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7)
。他長得很像狼嗎?再說有愛玩刀子的小綿羊嗎?他刻意和她保持安全距離,免得哪天倒黴被她捅了。
崔隐與孔漁然一直保持這種不遠不近的關系狀态。趙旭瑞松了一口氣。既然他說服不了孔漁然搬出來,只能祈禱他們不來電。關系不和也不好,因為他不希望孔漁然不開心。
孔漁然的情緒還算正常。但是有一天傍晚她悶悶不樂地回來。直覺告訴崔隐,這丫頭肯定有事,他忍不住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轉回身一聲不吭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單據遞給崔隐。
崔隐接過一看,松了口氣,電費單。原來她是在為這個發愁,還以為在學校裏出了什麽事。
“為什麽會這麽多啊?是不是電表出了問題?”孔漁然愁眉苦臉地問。
崔隐恍然大悟,笑道:“這裏包括地熱取暖的費用啊!”
“啊?!地熱!”孔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崔隐解釋道:“這房子是用電取暖的,如果省着用,比集中供暖要便宜得多!”
孔漁然指着電費單問:“那現在是省了還是浪費了?”
崔隐問:“你怎麽用的啊?所有房間一直開着?”
“難道不是嗎?”孔漁然一臉茫然。
崔隐拍拍自己的腦門說:“我怎麽沒想到這個問題?白天可以關掉的,傍晚開,睡前或者天亮時調小可以省很多電!設定的溫度一般都是20度,設得越高,就越費電……”
孔漁然痛苦地喊:“啊!你怎麽不早說啊!這下我要破産了!”
崔隐自覺理虧,整天都想亂七八糟的事,他竟然忘記提醒她這麽重要的問題。唉!向來精打細算的孔漁然這次肯定要郁悶死了。
他想獨自把電費交上,可是孔漁然是鐵定不會同意的,甚至有可能向他發火。雖然她愛財如命,但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占別人便宜。
她算了一個多小時,加減乘除算了一大頁,也沒算明白電費應該如何分擔才公平。
“算了,我們沒有必要為這點小錢斤斤計較。你是十九號才搬來的,所以少付一百。”她假裝大方地對崔隐說。
崔隐拗不過她,只好随她。從此崔隐默默地承包下調節地熱開關的事。
4、
這又是一次酩酊大醉。當崔隐重新爬起來的時候,過去的時光已趁着睡眠重新占據了他的腦海。
崔隐打算再去那裏一次,自己一個人去。他想乘着那巨大的摩天輪,升到這城市的頂端。那裏和天堂也許只有一步的距離,也許語恩一低頭就能看見他,也許只有她才能告訴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周四的午後,游樂園的人并不多,摩天輪靜靜的靠在天空的旁邊,那熟悉的十八號包廂此時正懸挂在半空之中,崔隐覺得心中一陣陣疼痛。這是他回國後第一次來到這裏,唉!只可惜物是人非。
他身旁的一個老爺爺突然開口對他說:“這麽大的機器是不會為一個人單獨開動的!”
崔隐想了想,對老爺爺說:“假如我把這坐摩天輪包下來呢?”
老爺爺又看了看崔隐,意味深長地一笑,回答道:“不是你有錢就可以升到上面,你得和大家一起快樂!小夥子,要是真想坐的話,那就周末來,帶着你的女友!摩天輪是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坐的。”
老爺爺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中了崔隐的心髒。女友?我的女友到底在哪裏?是過去的語恩還是現在的漁然。一時間,崔隐只覺得天旋地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開始倒着流淌,那是刺骨的疼痛,穿透了兩肋和胸腔。
崔隐按着胸膛,朝那清瘦的老人尴尬的笑了笑,轉身向公園大門走去。剛出了公園門口,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如同一只萎頓的綿羊,過了好久,他才慢慢的把自己從疼痛中拉回,轉身看了看不遠處的摩天輪,安靜得如同一座山峰。
下午的風緩慢的吹着,空氣有些逼仄,崔隐蹒跚的走到門口的商店,買了一盒煙,抽出其中一根點上。煙霧沿着一條直線迅速上升,在接近空明的那一刻突然消失。崔隐覺得,這是語恩在向他訴說着什麽。是思念吧?可是這思念也太過遙遠了。
一根接一根的煙不斷被點燃,然後又化成灰燼。崔隐突然覺得,也許自己最應該去的地方不是這裏,而是語恩的墓前,也許那裏才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從游樂場去公墓的路并不算太遠,出租車一路向南,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崔隐在祭品商店裏買了一束百合,他本想在裏面加上一支玫瑰,但卻無論如何也鼓不起勇氣。
語恩的墓在一片松樹之中,這四季常青的植物如今已是語恩最好的屏障,把她與這個世界輕巧的隔開。墓碑上的照片有些舊了,有一線雨水穿過了玻璃罩,正好滑過了語恩的臉,仿佛是一串幹枯的淚痕。
這是一場無聲的交流,崔隐閉上雙眼,盡力的讓自己的靈魂沖破松樹與墓碑的阻隔。他是那麽的希望自己能再看語恩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他拼命的回憶之前的一點一滴,拼命的将語恩的身影拽到眼前。但,這太難了,語恩總是帶着那淡淡的笑容躲在他內心的深處,她已不可能幻化成熟悉的身影。崔隐明白,她已經成了他的符號,雖然不可抹去,卻已和這冰冷的墓碑一樣,成為了一塊愛情的紀念章。
崔隐淚流滿面,這是幾年來最痛快淋漓的爆發,也許只有在語恩的面前,他才能鼓起痛哭的勇氣。
日光漸漸的隐去了,太陽在向人間做最後的陳述,在穹幕的西邊,雲朵被燒得通紅。崔隐明白,這是回憶在向他舉行告別儀式。
墓碑只是一塊具體的石頭,語恩已經遠去了。那雲彩被火燒得燦爛,但接下來,他将永遠隐匿于內心的深處。在明天,會有新的雲彩劃過摩天輪的十八號包廂,崔隐知道,那将不再是語恩的身影。
從這次回來開始,語恩的一切不斷在腦海之中盤旋,語恩對他的好,他怎麽可能還清?就當是債吧。語恩那麽大方,肯定不會找他讨債的。可這是他永遠都無法償還的,永遠都不能。
生活必須要繼續,崔隐知道,他只能賴賬了,就像個孩子一樣……
回憶必須結束了,這個下午是崔隐一段愛情的終點,同樣也是他最不願接受的成人禮。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靜谧,世界因而不動,大地不動,靈魂因此不動。但不動只是一個瞬間,在一眨眼的時光裏,天翻地覆,日月離合。
崔隐覺得自己即便是一座雕像,也必須邁動向前的步伐。他告訴自己也告訴語恩,這不是結束,這只是新的開始。從今以後語恩将成為他心底的一團火,讓他原本冰冷的腑肺恢複人間的溫度,從此之後,語恩之于他不再是具體的愛,而是永遠的親情。
點燃最後一支煙,夜幕已經降臨,那火燒雲徹底不見了,回過頭,遠方摩天輪上的彩燈高過了這城市所有樓宇,崔隐知道,那裏已不再是永遠的悲傷,摩天輪上七彩的燈光是太陽留給夜晚的期待,同樣也是語恩對他永遠的祝福。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扔掉煙頭,對着墓碑,默默地道別,在此刻,他鄭重的說出了那句讓他掙紮已久的話:“再見吧,語恩……”
5、
崔隐終于忍受不了鄭而末和李感沒完沒了的唠叨和激将,他舉手投降。不就是表白嗎?有什麽不敢的?再不拿出點行動來,恐怕就被趙旭瑞那小子捷足先登了。他怎麽能輸給那個離成熟還有十萬八千裏的邪惡小朋友呢?
豁出去了!崔隐開始做表白的準備工作。
首先得制造浪漫的氣氛。他上網搜索了一下。
送玫瑰花?她八成會笑話他老土。逛游樂場?估計得等她同意之後再去。帶她去山頂數星星?北京最近的山?香山?半夜?估計她會覺得他神經病。而且和星星比起來,她應該更願意數錢。
不能犯奢侈的大忌,她本來就嫌他大手大腳,浪費錢是她最痛恨的,所以少花錢多辦事才是王道。
崔隐感覺頭有些大。她那麽貪吃,還是老老實實地給她做好吃的,估計成功的幾率能大一點。
他決定烤個披薩給她吃,披薩一定要加特殊的料,加什麽料呢?甜甜的巧克力?要不幹脆做成巧克力派?
說些什麽呢?真是頭大,崔隐想了很久。太肉麻的估計她會吐,太直接的估計她會用藏刀捅了他。好不容易想出一句稍微含蓄點的:“我的狗太皮了,可不可以當它的主人?幫我管它?”但又怕她聽不懂,以孔漁然的智商,她沒準會以為他想請她當訓狗師或者把狗送給她養。
崔隐拿上錢包出門,買了些好吃又便宜的零食。經過花店,他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最終沒有走進去。但是他買了玫瑰花茶,還買了個漂亮的白陶瓷燭臺和小蠟燭。到時候就假裝停電,點亮制造氣氛。然後沏上一壺玫瑰花茶,和孔漁然邊喝邊聊。她就是再笨也應該會明白他的用意吧?
烤箱,一定要買個烤箱,用微波爐烤食物簡直太考驗他的廚藝了。以後可以給她烤很多好吃的東西。不是說抓住一個女人,首先要抓住她的胃嗎?崔隐買了個烤箱,拎着一大堆配料樂呵呵地回家揉面團去了。
忙活了一下午,披薩快出爐的時候,門鈴響了。孔漁然擺什麽譜不用鑰匙開門?他微笑着拉開門,差點沒哭出來。趙旭瑞!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他又來搞什麽鬼?
“嗨!我又來蹭飯了!”趙旭瑞招招手,沒等請便走進門。
“我……哦,來吧。”崔隐暗暗叫苦,回手關上門。
剛把門關上,就有人敲門。崔隐垂頭喪氣地打開門,一只細長的大手掌拍拍他的肩膀。嗯?不是孔漁然?崔隐擡頭一看,今天是什麽風,把鄭而末和李感這兩個混蛋也刮來了。
一定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一定是!
崔隐撇着嘴看着李感和鄭而末大搖大擺地走進門來。
“這是什麽表情?我們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鄭而末舉了舉左手上兩大袋零食。
“是哦!見我們來就關門?”李感把一箱啤酒堆在角落裏。
“怎麽不先打個電話?”崔隐沉着臉說。一個趙旭瑞就夠煩的了,他們也來搗亂。
“哎喲,和小女生一起合租就開始變得矯情了?”鄭而末撇嘴。
“我們可以改口叫嫂子了嗎?”李感打趣道。
“別亂說!”崔隐回頭看看趙旭瑞。那家夥的表情難看透了。
“你們在說我女朋友嗎?”趙旭瑞歪頭打招呼。
“啊?你也在啊!”鄭而末吓一跳。
“你女朋友?她不是你姐姐嗎?”李感糊塗了。鬧了半天,孔漁然不是單身啊。
“不是姐姐!是女朋友!”趙旭瑞強調。
“哦!還以為我哥們兒終于可以終結單身生活了!”鄭而末失望地嘆了口氣。
“崔大哥又帥,又會做飯,他還愁找不到女朋友?”趙旭瑞陰陽怪氣地說,“他怎麽會跟我争呢?”
鄭而末擺擺手說道:“唉!算了,就當我們什麽都沒說吧。”
“行了!多為你自己操操心吧!”崔隐打斷他。
“好香啊,晚上吃什麽?”李感吸着鼻子往廚房走。
“拜托你們以後來之前先打個電話!”崔隐痛苦地吼道。
“哎,把那個叫陳舊的丫頭也叫來吧!”李感提議。
“好主意!我同意!”鄭而末舉雙手贊成。
“我有她電話。”趙旭瑞笑着撥了陳舊的電話。是不是該撮合一下陳舊和崔隐呢?如果他們倆對上眼,那他的孔姐姐就算徹底安全啊。
崔隐有點想死,不僅今天的計劃完全泡湯了,而且他還要給這幫冤家們做飯。翻出大盆,他和了整整一袋自發粉。李感和鄭而末那兩個家夥出了名的能吃。
門鈴又響,李感去開門。
崔隐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次應該是孔漁然了吧。
“‘駱駝’是住這裏嗎?‘駱駝’!”客廳裏傳來清脆的喊聲,這聲音帶着一股奶味兒。是誰?崔隐舉着兩只面手,好奇地探出頭去看。
金毛?還有金毛的主人那個黃毛丫頭?“駱駝”樂壞了,沖上去和金毛一起玩起來。小丫頭兒看見崔隐,連忙笑着跑過來打招呼:“哥哥!‘駱駝’好些了嗎?”
“呃……好了!”崔隐點頭,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丫頭笑眯眯地說:“家裏有這麽多客人啊?讓‘飯粒’和‘駱駝’玩一會兒我們再走行嗎?”
崔隐傻在廚房門口點頭:“好,我在做飯。你和哥哥們一起看會兒電視吧,茶幾上有零食。呃……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我烤了披薩……”
“好啊!哥哥還會做披薩?太棒了!”小丫頭探頭往廚房裏瞅,廚房的操作臺上堆着一大堆材料。
“這又是誰啊?”鄭而末走過來問。
“鄰居。幫我招待一下。”崔隐冷着臉将小丫頭推給了鄭而末。
今天是怎麽回事?又不是節日,也不是周末。再加上孔漁然和陳舊,今天應該有七個人和兩只狗在這裏吃飯。平均兩個人一張披薩,再有兩個能吃的,他至少得烤五張披薩。只有一個烤盤,一個一個做下去的話,他起碼有四個小時都要在廚房轉。
崔隐快哭了。臨時來這麽多人,再去買菜回來炒菜也來不及,他們肯定也不幹。要不出去吃?不行!本來孔漁然就嫌他腐敗,說什麽也不能得罪她!烤!說烤就烤!崔隐捋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叮咚叮咚……女主角終于回來了。崔隐加快速度手忙腳亂地揉起面來。
“崔隐!崔隐哪!”客廳裏傳來蒼老而沙啞的大嗓門。
這聲音?這聲音……天哪!張老頭兒駕到了!
“張老頭兒!?你怎麽來了?”崔隐哭喪着臉問。
“聞着香味兒就過來了!做好吃的怎麽不叫我?呵呵……”張爺爺吸了吸鼻子,笑呵呵地說。
“您就別添亂了!得!這張剛出鍋兒的,您和那小丫頭先吃,趕緊把盤子騰出來!”崔隐嘟囔着把披薩切成四份。
“好!知道尊老愛幼了!來,小丫頭在哪呢?”張老頭兒戴上手套,端起烤盤走出廚房,也不管其餘的幾個小夥子,和流着口水的小丫頭一人捏起一塊兒,咬一口占上。再拿起另外的吃起來。
“我們的呢?”趙旭瑞和鄭而末異口同聲地喊。
“等着吧!半個小時以後可以烤完一張!”崔隐沒好氣兒地說。
沒多會兒,孔漁然和陳舊回來了。她們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屋子裏有一堆人,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6、
三個大男人靠在牆邊抽煙。“駱駝”和那只金毛跑來跑去,來回打滾,把屋子裏搞得烏煙瘴氣的。一老一小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抓着披薩吃得滿嘴都是奶酪和醬汁。
“哎!回來啦?”張爺爺沖孔漁然揮揮手。
孔漁然點點頭說:“哦,您來啦!”
那小丫頭沒說話,撅起薄薄的嘴唇,白了孔漁然一眼。
孔漁然納悶自己怎麽招惹到她了,好像沒得罪她吧。那小丫頭一直看她不順眼,遛狗時碰到幾次,她每次都使勁拉着她家的金毛扭頭就走。害“駱駝”每次都情緒失控。
“今天又是什麽日子?”陳舊忍不住問。
“不知道!”孔漁然撇着嘴搖搖頭。
“姐!今天崔大哥請我們吃披薩!特意讓我告訴陳舊姐一定來呢!”趙旭瑞笑着說。
在廚房裏忙得一塌糊塗的崔隐聽到趙旭瑞的話,不覺間加重了下刀的力度,洋蔥被剁得上下翻飛。好辣,眼淚嘩一下就流了下來。用手背抹抹眼角,眼淚卻不争氣地流個不停。
“嗯?”鄭而末和李感同時看向趙旭瑞。
“不是!是我提議讓陳舊來的!”鄭而末大聲更正。
“人多熱鬧!”李感附和。
鄭而末跑到陳舊旁邊媚笑道:“下課怎麽這麽晚啊?”
“嗯?差不多就這時候啊!”陳舊突然緊張起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不男不女的家夥怎麽突然跟她套起近乎來了。
孔漁然跑進廚房去問崔隐:“今天什麽日子啊?”
“鬼才知道!我沒請他們啊!一個都沒請!”崔隐背對着她,吸了吸鼻子。
孔漁然聽出了他聲音的異樣,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崔隐的表情。
崔隐再次轉身:“別看。”
孔漁然拉住他,才看清了他的臉。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孔漁然讀不懂。但是他兩只眼睛紅通通的,這她看出來。她吃驚地問:“你哭了?”
崔隐氣惱地糾正她:“洋蔥!”
小丫頭端着烤盤跑進來說:“崔隐哥哥,你手藝真好!以後你還會請我吃吧?”
“沒問題。”崔隐點頭答道。
孔漁然看看低頭忙碌的崔隐,又看看那個小丫頭,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也是朋友嗎?崔隐的忘年交還真多!張爺爺算一個吧,樓下的大嘴巴阿姨算一個,這小丫頭也算一個?他的朋友真是老中青小全齊了。
“這個要刷嗎?”小丫頭沒有出去的意思,拿着盤子走向刷碗池。
“給我吧。”孔漁然邊說邊捋起袖子。
“那個爺爺要喝茶呢!”小丫頭抓着盤子沒撒手。
“哦,我去沏。”孔漁然去找茶壺。
小丫頭撇着嘴,看孔漁然走出廚房,轉頭問崔隐:“崔隐哥哥,這個不是你女朋友嗎?”
“怎麽?”崔隐看向那個黃毛丫頭,現在的小丫頭什麽都懂。
她不死心地問道:“不是你女朋友怎麽一起住?還幫你遛‘駱駝’呢?”
“我們合租這套房子。”崔隐解釋。
“我剛才聽那個頭發全立着的哥哥說這個姐姐是他女朋友呢。”小丫頭在自己腦袋頂上比劃着說。
崔隐笑:“他在吹牛。姐姐誰的女朋友也不是!”
小丫頭笑着問:“那哥哥也是單身對嗎?”
“對啊!”崔隐點頭。他的耐心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有心情哄孩子。
小丫頭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着問:“那我給你當女朋友吧!”
“啊?!”崔隐吓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怪不得他每次帶“駱駝”下樓散步,不出五分鐘準能看見她。怪不得她總是看着他傻笑呢。現在的小丫頭這麽早就知道談戀愛了嗎?
“可以嗎?”小丫頭歪着頭望着崔隐問,她的目光裏充滿了期待。
“不行!”崔隐擡了擡胳膊想掙脫出來。
小丫頭皺眉,緊緊地抱住那條胳膊,不甘心地問:“你覺得我不好看嗎?”
“你太小了!知道哥哥多大嗎?都夠當你叔叔的了!”崔隐眉頭微蹙。無奈對方是個小女生,自己兩只手上又全是油,他不好動粗。只好哄她放開他。
小丫頭瞪着眼睛說:“哥哥覺得我小嗎?我馬上就十三歲了!再說,只要彼此相愛,年齡不是問題的!”
崔隐不知說什麽好了,這是他這二十多年來碰到的頭號麻煩。只好吓唬她;“別胡思亂想了啊!再說這個哥哥生氣了!”
“我覺得你不能以年齡小來拒絕我,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誰能比我更愛你了!”小丫頭激動得快哭出來了,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真的對我沒有印象嗎?”
崔隐仔細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他額頭開始冒汗。越說越恐怖,越說越不象話!這到底是誰家的閨女?拜托趕緊領回去!
“可我記得你呢!你是四年前失蹤的,之前也有一個姐姐和你一起住。那個姐姐和你分手了嗎?我就是為了能和你一起遛狗,才買了‘飯粒’。那天我把它抱回家,傍晚的時候在樓下等了你四個小時,你都沒有出來,第二天早上我又等,沒想到你讓我等了這麽多年!……”小丫頭的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下來的,她松開崔隐的胳膊,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着,聲音越來越大。
“呃……”崔隐的腦袋一片混亂,怎麽辦?這些年一直都在拒絕倒追的女生,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小孩子,他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無論說什麽都似乎太殘忍了。他如果不認真對待,肯定會傷害到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卻默默等了他四年的小丫頭。這孩子擁有一副倔強的嘴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是怎麽能和十三歲的小孩戀愛?
孔漁然張大了嘴,那小丫頭在向崔隐表白?!她端着空空的茶壺站在廚房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張爺爺還等着喝茶呢。
“發什麽呆啊?”陳舊走過來問。
小丫頭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沖出廚房,拉上她的“飯粒”開門跑了出去。
一屋子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那小朋友哭什麽啊?
7、
吃飽喝足的張爺爺背着手晃進廚房看崔隐忙活,他拍拍崔隐的後背笑呵呵地說:“小子,這不挺好的嗎!看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
“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崔隐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腰說。
“那我讓她搬走?”張爺爺突然說。
崔隐愣了一下說:“做人要厚道!”
“你們年輕人啊……”張老頭兒壞笑着走出廚房沖客廳裏的年輕人說,“誰送我回家啊?”
“謝天謝地!老祖宗終于走了!”崔隐嘟囔着用袖子摸了摸腦門的薄汗。
十一點,終于把所有人的胃都用披薩填滿了。崔隐撿了點不知誰剩下的餅渣子塞進嘴裏嚼,又涼又硬。他累癱在沙發上不願動彈,連話都不想說了。
孔漁然微笑着聽大家扯皮。有人問她時,她的回答通常只有一兩句,之後就又沉默了。
這才是真正的她嗎?安靜?寡言?上次鄭而末他們來的時候,孔漁然似乎也沒說幾句話。她是不是有點交流恐懼症?看表情也不像不高興。崔隐眯着眼睛觀察安靜的孔漁然。
“哎!披薩真不錯!咱們也別做什麽簡視覺公司了,幹脆開披薩店得了。”鄭而末眯着長眼笑道。
“必輸客?還是披薩簡?”李感應和。盡管崔隐已經多次阻止了他亂喂“駱駝”,他仍不死心地扔QQ糖給“駱駝”,讓它練習接食物的本領。
“我可以帶男朋友免費去吃嗎?”陳舊也笑嘻嘻地湊熱鬧。她抓一把豌豆脆,塞進嘴裏,嘎吱嘎吱嚼個不停。
“嗯?你有男朋友嗎?”李感和鄭而末異口同聲地問。
“七八個吧。”陳舊得意地說。
“聽她吹吧。正常人怎麽會追她?”趙旭瑞吐出一個瓜子皮,斜着眼睛打擊陳舊。
“為什麽?”鄭而末皺眉。
“身材也不好!長得也一般!老氣橫秋的!誇張得要命!人世間上的事就沒有她不懂的!感覺……”趙旭瑞滔滔不絕地臭陳舊,突然見她瞪着兩只牛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看她不順眼歸不順眼,畢竟是姐姐的朋友,得罪了不太好,他連忙改了口,“感覺還不錯啦。可能有人就喜歡她這一型的吧。”
“趙旭瑞!我忍你好久了!你以為是漁然弟弟我就不敢打你嗎?太嚣張了你!”陳舊終于憋不住,攥起拳頭,朝着趙旭瑞的腦袋就是一拳。
“陳舊,怎麽了!”孔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拉住暴跳如雷的陳舊。
“你幹什麽啊?還不許人說真話嗎?”惱羞成怒的趙旭瑞随手把手中的瓜子甩了出去,嘩啦瓜子灑得滿地都是。
“駱駝”跑過來,沖趙旭瑞汪汪叫了兩聲。
“趙旭瑞!你別惹陳舊!”孔漁然皺着眉摟過“駱駝”的頭,輕輕地安撫它。趙旭瑞和陳舊這兩個家夥在一起時間別超過一個小時,否則肯定會吵起來。
“不能紳士點嗎?”李感将陳舊拉到自己身後質問趙旭瑞。
“不要吵架好不好?剛才不是聊得蠻好的嗎?趙旭瑞你少說兩句,陳舊你也別把他的玩笑當真……”鄭而末想當和事佬。
陳舊從李感身後探出一個腦袋,瞪着眼睛沖趙旭瑞喊:“你跟我很熟嗎?。”
趙旭瑞哼了一聲:“看你是孔姐的朋友好心提醒你,你別太自我感覺良好!”
“吵夠了沒有?!”崔隐一聲低吼。震住了屋子裏所有的人。
孔漁然皺着眉頭說:“大家先回去吧,改天再來玩。”
“你們倆送陳舊。”崔隐面無表情地拍拍身邊的李感和鄭而末,把他們拍起來。
陳舊瞪了趙旭瑞一眼,提起自己的衣服和包,換上鞋甩門而出。李感和鄭而末對視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8、
孔漁然目送他們下樓。這個熱鬧的晚上,沒想到大家竟然會不歡而散。物極必反還是有道理的。
孔漁然轉身回來,看見趙旭瑞翹着二郎腿坐在小板凳上一個人生悶氣,一點回家的意思都沒有。
崔隐霸占着整個沙發,恐怕已經睡着了。他今天累慘了。
孔漁然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走過去,輕輕地蓋在崔隐的身上。
“該回家了,趙旭瑞!”她輕聲說。
“孔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老叫我趙旭瑞!你怎麽老叫我的名字啊?!”趙旭瑞猛地站起來,歪着頭大聲強調。
“趙旭瑞這名字不錯!”孔漁然吓了一跳,沒想到他會把火撒在她身上。
“你總叫我的全名!好像我們不熟似的!就不能叫我小瑞,親愛的什麽的?”趙旭瑞撅着嘴,一臉的哀怨。
孔漁然心一沉!完了!果然被陳舊說中了。她眉頭微蹙,假裝生氣地說:“胡說什麽啊!趕緊回家吧!”
趙旭瑞起身走到孔漁然面前,滿臉幽怨地說:“漁然,你什麽時候才會喜歡上我?”
“沒禮貌!叫姐姐!跟姐姐開這種玩笑!”孔漁然板着臉,擡手拍了拍趙旭瑞的腦袋。“我看你是喝多了,趕緊回家去!”
趙旭瑞拉下孔漁然的手說:“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能感覺出來。姐姐不會輕易對誰好的。但是你對我很好,很特殊的好。我剛才和陳舊吵架,你也不知道到底該偏向誰對不對?”
孔漁然搖搖頭說:“那是你的錯覺。我只把你當弟弟。姐姐當然得關照弟弟了。而且姐姐對談戀愛這件事沒興趣,你是知道的!”她想抽回自己的手,趙旭瑞緊緊地握着不放。
“漁然,你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以後不會叫你姐了!總叫你姐姐,你就總把我當小孩兒看。我不想當你弟弟,我要當你的男朋友!沒有人比我更喜歡你!……”
“趙旭瑞!別鬧了!趕緊回家吧!”孔漁然大聲打斷他。
崔隐皺着眉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看到趙旭瑞拉着孔漁然,他咳嗽了一聲,坐起來盯着兩個人。崔隐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只不過打了個盹兒,沒想到就讓這小子搶了先。
孔漁然看了崔隐一眼,咬了咬嘴唇轉過頭來哄趙旭瑞:“好了,回家吧!”
“你同意當我女朋友,我就回去!”趙旭瑞搖着頭說。
“趙旭瑞!你別鬧了!!先放開我!”孔漁然皺着眉掙紮着。
“在你答應我之前,我是不會放手的!”趙旭瑞堅決地說。
崔隐起身走過去,伸手抓住趙旭瑞的手說:“你姐姐會疼的!”
趙旭瑞瞪着崔隐,眼睛裏露出兇光。竟然敢插手?憑什麽?他擡手推了崔隐一把,大聲罵道:“你滾開!跟你沒關系!”
那一掌并未對崔隐造成威脅,他仍然抓着趙旭瑞的手,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趙旭瑞有些意外,雖然他從小到大都不惹事,但也不是沒打過架。用這麽大力氣推他,就算不倒退幾步,起碼身子應該晃一下才對。沒道理紋絲不動啊!
看着發呆的趙旭瑞,崔隐搖搖頭,他扣住趙旭瑞的手指突然往上掰了一下。趙旭瑞慘叫一聲松開了手。
崔隐冷着臉質問趙旭瑞:“怎麽可以對姐姐這樣?”
“她不再是我姐了!從現在開始她是我女朋友!”趙旭瑞邊說邊向孔漁然走去。
孔漁然後退了幾步,現在的趙旭瑞很可怕。
崔隐突然搭上孔漁然的肩,将她摟向自己。他扯了扯嘴角笑道:“不巧!昨天她已經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
孔漁然的心漏跳一拍,瞪大了眼睛望着崔隐。
“反悔了?”崔隐微微一笑。
孔漁然與崔隐相視而笑。然後轉過頭對目瞪口呆的趙旭瑞說:“沒錯!我和崔隐已經開始交往了。趙旭瑞,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你對我,也只是對姐姐的那種依賴。趙旭瑞,你還太小,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趙旭瑞痛苦地搖搖頭說:“不!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姐姐!你知道我叫你姐姐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嗎?壓抑得想殺人!我喜歡你,不是對姐姐的那種喜歡!我不是小孩,分得清什麽是愛。難道你一直沒有感受到我對你……”
“趙旭瑞……”孔漁然後悔當初輕易答應了這個小男生的請求。她不是向來都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嗎?怎麽那時就昏了頭,答應做他姐姐呢?就因為他說自己父母都去世了,便同情他,想照顧他嗎?可是她都對他做了什麽?讓他愛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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