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傍晚的時候,他們便開始安營紮寨,就那麽幾頂的營帳也都讓出來給了那些老人孩子住,夜晚來臨的時候,白铎的士兵們也都只是燒了火把,團團圍坐一堆,互相取暖。

只是因為晚飯問題,讓白铎發了愁。

“将軍,我們出發前也只帶了幾天幹糧,如今加上難民……士兵身上的幹糧昨日,我便讓他們拿出救濟難民了,現在……”白铎的親衛隊長大虎支支吾吾,十分為難的看着白铎。

白铎緊緊握着拳頭,眉毛皺在一起,眉間便形成了一個凸起的疙瘩,一遇到煩心事他就想動武,一般出了問題他都是用拳頭解決的,他會打的那個人滿地找牙讓他再也提不出問題來,可是外面的人是一群難民,他們白家上陣殺敵要保護的人,又是一群老人孩子,他總不至于跟他們動拳頭吧。

想到父親從小到大教育他要愛護百姓,再想到那些難民怎麽勸都不走,非要跟着他,都說了武陵郡不太平不太平,還說什麽“有白铮将軍坐鎮,白小将軍輔助,武陵郡一定安穩太平。”,真是把白铎氣的直咬牙,現在他們竟然把他的士兵的幹糧也吃光了,白铎覺得自己快要冒煙了,直接就端起了面前的水全澆到了頭頂上。

萬俟哀想,趕了一下午的路程,白铎一定會口渴吧,她對白铎十分感激,便總想着報答,安營之後便借了一個瓢去河邊取了一瓢水來端給白铎,誰知她小心翼翼的護着的一瓢水,被白铎突然搶走全都澆在了頭上。

難道白铎天天都是這樣洗澡的?

頭頂澆了冷水,風一吹,白铎覺得自己清醒多了,冷靜下來他便拿了自己的佩刀,這些人還是要吃飯的啊。他的士兵可以餓上一兩頓,可這些老人孩子餓一下都會被餓死吧,他們不吃飯就沒有力氣,沒有力氣明天會連走都走不動吧。

萬俟哀見白铎冷着臉掂着佩刀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大步流星走了,怎麽看都不對勁,便也跟了上去,只見白铎走到句芒身邊,看了看,便下定決心一咬牙便舉起刀來,句芒仿佛知道自己的命運一般,只仰着馬頭不吭不響靜靜看着白铎,白铎實在下不去手,最後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對着大虎喊了一句:“你來吧。”便走了。

萬俟哀看看走的沒影兒的白铎,再看看一臉無奈的大虎,十分氣憤。這句芒雖說是一匹馬,可它十分有靈性,白天才剛救了他們,怎麽到了晚上就要被殺了,萬俟哀擋在大虎面前,冷聲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句芒白天可是救了你們将軍,你們怎麽可以這麽無情。”

大虎一聽氣的把手中的大刀丢在了地上,“莫兄弟,你以為我想嗎?難民們要吃飯,将軍也沒有辦法啊?”

萬俟哀想說,不是還有別的馬嗎?可是又覺得這樣不太厚道,便梗着脖子說道:“那為什麽一定要是句芒啊,句芒這麽有靈性。”

在萬俟哀與大虎對峙的時候,便圍了幾個士兵,應該是等着做飯的火頭兵吧,其中有一個看樣子年齡有些大了,見大虎心裏難受,便拉了萬俟哀小聲說道:“句芒馬蹄受了傷,以後怕是不能再上戰場了。”

萬俟哀辯解道:“它那是小傷能養好的,今天不就是它自己走回來的嗎?”

那老兵見萬俟哀還是不懂搖搖頭繼續說道:“句芒後蹄上有了裂痕,就算它會走會跑,可是戰馬是要遇水過河,遇山淌石的。到時候那些小石子沙土什麽的進了裂縫,它就跑不快了……”

話說到這份上,萬俟哀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因為句芒沒有用處了啊。

物猶如此,人堪幾何?

雖說與句芒相處時間不過一個白晝,心下卻也生出一種兔死狗烹的悲涼感。萬俟哀看向身後靜立的黑馬,句芒的眼睛又大又亮,安靜的如一汪清泉水,可萬俟哀卻越發不敢與它對視了,那雙眼睛太清澈,萬俟哀只要一看到便覺得她與他們一樣都是那麽的不堪。

一時之間,周圍沉寂了下來。

這樣的靜默讓萬俟哀壓抑的無法呼吸,她能怎麽辦呢?又有什麽辦法呢?

老兵的年齡大些,明事理,可有些小兵卻不這麽想,他們正是一腔熱血,容易沖動的年齡,周圍這般安靜,似乎是都默認了句芒的死刑,有一個就受不了的大聲嚷嚷道:“不能殺句芒,要殺就殺我的馬吧。當初将軍一人被敵軍圍困,連老将軍都不去救他,是句芒獨自闖入了敵兵的圍困之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哽咽,周圍被壓抑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似乎是只要一點火星就能燃燒起漫天的大火……

“後來,句芒受了重傷,是将軍親自拉了推車将它從戰場上拉了回來……”

萬俟哀靜靜的聽着,深深抽了一口氣,這樣的感情,這樣的經歷,怪不得白铎對句芒顯得那樣驕傲自豪,可是又為什麽做出這樣殘忍無情的決定呢?

老兵暗暗嘆了一口氣。

這時,人群中響起了又小又輕的聲音,在衆人陷入感慨和悲痛的時候,悲哀的無話可說的時候,這聲音顯得那麽不合時宜,那麽突兀,雖小卻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為什麽不按馬蹄鐵呢?”

萬俟哀說:“為什麽不為句芒按上馬掌呢,為它穿上鞋子,像人一樣,這樣腳上的傷不就無礙了嗎?”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想過給馬“穿鞋子”這樣荒誕的想法,馬蹄上有厚厚的一層角質,堅硬異常,只是在堅硬的土地上磨損的要快一些,經常要修養之後,才能繼續使用。

周圍的人聽不懂萬俟哀的意思,只覺得他也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想法幼稚而已。

萬俟哀整個人又瘦又小,看起來就像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當初她告訴白铎她已經十六歲的時候,白铎還狠狠的嘲笑了她一番,“就你這樣,你不說絕對沒人相信,別是偷吃了誰的丹藥,縮水了吧。哈哈。”

那時候的白铎笑聲極大,雖有笑容有些誇張,可卻讓人生不出一絲厭惡來,萬俟哀也就一笑置之。

就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黑影卻突然竄了出來,激動的拉着萬俟哀。

白铎其實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後就後悔了,他這個驢木腦子,怎麽這麽沖動呢?怎麽可以拿句芒下手呢?雖說句芒不能在上戰場了,可是憑借他的地位難道還不能好好的養着他直到老死?

雖說在戰場上,沒有食物的時候,生宰戰馬充饑,是常有之事。可是人人還是十分愛惜自己的戰馬的,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絕對不會出此下策,可是他呢?他都做了什麽?不就是一群難民嗎,大不了他這将軍不幹了,任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什麽,總不會有他的句芒重要。

白铎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可是是他下的命令,也不好朝令夕改。

都怪他這人太沖動,聽到那些難民吵吵着要食物,在想到這些煩心事,心下惱怒,控制不住自己,就賭氣似的……

白铎想到她娘對他的評價,“你出門從不帶腦子,都栓褲腰帶上了。”,真是知子莫若母啊,他這不是又把腦子栓褲腰帶上了麽,還沒來得及解開褲帶呢,就變成這樣了……白铎其實并沒有走遠,他就一直躲在附近,就等着他們都走的時候,再偷偷的去把句芒放了,可是他們不知道做什麽,圍了一群人再不走了……

白铎天生神力,五感也易于常人,突然聽到有人說“馬掌”,心下一亮,他雖易沖動,可并非沒有腦子啊,尤其對于一些事,心思卻較常人通透許多。

白铎一想就知道這其中的玄妙了,若是為句芒按上如鐵般堅硬的“馬掌”,那它便能與他一起繼續征戰沙場了,還可以減少日常的馬蹄磨損,若是為所有的戰馬都訂上馬掌……白铎想想就激動興奮了起來。

他們東洲古國位于中原腹地,戰馬并沒有他國那麽多,最重要的是,那些戰馬馬蹄極易受損,必須一批一批的修養輪換上戰場,若是有了馬掌,那不就等于是減少了馬匹的修養次數,那他們的軍事力量也會大大增強啊。

萬俟哀突然被人抓住了雙肩,那人力量極大,搖晃的她整個人東倒西歪,就要散架了一般,“你快說說,那馬掌是個什麽物什?”白铎激動的開口說道。

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喊聲,吓的周圍的兵士齊齊一個打顫,紛紛用一種同情的目光注視萬俟哀,将軍力氣那麽多,被這麽搖晃着,一定很難受吧。

激動之餘,白铎把手從萬俟哀肩膀放了下來,卻見萬俟哀跟喝醉了酒似的,走着八仙步,戰都站不穩,暗搓搓的将手往後背藏了藏,一時激動,手誤哈哈。

見萬俟哀搖晃的厲害,又想到馬掌的重要性,不便公開,便一把将萬俟哀扛上了肩頭,右手牽着句芒往主帥營帳中走去……

活脫脫就是一個下山強搶壓寨夫人的土匪,衆人被腦中的這一想法吓的渾身又抖了抖,進而想到将軍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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