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吃飽了嗎?”,白铎問。
萬俟哀忙将手邊的湯碗舉至嘴邊,猛咽了幾大口,這湯的味道真不錯,她在萬俟府竟從來沒有喝到過這麽美味的羹湯,轉而想到只是在這偏遠小縣的一碗羹湯就讓她覺得美味,身為萬俟府的四小姐在諾達的繁華富足的東陵郡萬俟府,她竟連一碗羹湯都喝不上……
直到聽到白铎的問話,萬俟哀才從恍惚中抽身出來,趕緊答道:“嗯,吃飽了,從來沒有吃的這麽飽過。”
白铎看向周圍,而後對萬俟哀說道:“那就好。”
周圍的人這會兒大多也反應過來,一臉戒備的看着白铎,見白铎站起身來,都暗暗握緊了手中的大刀長矛,萬俟哀見白铎起身便也随着他起身,白铎低頭對着身邊的萬俟哀說道:“吃飽了,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了吧。”
萬俟哀看看周圍的人,做什麽?難道要和他們拼命?就她這幅小身板?萬俟哀嘴角難看的抽了抽。
卻只聽白铎喊道:“跑。”
“啊?”萬俟哀驚了一聲,像是沒聽清楚,卻見玄冥已經拉着她的手緊跟在白铎身後跑了起來,白铎赤手空拳,一路小跑下去竟然開辟了一小條道路,萬俟哀與玄冥緊跟在他身後。
如果周圍都暗了下來的話,萬俟哀想她大概會看到一束光,從前方照過來,在白铎的身後形成一條散着金光的狹長道路,她就走在他的陰影後,受着他的庇護,緊緊追随着,周圍的一切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似乎只要有這個人在,再黑暗的地方也能開辟出一片陽光來。
這次出席宴會的人并不是太多,白铎也只帶了她和大虎來,這會兒見白铎與他們打了開來,大虎也早就随着白铎的步伐加入戰況中來,只聽大虎喊了一聲:“将軍,你們先走,我斷後。”
這種事仿似發生了很多回,白铎也早就習慣了,他并沒有半點猶豫,當機立斷的朝着大虎點了點頭,就帶着萬俟哀與玄冥抽身離去,只是萬俟哀的身體素質太差了,還沒跑多久就喘的不行,一直都是玄冥在前面拉着她跑,不知道玄冥那小孩兒是吃什麽長大的竟然這麽能跑。
萬俟哀為自己感到深深的羞愧,連一個小孩子都不如,竟然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掉鏈子,她只得盡力的奔跑着。
後面追來了大概有五六人,那些人身着黑衣,身披軟甲,明顯與圍困他們的淩陽縣兵又很大不同,這些人看起來要兇狠的多,也更加強悍。
“白铎,你竟然敢殺了我們公子,你也別想活了。”
白铎見他們緊追不散,一時難以擺脫,便将萬俟哀與玄冥隐藏在草叢後,自己一人孤身迎戰。
萬俟哀與玄冥躲在草叢後,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現在她只能寄希望于白铎強悍的武力了,如果白铎有了什麽閃失,恐怕她和玄冥都活不成了。
第一次這麽直面危險,感覺那危險就像是一頭巨大的黑色獠牙野獸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白铎将他們引開了,萬俟哀完全不知道白铎與那些人戰況如何,躲藏起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難熬,未知的恐懼感,無法擺脫,無能為力的感覺要生生撕開她的心髒,貪婪的咀嚼着她自卑渺小無法抗衡的悲哀。
萬俟哀的指甲深深的抓緊大腿的肌膚裏,那鈍痛沒有使她煎熬的內心緩解半分,她痛恨這樣渺小無力的自己,天地那麽大,她卻那麽渺小,哪怕每一次仰望對她來說都是那麽困難,都是一場巨大的挑戰。
這感覺是那麽的熟悉,就像是十年前一樣,不管何時何地,不論什麽時候,她都是那麽的渺小,到最後就只能淪為他人的替罪羔羊……
“咚”的一聲響聲換回了萬俟哀喪失的神志,玄冥拉着她的衣袖,一臉擔憂的喊道:“你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麽,竟然失了神志?”
“我……”,萬俟哀口幹舌燥,聲音嘶啞,不知如何回答,在她身後不遠處躺着一具黑衣人的屍體,“他……”
“他剛才站在你身後。你竟然都毫無所覺。”玄冥看着萬俟哀的眼睛,說道。
萬俟哀渾身冒出一層冷汗,她怎麽這麽大意。
玄冥起身來,走到那黑衣人身側,撿起一件巴掌大的青黑色碎片,收緊袖口中。
那是什麽東西?玄冥就是用這件東西救了她,萬俟哀有些疑問,這個看起來比她要小的多的少年,全身充滿了謎團,冷靜的心思,鎮靜的态度,敏銳的反應。
這樣的人完全不像是一個□□歲的孩子,至少不是一個難民之子,“你到底是誰?”萬俟哀疑問出聲,這個少年為什麽要跟着她,又為什麽白铎會半路改道來到淩陽,藥酒中不死的花盤蛇,被蛇咬死的不明身份的弓曹?
她現在神經緊繃起來,大腦飛速運轉。
玄冥見萬俟哀如此防備他,心中有些異樣,明明他剛剛救了她啊?“玄冥。”玄冥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看到萬俟哀緊張的神色,嘆了一口氣,随後說道:“我沒有騙過你,玄冥是我的名字。”
“只是……”。
“只是什麽?”萬俟哀見他欲言又止,随口問道。
“我才是離國的二皇子。”玄冥直直看着萬俟哀的眼睛,沉聲說道。
萬俟哀與玄冥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玄冥的眼睛深邃,陽光照射下,竟發着淡淡的藍色光芒,不知為什麽,萬俟哀覺得有些心虛。
随後癱坐在地上,重重吐了一口氣。
“不是什麽奇怪的人就好。”
“啊!”,一陣呼喊聲傳來,驚飛了一群栖鳥。
“什麽聲音?”白铎,萬俟哀聽到聲音後,想也不想就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那聲音太過凄厲,像是從地獄傳來的怒吼,容不得她再想一分,也容不得她驚恐一下,後退一步。
前面諾大的空地上,寸草不生,零零散散的躺着幾人,中間有一人半蹲在地上,風沙過後,萬俟哀看清那人身上的紫色衣衫,大叫一聲“白铎”,慌慌張張的跑過去。
“白铎,白铎,你怎麽了?”
萬俟哀蹲在白铎面前,白铎仍然保持着剛才跪立的姿勢,這時候萬俟哀才看清楚,他整個右手臂從肩胛骨處整個裸漏在外,其他衣物雖有些劃破卻完整無損,唯獨缺了這一只袖子。
萬俟哀叫了白铎幾聲,他卻似沒聽見一般,萬俟哀一時情急雙手剛碰上白铎的右臂,卻被那烈火般灼熱的觸感吓了一跳,怎麽會這麽燙。
白铎将那幾人引開後,便與他們纏鬥起來,打鬥中有一人離去似乎是去尋莫哀他們去了,白铎一時心急,本想阻止那人,可卻被其餘五人纏鬥,脫不開身。莫哀可一點武功都不會,身子又那麽弱,那人一刀下去,莫哀那小身板就得兩半吧。
白铎越想越害怕,他可是認了莫哀做兄弟,還要護他周全,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怎可輕易食言,雖說莫哀瘦瘦弱弱的樣子,實在不招人待見,可他們是共過患難,況且他腦子那麽聰明,又讀過那麽多書,還沒有參加科考……
他還救了句芒,又出了那麽好的法子……
白铎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短的時間內,他竟然想到了這麽多的事情,可只有一點,他非常明确的知道,他不想要莫哀死,他要護他周全。
白铎越想越心驚,心中也越來越憤怒,緊緊攥起右手,青筋盡裂,手臂的肌肉鼓鼓囊囊的如雨後春筍一般暴突出來,生生将袖子撐裂了開來,都是這些不知死活的蝼蟻,竟然敢阻攔他……
白铎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恍恍惚惚感覺這種感覺好像似曾相識,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右臂的變化,有一些血紅色的花紋縱橫交錯爬滿了他的右臂,那些黑衣人被白铎身上忽然轉變的淩厲血腥氣息震住了,來不及逃跑就見白铎一拳砸了過來,似乎是大地都要被他砸出大大的坑洞來,周圍的土地都在搖晃,白铎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只暴怒的老虎。
白铎丢掉手中的兵器,用右臂砸向黑衣人,黑衣人手中的長劍碰到白铎的右臂變斷裂了,在他不可置信的神情下,被白铎一拳砸死。
這種殺人手法真是既暴力又直接。
白铎每殺死一個人,他右臂的紅紋就從手腕處沿着胳膊往上爬上一些,眼色也更加鮮豔一些,就像是用血一點一滴在描摹他血管的紋路……
等到所有的人都被白铎打死了,他卻仍覺得不夠,遠遠不夠,右臂越來越灼熱,全身的力量在沸騰,急需要宣洩出去,白铎狠狠的在地上砸了幾下,卷起周圍漫天的沙土,他跪立在地上呈半蹲的姿勢……
右臂熾熱的想要融化一切……
什麽都聽不到,看不到,唯一能感受的就是那種熔漿一般的火熱……
摧毀一切的力量……
直到清清涼涼的如冰一樣的觸感輕輕出現在那灼熱的皮膚上,可也只是那一瞬,如昙花一現的清涼,瞬間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