怕又擔憂。
他無數次問自己,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她開心?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她知道,他太想要她。
可是十年太久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心平氣和,已經很久沒有笑過,甚至說話都懶得說,又怎麽比得上情場老手百般溫柔的對待姑娘。
唐晚不知道,重逢那夜的晚會是為她舉辦的,他只是想有一個光明正大見她的理由。唐晚不知道,當她第一次開口對他說話時,他沉寂很久的心才終于鮮活的跳動起來。
宴非白很怕自己再盯着她,會吓到她。所以,他艱難的選擇退避。
唐晚更不知道,他在潑了她一杯酒之後,整晚徹夜難眠,後悔得心痛。
所有的所有她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了對她笑得好看一些,會偷偷對着鏡子練習,不知道他為了說話溫柔一些,會盡量放慢語氣。
她永遠不知道他到底多麽多麽愛她,甚至于,為她做什麽宴非白都心甘情願。
因為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得上他的晚晚,宴非白幾乎是虔誠的把唐晚當做自己的信仰,光明,以及活下去的意義。
他的莽撞和偏執曾傷害到她。
可幸好,唐晚還是那個唐晚。
她溫柔,善良,像個小太陽,依舊像十年前那般包容他,理解他。
他們能在一起,這樣美好的事,宴非白曾經想都不敢想,可當抱着唐晚,當牽着穿婚紗的她站在神父面前,當夜深人靜,他輕輕靠在唐晚的肚子上,對寶寶說話的時候,宴非白總算有了一點真實的感覺,唐晚終于完整的屬于自己了。
如果下一輩子,在跟她相遇之前他還是會遭遇世間所有的不幸,那麽這一次,宴非白不會再怨天尤人,他會滿懷感恩的接受所有苦難。
因為唐晚,什麽都值得。
……
夜深,宴非白看着懷裏睡着的嬌妻,摟着她貼近自己的胸膛,唐晚睜開睡眼朦胧的眼睛,小胳膊細腿一起搭在宴非白身上,男人笑着親她:“怎麽醒了?”
唐晚搖搖頭,在宴非白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兩條腿纏在他腰上,嗓音有些嬌嗔:“你怎麽還不睡?”
“在看你。”宴非白柔聲說,手掌還輕輕拍拍她背脊,哄她繼續睡。
唐晚乖乖的閉上眼睛:“我有什麽好看的。”
“很好看。”
他總是會這樣,對她所有的問題都回答得一本正經,哪怕只是唐晚随意的嘟囔,他也會放在心上。
唐晚笑了一下,閉着眼睛仰頭,把嘴唇嘟起來,很快,宴非白在她嘟起的紅唇上親了一口。她高興的繼續睡。
夜深人靜,漸漸傳來姑娘均勻的呼吸聲。宴非白輕柔的摸着她的肚子,低頭親她額頭:“晚安,晚晚。”
他閉上眼,看到了曾經的十三歲小姑娘和十八歲少年。
他們手牽手朝他招手,歡笑着朝他和唐晚跑來。他們在終點相遇,彼此相視無言,只是彼此都牽緊心愛之人的手,這一點永不改變。
過去,現在,未來。
年少是你,餘生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9點還有一更,渡蜜月去~
謝謝正版訂閱的姑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