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蕭月白有些手足無措,被陳博衍那鋒利的眸子牢牢鎖住,她竟有種做錯了事被當場捉住的錯覺。

她低着頭,嗫嚅道“沒有的,四爺哪裏聽來的這話。”

陳博衍卻似是生氣了,低聲呵斥道“還說謊昨兒晚上,你跟你父親,在書房裏說些什麽”

這聲音低沉暗啞,又帶了些許的怒氣,還有那麽一絲責備。

蕭月白有些慌亂,被陳博衍那鋒利烏黑的眸子看着,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陳博衍是個威嚴的長者,而她則一下子小了許多。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個不知事的小女孩兒一般,聽他的教訓。

然而,兩個人明明歲數相仿。

陳博衍看她垂首不語,自上而下只能看見那鴉羽般的黑發,柔白細膩的肌膚,明澈的雙眸卻是低垂着,并沒有瞧他,乖巧溫婉,令人憐惜。

這是他喜歡的月白,是他打小就放在心裏,當小妹妹一樣看待着長起來的姑娘,大了就存了別樣的心思。

他始終以為,蕭月白心裏是有他的,她會一直跟他在一起,哪怕這世上所有人都抛棄了他,唯有她不會。就如上一世,他落魄到那種地步,幾乎已無翻身的可能,她卻還肯跟他。然而如今,她卻生出了退意。

陳博衍只覺得口中漫過了一絲苦澀,今生明明還沒有怎樣,她卻怕了良久沒有等來她的回答,陳博衍又說道“擡頭看着我,不準躲着我。”

蕭月白瑟縮了一下,還是擡起了頭,對上了他的眼眸。

漆黑的眸子裏,犀利卻又似乎隐含着那麽一抹傷處。

自己要退親,他很難過麽

蕭月白只覺得心口一陣抽疼,這幾日下來,她也隐約察覺到了,陳博衍似乎并非對她全無感覺,他是有把她放在心上的。

想通了這一層,她的心裏便更加亂了。原本想着,他不喜歡她,退親也沒有什麽妨礙,但如此一來,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親人和他,對她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人。他們誰受到傷害,她都像剜心一般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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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的目光所惑,蕭月白一時也沒有多想,輕輕說道“我也不知該怎樣才好,我不擔心我自己,但是我爹娘祖母還有柔姐姐,那是我最重要的人”

陳博衍心中的怒氣稍微平息了些,打從昨夜自探子口中得知了她同蕭覃的對話,他當時便想立刻過府質問。

足足一整夜,他沒有合眼,一時想着前世兩人分別前的纏綿悱恻,一時想起今生她對他的疏遠淡漠。

她性格柔軟,卻并非是膽小怕事的懦弱女子,可如今的她,還是那個蕭月白麽然而過了一夜,陳博衍已沒有昨夜那邊煩躁沖動了,聽了她的話,更冷靜了幾分。

她并非是害怕被他拖累,而是擔憂自己的家人。從昨晚上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來看,她似乎陳博衍不動聲色,将她摟在了懷中,低聲問道“你把他們放在心上,把我放在哪裏你随意就能想出退親,足可見你心中根本就沒我。”

蕭月白慌了,她不願承受陳博衍這樣的指責,幾乎不曾多想,脫口就道“不是的,我不是心裏沒有你,我只是不想害了我爹娘”話出口,她才恍然似乎說漏了什麽,又看陳博衍那含着笑的眼眸,頓時便覺得羞澀難耐。

她便扭了身子想掙脫出來,口中便嗔道“你使壞欺負我,我不來了”

陳博衍哪裏會讓她跑掉,胳臂上只微微發力,便将她扣在了懷中。他将蕭月白抱起,放在了膝上,輕捏着她精巧的下巴,輕輕問了一句“月兒,你是我的月白麽”

蕭月白有些錯愕,不明白陳博衍為何會這麽問。

但聽陳博衍又說道“八寶碎金明珠手钏,是你給我的盤纏,我戴了十七年至死都沒脫下來。”

蕭月白怔怔的聽着,霎時間淚就湧了上來,她顫聲道“你你知道的”

陳博衍淺笑,凝視着她,低聲說道“我回來了。”

蕭月白只覺得百感交集,這一聲她在夢裏等了一世,直等到她死,卻沒想到竟是在醒來時聽見了。

她不及去多想什麽,更想不起陳博衍為何會知曉她那個夢境。她環住了陳博衍的脖頸,偎依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痛哭了起來。

陳博衍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脊,疼着她,哄着她。

片刻,蕭月白才擡頭,仰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抽噎道“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夢的你跟我做了同樣的夢麽”

陳博衍靜默了片時,還是說道“月兒,那不是夢,那是你我的上一輩子。”雖然想到如實相告,或許會吓到她,但蕭月白不是個軟弱無能的女人,她能夠承受那些。與其欺哄她再生出別的誤會,還不如盡數告訴她,也好有個預備。

蕭月白不由一呆,喃喃道“上一輩子”

陳博衍颔首“不錯,那些都是真的。”言罷,遂将他如何重生等事,一一告訴了她,又道“我也不知為何,本是要死了,一覺過來卻重回到了現下。然而,那都不是夢,就是實實在在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蕭月白便不語了,她以為的夢境,竟全都是真的,難怪她覺得那夢裏的喜怒哀樂都如此真切。

陳博衍摸了摸她的頭,繼而說道“我曉得你怕,但怕不是辦法,退縮更不是。你退了親,既辜負了咱們之間的情意,也是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月兒,你且仔細想想,若是退了親,陳恒遠轉而就去求皇帝下旨将你許給他,你要如何”

蕭月白倒沒想那麽遠,自從醒來她身邊的事千頭萬緒,便也想不了那麽多,此刻聽了陳博衍的話,只覺大有可能,便驚出了一背的冷汗。

但聽陳博衍又沉沉說道“你就不怕傷了我”

蕭月白聽着他說的自傷,心裏也難過,便輕輕說道“我想着,你不喜歡我,所以退親也無妨的我從沒想過要傷你。”

須知,兩個人雖都是經歷一世磨難的人,但蕭月白即刻罹難,那青年姑娘的爛漫心性尚且未改,但陳博衍卻比她多活了十七年,又是橫刀立馬、皇袍加身過來的,那城府手腕自然都深沉成熟的多。蕭月白在他手裏,算是栽了。

陳博衍看她自責的樣子,唇角微彎,又說“叫一聲夫君,我便信你。”

蕭月白羞的連耳根子後面都紅起來了,她盯了陳博衍一眼,小聲嗔道“胡說什麽呢,還沒成親,哪兒能這樣瞎叫我曉得了,你必定是又找了法子來欺負我呢。”

陳博衍不死心,又哄了她半日,但這一點上,蕭月白卻怎麽也不肯讓步了。

說了幾句,陳博衍見她越來越羞,也怕逗得狠了,将她惹惱,便不再說了,只問道“月兒,我有件事問你,上輩子你是不是懷過我的孩子”

蕭月白呆了呆,停了半日,才木然的點了點頭。

陳博衍的臉沉了下來,他沒有再問,蕭月白既然罹難,那孩子也不必說了,又何必再往她心口上紮刀子。

陳博衍握住了她的手,沉沉說道“咱們還會有的,這輩子,咱們會有很多孩子。”

蕭月白幽幽道了一句“你回來的太晚了。”

這話音淡淡,卻含着淺淺的哀怨。

陳博衍胸口一緊,攬住了她的肩,一字一句道“這次,我不走了。我留在京裏,好好的守着你。”蕭月白垂首,淺淺一笑“博衍哥,我信的。”

兩個人又低聲說了幾句蜜語,蕭月白忽然想起來了什麽,她忽然擡頭,看着陳博衍的眼睛,問道“博衍哥哥,你是怎麽知道昨兒晚上我和我爹說退親的事的”

陳博衍語塞,看着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編不出謊來,也不想騙她。

蕭月白禁不住說道“你、你使了人來盯着我麽我們安國公府裏,有你派來的人”

她雖然是個閨閣弱女,但到底是名門閨秀,自幼祖父與父親教她讀了許多書,那前朝君主與臣子相互猜忌而生的故事,她也知道一些。

陳博衍雖然眼下還是個皇子,但他也是當過君王的人,并且今生看來也是有那個意圖的。

他派了暗探,在她家裏,那是什麽意思蕭月白想着,又急又怕,臉色變得煞白。

陳博衍說道“我不是想盯着你,我怕你們再被小人算計。你那二叔二嬸,上輩子是怎麽害你們的你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準許你再有個萬一。國公爺又蒙在鼓裏,我不得不防着。”

蕭月白半信半疑,說道“若只是這樣,你為什麽要讓人聽我和我爹說話呢”

陳博衍捏着她的手,說道“你如不信,待會兒我便同國公爺說實話。”

兩個人正說話,蕭覃卻已踏入了門內,揚聲道“讓四皇子久等了。”

話才落地,他已轉過了月洞門,赫然就見陳博衍抱着他的小女兒,兩個人膩在一起,不知在做什麽。

蕭覃登時怒沖上頭,大喝道“陳博衍,你在幹什麽還不放開我家月兒”

作者有話要說 接着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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