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架

經過一番“據理力争”，于越再過兩天可以搬到樓上，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

臨到決定，奶奶卻不大情願，這個孫女兒從小就是她帶大的，要接受忽然分開不容易，只是不停地念叨着，“越越長大了——”。

晚上對着于越，又說，“你跟我住都沒膽子，一個人可怎麽辦？”

于越只能笑着安慰她道，“奶奶，我不怕，老師都說了要一個人住呢。”

“到時候晚上害怕，你就叫你爸，他住在你隔壁。”

“嗯嗯。”

經過一番你來我往的保證，于越才把奶奶安撫下來。

她躺在一米來寬的床上，灰撲撲的蚊帳從面前掃過，硬邦邦的枕頭貼着脖頸，目光直視着頂部的黑暗。

沒有太大的感覺。

即使她可以假裝自己才九歲那樣笑着撒嬌，內心竟然還是毫無波動般。是了，自己早就習慣了，只有這樣才可以若無其事地活着。

她想起來很小的時候，她常常會被比自己大幾個年級的堵在路上，他們踢打她，讓她不準告訴家裏。有一次她強打着勇氣給爸媽說了，他們很生氣，可是也只是很生氣罷了。

那以後于越就學會了忍耐。

直到她大學以後，碰到這些人，她媽媽一個勁讓她別死讀書多跟人交流，她只是漠然地掃過，最多淡笑着打個招呼。

還要這樣度過嗎？

她的平淡的卻也傷痕累累的一生，在多少個寂靜的夜晚裏輾轉難眠。

那些恥辱的回憶還要再現嗎？

讓她在無數個情緒低谷裏羞憤自責，脆弱的自尊心層層剝離碎裂。

于越想，這一世就當作白得的，怎樣快活就怎樣活吧。

對，就這樣，她終于閉上了疲憊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六點，于越就被叫醒了。

爸爸起來了，他七點上工，于越每天早上都順路蹭爸爸的車去學校。雖然，是二八杠自行車。

兩人吃完飯出門，天還沒有大亮，朦朦胧胧的，穿着件春秋衣的于越緊緊胳膊，還挺冷。

水泥路上人很少，于越坐在爸爸的自行車上，把臉都藏起來，眼眶濕潤。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如孩兒伏于爸爸的肩膊，誰要下車。

學校離家就兩千米不到，所以于越很快就到了校門口。校門口還沒人，生鏽的大鐵門緊緊鎖着，只有老師才有鑰匙，她還要在這裏等一會兒。

背着書包原地走動，好活動活動冷得僵直的腿。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她得思考思考怎麽改善家裏的環境。最好是換個良好的環境，既讓自己，也讓家人改變觀念，活出人生精彩。

她記得曾經大學放假回家，在火車上碰到一個五六歲小男孩，一口一個姐姐，跟她分享食物，給她講故事。當時她只覺得可溫暖了，十分羨慕孩子的教養。回家之後，村裏同樣四五歲的小妹妹，見人就打，不高興就吐口水，村裏婦女老少們還起哄說吐你舅公，吐你舅公。一片哈哈大笑。

其實這姑娘剛會說話時也很乖巧，只是環境是那樣，她不知道什麽對錯，只知道學着周圍人的舉動。白紙就這樣被塗上了雜亂的顏色。

“于越，你今天又是第一！”迎面走過來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瓜子臉，大眼睛。

“美婧，你也早。”于越認出來這是她以後很好的朋友，王美婧。她們兩的關系是初中以後才好起來的，後來她無數次後悔為什麽小學時候的自己那麽懦弱，沒有保護她。

王美婧小學時候不知道什麽原因總是被人孤立，大家都叫她小妖精。在那個年代的鄉村，被人這樣稱呼象征着這個人品行不端，甚至重了說還有點水性楊花的意思在裏面。當時于越也屬于受孤立的那一群，她只能小心翼翼不敢得罪誰，更別提為了王美婧出頭。

于越檢讨自己，這就是懦弱。

後來王美婧因為高超的情商和一流的美貌混得風生水起，一度十分照顧于越，所以于越常常愧疚，為什麽在那個時候沒有保護她。

“美婧，我們做好朋友吧，以後我保護你。”于越眼神真摯地望着曾經的摯友，這一次她會好好地對她。

“好啊，我們本來就是朋友。”王美婧笑起來眼神狡黠，而後湊到于越面前，“那，我可以摸摸你的頭發嗎？”

⊙０⊙她忘了很久以後，王美婧告訴她幼兒園坐她身後就喜歡上她烏黑的長長的頭發，總想要擺弄一下她的頭發。

“好吧，賞你碰一碰(￣へ￣)。”

小學四年級的課程非常簡單，村小的他們沒有英語課，反正除了語文就是數學，哦，還有一節活動課。

活動課就是掃操場，對的，你沒有看錯。于越的學校很小，操場是長方形的，四周栽滿了落葉杉，這種樹就沒有不掉葉子的時候。

于越端着掃把站在王美婧旁邊，把那些過來叫她小妖精的人全部呵斥到一邊去。後來她因為小時候的遺憾去學過散打和跆拳道，師兄問她怎麽學這個，她笑着告訴他說學來打架。現在總算派上用武之地，要是這群小孩子還是不思悔改，她不介意動手。別說她欺負小孩子，這些小孩子欺負起人來可不會留情。

“哇，越越你好棒。”王＊星星眼＊美婧現在對于越那就是膜拜一般。雖然她也不是很怕這些人，可總是不舒服，平時大家都說她是小妖精，沒人敢跟她玩。

“大家快離她們遠點，于越竟然和小妖精一起。”

一個誇張的驚恐女聲響起來，拖着掃把跑到一邊去。沒一會兒，于越和王美婧身邊就空出了一大圈，好似她們兩人身上有什麽東西會傳染。

王美婧面帶歉意地看着于越，心裏十分愧疚，都怪她。于越好歹二十多歲，怎麽會為了這個難受，她側身安慰王美婧，“美婧啊，有些人就是嫉妒你好看，像你這樣的大美女以後跪着求着都求不來。”

王美婧再早慧此時也被于越的大膽驚訝到了，直愣愣盯着于越，簡直要把她看出一個窟窿來。

“別怕，姐姐以後保護你。”

她拍拍王美婧的肩膀。

“呵，于越，這兩天不收拾你，你是渾身不得勁啊。”剛才發話的女生又開口，話語惡毒。

開口的叫做安若兮，這個女生後來也只讀到初中，在于越還上學的時候就結婚了，在家裏幫着幹活。

“若兮，別這樣。”身邊的女生勸她。

“哼。”安若兮矜持地哼一聲，好似是在給那女生面子，眼神不屑地盯着于越。這個于越，真是不識相。

“安若兮，今天我于越還把話撂這兒，誰欺負王美婧就是跟我過不去！”

“你算什麽東西！”話音未落，安若兮已經扔下掃把沖過來。她個子不小力氣也大，一把就要揪住于越的頭發往地上拽，整個人跟個小炮彈一樣。

于越有所防備，也被她的體重撲倒在地。就着被人扯住的頭發，于越直接翻過來用手肘扣在安若兮下巴颏，膝蓋狠狠地在她的肚子上頂了好幾下。

等王美婧把老師叫過來的時候，安若兮正在地上哭，模樣狼狽。而于越頭發也散了，正抱着拳站在旁邊。

“于越，怎麽打架？”

于越頭腦清晰地給憤怒的老師解釋，“老師，是安若兮先動手的，大家都看到了。”她一句話先把打架的事件定個性，是別人先動手，她只是防衛，“她來打我，我不能白白給她打啊，肯定要防衛，結果她就哭了。”

于越一副我好無辜我好無奈我防衛過當的表情。

老師平時也知道安若兮愛欺負同學，可是他管這些讨不了什麽好處，于是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知道今天動靜這麽大。

可別出事了。他看安若兮捂着肚子哭，“安若兮，你沒事吧。”

“嗚嗚嗚嗚嗚嗚——我肚子疼——”

雖然于越是下手比較狠，可是她力氣小，想來應該不會有太大事的。

老師差了兩個男同學把人扶進辦公室，“安若兮，你先去辦公室躺會兒，要是一會兒還疼就請家長。”

于越一直很懂事，又是班長，從沒給他惹過事。這下可好，一下子就來個大的。恰逢下學期這所村小就要撤校，他也要去鎮上的小學，要是出了事情，對他影響不好。

地掃完大家就回了教室，所有孩子都很忐忑。

于越和王美婧走在最後面，王美婧知道今天恐怕不會善了，她已經決定要為這個為她出頭的朋友承擔責任，“越越別怕，你都是因為我。”

“王美婧，你本來就沒有責任的，今天都是我的錯。”于越很內疚，她本來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結果卻用最蠢的方法讓王美婧成了衆矢之的，也讓自己深陷其中。

“哈哈，你真是太棒了！你這叫沖冠一怒為紅顏！”王美婧拍拍于越的肩膀，這麽一想，自己也确實是個美人兒。今天她很感動，沒想到于越會為了她出頭，她知道于越的處境也不好。

“哦，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冷靜下來的于越只能等待安若兮的情況，要是她仍然不舒服，那麽去醫院檢查就是跑不了的。

“于越，老師叫你去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