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生驚懼的回頭。

陸望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陸, 陸望, 你回來了, 我這就讓開。”那女生忙站起來,局促不安,臉色有些發紅。

陸望腳下踩着籃球, 一言不發。

那女生有些下不來臺,尴尬的笑了笑, 三人準備要走。

“站住。”

一道冷冷的男聲響起。

陸望斜睨着她們, 目光中的戾氣不加掩飾, 肆無忌憚的流露出來。

三人頓時有些慌。

“濕紙巾。”陸望看向沈思烨。

沈思烨此刻非常機靈,迅速回到座位上掏出一包濕紙巾, 扔給陸望。

“啪”的一聲,濕紙巾被陸望仍在了桌子上,他沖着坐他椅子的女生擡了擡下巴:“擦幹淨。”

三個字簡短有力,語氣不容置喙。

那女生沒聽說過陸望的事跡, 此時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下不來臺,好半天才勉強笑問:“什麽?”

陸望斜了她一眼,收了戾氣, 抱胸靠在牆上, 似笑非笑道:“把我桌椅弄髒了,不用擦嗎?”

他咬字清晰, 在“髒”字上重音明顯,很顯然是在諷刺剛才她說王慕一髒的事。

那女生也都嬌生慣養的, 哪裏受過這種氣,此時眼淚汪汪的,憋着氣就想走。

陸望冷聲道:“不擦幹淨你走一下試試?”

聲音雖不大,但那嚣張的氣勢卻撲面而來,讓他整個人都由內而外的透着危險。

這邊起了争執,主人公之一還是大名鼎鼎的陸望,頓時周圍就聚起了人,沈怡馨也走了過來。

“馨馨。”那個女生見到沈怡馨忙求助般的叫道,她們都是沈怡馨的小姐妹,對王慕一的惡意和她燒不了幹系。

沈怡馨雖然氣她蠢,竟然和陸望起了沖突,但也不得不給她解圍。她對陸望綻放了一個笑臉,柔聲道:“陸望,要不算了吧,給人家女孩子一點面子好不好?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別和她計較啦,我替她向你說聲對不起,好不好?”

她長的好看,從小就知道用什麽樣的姿态對男生能勾起他們的好感,這一番話說的是嬌俏可愛婉轉動人,沒幾個男生不吃她這一套的。

只是陸望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對着那個女生:“擦不擦?”

已經是非常不耐煩了。

被下了面子的沈怡馨難堪的咬了咬唇,她畢竟是聽過陸望事跡的,猶豫一番,主動拿起濕紙巾遞給那個女生,低聲勸:“先擦吧。”

最後那女生哭哭啼啼的擦掉一包濕紙巾。

圍觀者紛紛小聲議論,知情者就把之前她們故意取笑王慕一的事說了。

“這不是活該嗎,先撩者賤。”有人撇嘴。

還有人十分敏銳:“這麽說,大佬是在替他同桌出氣了?”

“那可不,不看僧面看佛,也不看看是誰的同桌,就想來欺負,難怪被打臉……”

沈思烨聽着不對勁,拉了拉許問:“哎?望哥難道不是單純的讨厭人家坐他座位嗎??”

許問摸了摸他的頭,憐憫的笑:“你說的對。”

人群散了後,王慕一撫了撫自己撲通撲通的小心肝,偷偷向右瞥。

陸望依然像平常一樣,懶懶散散的靠在椅子上,擰開礦泉水瓶,仰脖灌下。

額頭汗珠順着臉頰滑落,喉結上下滑動,全身散發着王慕一暫時還不懂的氣息。

“看什麽?”陸望突然出聲。

王慕一吓的急忙轉頭:“沒有偷看你!”

陸望哼笑,礦泉水瓶向後一投,直入垃圾筐。他拉了拉椅子,随意道:“怕了?”

王慕一不由點頭。

平時陸望是個很随性的人,懶懶散散,很少計較什麽,偶爾沈思烨開玩笑過度,他也就是笑罵幾句,不高興時頂多不愛說話,從沒見過他發脾氣,尤其是對女生。

她早就知道陸望不是程陳那種謙謙君子型的男生,但也是第一次見他發脾氣,她遇到過的最厲害的老師也沒他可怕……

陸望佯作生氣,瞪她:“怕了就乖乖聽話。”

王慕一乖乖點頭。

陸望輕笑,語氣溫和下來:“知道你今天錯哪兒了嗎?”

王慕一忙點頭,這個她知道,她忙舉手保證:“以後誰要是想坐你座位,我一定先把她趕走!”

做好一個同桌該做的事,為你守住板凳!

陸望嘴角抽了抽,對她勾勾手,等她湊過來,屈指給她腦門一個腦崩:“是不要什麽人都搭理,有空多看看書,知道嗎?”

他沒怎麽使勁,王慕一只覺得額頭被觸碰一下,帶着絲冰礦泉水的涼意,沁入肌膚。

“知道了。”

大佬發話,哪敢不聽。王慕一老老實實的應下。

見她如受驚小鹿般的眼神,陸望忍不住低笑:“傻樣兒。”

十一放假前,為了檢驗教學質量,高一一班和二班兩個實驗班聯合來了場摸底考試,考了兩天。

考完後教室裏一陣鬼哭狼嚎。

這次考試普遍挺難的。尤其是數學,題量大,難度高,很多人都沒做完試卷。

沈思烨和陸望對完答案就抱着許問哭:“完了,我這次搞不好一百分都考不到。”

沈思烨平時數學還不錯,滿分150的試卷能穩定在130分的,他的短板主要是政史地。

許問難得的任由他抱着,沒譏諷也沒取笑。

王慕一腦中放空,心裏冰冰涼。她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看都沒看一眼,時間完全不夠。據她粗略估分,很難考到80分。

這個分數,讓她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老梁啥意思,為啥要出這麽難的題,故意打擊我們的嗎?”

大家紛紛抱怨。

有人心态好自我安慰:“難大家都難,考不好大家都考不好,怕什麽。”

王慕一看陸望靠在牆上不說話,不知道腦子那根筋搭錯了,湊過去問了句:“你覺得難嗎?”

陸望思索片刻:“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這回答,王慕一立刻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心下更涼了,她伸手在他嘴邊一劃,給他封口:“好了你不用說了。”

陸望笑了笑,坦坦蕩蕩。

王慕一也對他笑了笑,心裏有些羨慕,羨慕陸望在學業上的游刃有餘,羨慕他在課餘的豐富多彩,更羨慕他任何時刻的坦蕩自信。

曾經,她也是如此的。

但現在,她連跟上老師的進度都有些吃力,學有餘力這四個字,離她是越來越遙遠了。

陸望瞥了眼她捏着衣角的手指,微微發白,心裏突然湧出一股煩躁來。

吃完晚飯,王慕一沒有照常回教室看書,而是一個人順着林蔭道向操場走去。

王慕一坐在第一次看陸望踢球的看臺上,看着遠處發呆。

九月的尾巴,晴空朗朗,陽光褪去炙熱,偶有風來,帶着些許涼意,撫過發梢,溫柔而缱绻。

遠精心打理的草坪上有少年們飒飒不羁的身影,奔跑,呼喚,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王慕一心裏空空的,她突然懷念起春華中學那破舊狹小的操場,鏽跡斑斑的球門,無人打理肆意瘋長的雜草。

那是曾經屬于她的學校。

破舊但自由。

就像她曾經的得心應手。

她埋頭在膝蓋間,久久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她微微擡頭,一雙看起來就很貴的紅色足球鞋映入眼簾。

是陸望。

王慕一光看鞋就知道了。

她發現陸望偏愛紅色,尤其是正紅色,大多數衣服和鞋子都是紅色系的。他膚色白,紅色穿在他身上,格外耀眼奪目,騷氣逼人,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最紮眼的那個。

要不是坐同桌熟悉後,王慕一一定會誤會他是那種愛招搖愛出風頭的男同學。

王慕一換上笑臉,仰起頭,笑問:“你怎麽在這兒?”

“你怎麽在這兒?”陸望反問。

他正踢着球,偶然擡眼看向這邊,出乎意料的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之後他就踢的不走心了,被隊友噴了幾次,索性就下了場。

不知道這丫頭想什麽呢,自己站她面前好幾分鐘了,愣是沒發覺。

“哦,吃撐了出來溜溜,消消食。”王慕一扯了哥理由。

陸望扯了扯嘴角。

吃撐了?就她天天一個菜二兩米飯,塞牙縫都不夠,也虧她能說出口。

“你吃飯了嗎?”王慕一随口找個話題尬聊。

陸望想逗她,故意說:“沒吃。”

結果王慕一只簡單的“哦”了一聲,心思根本沒在聊天上。

這下陸望看出來了,小丫頭心情不太好,雖然還在笑着,但平日裏眼睛的小星星都不見了。

想起下午她捏着衣角,用力到泛白的手指。

陸望眼底沉了幾分,上前兩步,坐在她邊上。

兩人坐的有些近,少年身上的熱氣傳來,夾雜着熟悉的草木清香,讓人很舒服的味道。王慕一這才發現陸望還穿着球衣,額發濕漉漉的搭在額頭,軟趴趴的,整個人顯的有些溫柔。

“你剛才在踢球嗎?”她後知後覺的問。

“心情不好?”他側臉,注視着她,不答反問。

王慕一下意識的想反駁,剛扯起的嘴角,在撞見陸望漆黑如墨的眼睛後,不自覺地扁了下去。

對着他的眼睛,好像很難說謊。

“嗯。”她垂下頭低低道。

陸望比王慕一高不少,此時看着她垂着的腦袋,手心突然發癢,忍不住在她圓滾滾的後腦勺上輕輕按了一把,像平時安慰沈思烨一般,說:“和哥說說。”

在男生間很自然的動作,此時做來,多了幾分溫柔的味道。

王慕一順勢把頭垂的更深了些,側臉貼在自己的膝蓋上,歪着頭看他。

要說嗎?

她并沒有和別人說心事的習慣。

陸望垂眼看她,此時的王慕一和平日裏完全不一樣,模樣乖巧柔順,又帶着絲絲軟弱,眼睛濕漉漉的,有東西在無聲的向外溢出,格外引人心疼。

看出她的猶豫,陸望心思轉了一圈,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張十元紙幣,夾在指尖,遞到王慕一眼前,故意笑道:“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哥開心開心?”

王慕一:“……”

不知從何時開始,陸望特別喜歡這樣逗她,動不動就湊過來,低低來一句——

“代寫作業嗎?有償。”

“代做衛生嗎?有償。”

“食堂占座嗎?有償。”

……

都是些小要求,有償金額也很小,很明顯鬧着玩的,王慕一就當滿足他的惡趣味,配合過幾次,他可能就覺得特別好玩,樂此不疲。

陸望笑的更招人煩了:“來來來,讓哥笑一次十塊錢,笑兩次二十,怎麽樣?”

王慕一跳起來——

誰也別攔我,我要打死他!

落日餘晖在天邊灑下最後一抹金色,雲層輕薄,或粉或紫,交織出夜晚降臨前最後一抹溫柔色彩,兩道并肩而坐的身影被夕陽拉的長長的。

面對金錢的誘惑,王慕一臣服了。

之前的憂傷低落,在傾訴中悄然化為烏有。

她把這些天來的煩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說她在英語課上的緊張,說她在物理化學實驗室裏的茫然,說她在數學考試中的失落……

“我如果告訴你,我以前也是總考第一的,你會不會笑我?”她歪着頭問。

陸望目光凝在她的臉上,半晌才淡淡笑道:“不會。”

王慕一舒了口氣,說出了存在心裏很久的心願:“我還想繼續考第一的。”

陸望沒有說話,王慕一也沒有繼續向下說。

不知過了多久,王慕一擡起頭,笑了起來,眼睛彎彎,宛如天邊初露的新月,清亮極了。

“哎呀,一次也沒讓你笑,你虧了!”

陸望看着她,緩緩翹起唇角:“嗯,我虧了。”

真他媽賺大了!

這一刻,他突然想把她藏起來,永遠不讓別人發現她的可愛。

王慕一樂不可支,本來只是為了配合陸望,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整天憋在胸口的煩悶情緒一掃而光,神清氣爽,通體舒暢。

陸望雙手向後,撐在地上,兩條長腿随意伸着,耳邊是女孩兒軟糯的笑聲,一聲聲撞進他的心裏去。

王慕一學着他的樣子,也向後撐地,仰頭看天。

夕陽給湛藍的天空鍍上金色,兩人許久都沒有說話,時光靜谧,唯有風聲從耳邊偷偷掠過。

不知過了多久,陸望突然開口:“如果你覺得累,那是因為你正在向上走。”

王慕一側臉看向他。

少年依舊還在看着遠處天空,側臉線條流暢,神情淡淡的。像一幅簡單幹淨的畫,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王慕一看的有些發呆,連回應都忘了。

陸望不是一個善于開導和勸慰別人的人,這麽一句,還是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說完就完了,也沒個下文。

見王慕一又呆呆的看着自己,和平日裏偷看自己背影時沒什麽兩樣,他低低笑了聲,雙手一撐,站了起來,伸手蓋上了王慕一的眼睛,輕觸一下即可收回手。

“走了。”

他走在前面,少年的脊背稍微彎了彎,暗藏滿滿的爆發力。

王慕一眼前一黑一亮,神智回了籠,來不及多想,連忙起身跟上。

還剩四五級臺階,陸望雙膝微彎,輕松騰空而起,落地後一個就地轉身,倒退兩步,對王慕一張開雙手。

整個動作,幹脆利落,帥氣十足。

王慕一小心肝不由自主的多跳了兩下,走起路來都同手同腳了。

陸望樂了:“這次放心跳,哥哥護着你,肯定不讓你再摔了?”

王慕一鼓了鼓腮幫子,看不起誰呢?她可是高手好嗎?上次只是意外,罪魁禍首還是他呢。

她不理陸望,雙臂擺動,蓄力起跳,這次穩穩的落地,陸望展開的雙臂并沒有起到作用。

只是落地時兩人離的有些近,陸望那雙黑亮如星的眸子猛的就撞進了眼中,少年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撲面而來。

王慕一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臉頰也悄悄發燙。她搞不懂這種陌生的情緒,只好掩飾性的伸手推了一把陸望,催促:“快走吧,該上課了。”

陸望順勢向後退了兩步,勾着唇角:“你別怕,有我呢。”

他笑着,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色,只是被睫毛掩住的眼睛裏,透着前所未有的認真。

王慕一沒明白,追着問:“什麽意思?什麽有你啊?”

陸望只看着她笑,邊笑邊倒着走,引得王慕一一步步追上來。

有我,會讓你考第一的。

王慕一用賺到的十塊錢去小賣部買了兩罐飲料,一人一罐,一邊喝一邊回教室。

兩人剛坐下不久,沈思烨就拿着陸望的校服進來了。

看到陸望,他連聲抱怨:“哥,你今天怎麽回事,踢了一半竟然跑了,害得我們被徐漾那幫逼血虐了。”

陸望靠在椅背上,懶懶的攤着長腿,笑:“有點事。”

“什麽事?”沈思烨疑惑的問。

陸望睨了他一眼,眼尾帶鈎:“膽子肥了,管到你哥頭上來了?”

沈思烨瞪大眼睛,怎麽回事,一會兒不見,他望哥怎麽看起來騷了很多。

渾身上下都透着不對勁。

沈思烨目光如炬,把陸望從頭發絲到手指間都看了個遍,終于被他發現了端倪。

陸望手裏捏着一瓶開了口的罐裝可樂,可樂沒問題,問題在于,它是紅色的。

這他媽是可口可樂啊!

沈思烨難以置信的看着陸望,丫不是非百事不喝的嗎?

可能是他的視線太過直接,引起了陸望的警惕,他把可樂往桌洞裏一收,來了句:“想喝自己買去。”

沈思烨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一頭的栗色卷毛卷的更厲害了,他目瞪口呆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偷偷問許問:“望哥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他最近看了本修仙小說,主角就是占了別人的身體的,陸望最近的種種表現,都和主角被奪舍了很像!

許問冷笑:“奪個屁,你買瓶可口可樂給他試試看,看他喝不喝?”

沈思烨撓撓頭:“???”

也不怪沈思烨不懂,要不是許問親眼看見,他也不敢相信。

那可樂是王慕一給陸望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擰開喝了,那爽快模樣,完全不是平時連礦泉水都要挑牌子的少爺了。

許問敢信,別說是可樂了,王慕一就是拿了罐屎給陸望,陸望也能二話不說給喝了。

作為陸望從小玩到大的發小,許問自認為對陸望還是比較了解的。

陸望從小就喜歡長的好看的小姑娘,好看的才願意帶着一起玩,年紀小的時候不懂掩飾,所以他們這幫發小都知道。

後來大了些,懂得掩飾了,和女生也拉開了距離,能做到看起來一視同仁,等閑不會主動去招惹哪個女生。

但你仔細觀察,還是有細微差別的。班上來找他請教問題的,好看的女生,他肯定耐心多點,能講的細致些,不好看的,三言兩語就打發掉了。

這也不奇怪,漂亮的誰都喜歡,奇怪的是,他這小同桌怎麽說和漂亮的差距也有點遠吧。

雖然上學要求穿統一的校服,但女生們總能從細微之處展示自己,大的鞋子書包文具,小的發飾耳釘手鏈等,像夏星辰沈怡馨這種的,還會擦點粉底bb霜,看起來就是個精致女孩。

而陸望這個小同桌,說得好聽點是幹淨樸素,說的不好聽點就是一窮二白。

頭發永遠都是一個黑發圈紮個馬尾,一周七天校服不離身,腳上兩雙運動鞋來回穿,臉上估計就擦個大寶啥的,其他首飾更是沒有,比臉還幹淨,全身上下除了那雙大眼睛挺有靈氣的,并沒有什麽值得拿出來說的地方了。

至于她比陸望還黑了幾度的膚色就更別提了。

扔到女生堆裏實在是不起眼,不知道陸望哪根筋搭錯了,一反他的審美,看上了這麽個小土包。

他反正是不太理解。

不過抛開長相來論,他承認王慕一是個性格挺好的姑娘,從不玻璃心,也能開玩笑。她還有個技能,特別會鼓勵人,問你問題時,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你,專注認真,你回答完了,她能把你誇的找不着北,特別讓人有成就感。

沈思烨就特別吃她這一招,被她誇過兩次,直接飄了,一整天走路都帶風,稱呼立刻從王同學變成了一一妹妹。

陸望這厮雖然很會掩飾,每次被她誇完了,都一副“老子本來就很□□”的死樣子,但他那眼底控制不住的笑意躲不過許問的眼睛。

栽了,陸望栽了。

都能吃屎了,還不叫栽?

許問下了定論。

為了趕在十一長假前出成績,各科老師動作很快,第二天晚自習卷子就批完了,讓課代表發下去。

“你們都知道了吧,這次考試整體成績一般,咱們班平均分比一班低了三分,三分什麽概念?也就人家上清北,你上西京大吧。”他端着水杯,不急不緩的說。

底下同學笑:“梁老師你也太誇張了吧!西京大和清北就差三分?越級碰瓷了吧?”

梁家寅:“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意會就行。”

班上哄堂大笑,緊張氣氛頓時緩解不少。

梁家寅等大家笑完了才說:“平均分差距就不提了,咱們說說數學,都看看自己的試卷,考多少分,自己心裏有沒有數呢?”

王慕一低着頭,和她預料的差不多,73分,史上最低數學成績,小學時一百分試卷,她也沒考過這麽低的。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看到試卷,各種紅叉叉,她還是有想死的沖動。

這個沖動在她看見陸望的分數時,成指數飙升。

陸望也看着自己的卷子,“啧”了一聲,不太滿意的樣子。

王慕一沒忍住好奇,瞄了一眼,頓時噴出一口老血。

146。

自己也就考了他的一半……

所以,他到底在“啧”什麽!!!

要不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在看到陸望的成績前,王慕一還撐的住打擊,現在是直接崩潰!

梁家寅還在喋喋不休:“全班一半人不及格,120分以上的,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人家一班120分以上的還比咱們多兩個人,你們說說,這像話嗎?是實驗班該有的成績?”

聽說有一半人都不及格,很多人便放心了許多。

大家都沒考好,就不是我的錯,是試卷的錯!

“幸好最高分還是在咱們班的……”梁家寅吐槽半天,話鋒一轉,臉上露出笑意,“陸望同學這次考了146分,還是不錯的。”

衆人:“……”

146分叫還不錯!

大家紛紛石化了。

所以根本就不是試卷的錯?!

下課後,被梁家寅揮起來打衆人臉的陸望被團團圍住,大家都想看看這個人是怎麽考出這樣逆天的分數。

王慕一默默收起自己的數學試卷,從包圍圈中逃出來,和宋陶陶去外面小露臺上聊天。

宋陶陶得知王慕一的分數後,也傻了眼,她自己雖然考的也不滿意,但至少及格了。

好半天宋陶陶才幹巴巴的安慰道:“這次題太偏了,沒考好也都正常,咱們不要和大佬比,和自己比就好。”

她這話說的原本沒問題,問題在于,這次王慕一數學考了全班倒數第二名。

王慕一面無表情點頭:“是,總算不是倒數第一了。”

宋陶陶哭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急了,王慕一才暗暗嘆口氣,重新笑了起來:“跟你鬧着玩呢,我知道的,還要再努力點才行。”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王慕一心裏很清楚,她現在面臨的問題很嚴重了。

她知道她并不是沒考好。沒考好是指明明可以考的更好,因為發揮失誤等原因沒考好。

她是真實的不會。

會的,她一分都沒有丢,所以她給自己估的分特別準,不會的她也是一點思路也沒有。但這些話,對好友卻說不出口,只有自己明白。

兩人趴在走廊拐角的露臺上聊起了別的,露臺邊上就是衛生間,叽叽喳喳的女聲傳過來。

“嬌嬌,你怎麽都有黑眼圈了?”

“別提了,我是這些天都沒睡好。”

“因為考試嗎,別鬧心,是題太難了,可不怪咱們。”

“才不是因為考試啦,是我們宿舍有人天天熄燈後還開臺燈看書,弄的我都睡不着了。”

“你們宿舍誰呀,這麽刻苦?”

是餘嬌和她小姐妹的聲音。宋陶陶也聽出來了,指了指王慕一,小聲問:“她說的不會是你吧?”

王慕一猶豫了下,沒有立刻點頭,雖然何欣欣也經常會在熄燈後開小臺燈看書,但她直覺餘嬌說的是她。

随後餘嬌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幾人充滿譏諷的笑聲就傳了過來。

“她啊?這麽刻苦呢?”

“那可不,天天覺都不睡了。”

“不是吧,我剛才去辦公室看到成績表了,她好像數學考倒數第二。”

“真的啊?”

“真的!”

“哎呦我的天,天天不睡覺才考這麽點分啊,笑死我了。”

“嬌嬌啊,我說這你得體諒人家,有的人天生腦子笨,可不就得刻苦點,少睡點覺,不用考倒數第一了,也劃算了。”

“哈哈,妍妍你可太損了。”

“我說的可是實話,人家好不容易從山溝溝裏擠進大城市來,不得拼了老命去學習啊,哪像你們一個個的千金大小姐,天生基因就好。”

“哈哈哈666,牆都不服就服你!”

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遠去了。

來自山溝溝,倒數第二,很明顯說的是王慕一了。

宋陶陶簡直氣炸了,要不是王慕一攔住,她立刻就要沖出去和她們打起來。

“太他媽欺負人了!”

王慕一攔着她,一臉平靜:“不要理她們。”

宋陶陶氣不過:“那就任由她們在背後亂說嗎!”

王慕一頓了頓,才笑道:“也不算亂說啦,我基礎不好,的确要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得上你們。”

她說的輕松自在,宋陶陶替她委屈的眼眶都紅了。

王慕一拉着她的手,認認真真的說:“有個人告訴我,當你覺得累的時候,是因為正在向上走。我現在就是在向上走,所以我不怕,随便別人怎麽說,我的時間不會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宋陶陶愣住了,王慕一那雙澄澈清亮的大眼睛裏仿佛盛滿了星光,讓人不敢直視。

她第一次生出預感,這個并不起眼的女孩,日後絕非池中之物。

上課鈴響,還有最後一節晚自習。

沈思烨回頭張望,見王慕一走進來,問她:“一一妹妹,看見我望哥了嗎,他去上個廁所怎麽還不回來?”

王慕一搖搖頭,她們從露臺走的時候,衛生間門口沒看見有人。

正說着,陸望走了進來。

“你怎麽上個廁所這麽長時間?便秘?”沈思烨口無遮攔。

陸望給了他椅子一腳:“想死了?”

沈思烨笑嘻嘻的躲開。

王慕一咬着筆努力鑽研數學試卷,她把所有錯的題都抄到本子上,一題一題的扣。

隔着過道坐的是陳程,他把自己的卷子借給了王慕一,他考了122,算是高分了。他的卷面幹淨整潔,解題步驟細致清晰,是特別好的參考答案。

王慕一對着他的卷子重新把錯題做了一遍,還剩一些陳程也沒做對的,難倒了她。

正發愁時,耳邊一聲冷笑,一張紙卷推了過來。

陸望拿眼睛睨着她:“就這麽喜歡舍近求遠?”

那表情,那語氣,妥妥兒的翻臉前兆。

王慕一一聽就知道要壞,忙給他順毛:“不是不是,我以為你的試卷借給別人了。”

一晚上陸望就沒閑着過,全都是過來找他借試卷或請教的,擠的她都沒地方站,她以為他的試卷早借出去了。

陸望臉一黑,眉頭皺的更深了,眼神更犀利了。王慕一有些莫名,她沒說什麽吧?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幾秒鐘,陸望才哼了聲,冷聲道:“還不快看。”

王慕一忙不疊的點頭,那模樣要有多乖順就有多乖順。

相比陳程幹淨整潔的卷面,陸望的卷子就亂了很多。他筆鋒外放,字跡遒勁,看着試卷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張狂氣勢。

他的字其實和他本人還是很像的,由內而外的不羁感,寬松的校服根本套不住。

陸望的解題就簡潔很多,多餘的步驟一概全無,如果不是光寫答案不給分,他估計多一個字也不想寫。而且他的解法很新穎,不是常規解法。

王慕一順着他的思路看下來,好多看也看不懂的題,竟然抽絲剝繭一般,條理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太厲害了!

王慕一忍不住激動,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拍了兩下才反應過來還在教室裏,忙吐了吐舌頭,向左右看,這一看,直接和陸望驚奇的視線對上。

“怎麽,有這麽精彩嗎?”陸望忍笑調侃。

王慕一臉紅了紅,誇贊道:“特別精彩,我從沒想過,函數還可以這樣解,你真的好厲害,同樣一個老師教的,我怎麽就想不到呢,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

這麽浮誇的馬屁,有失她的水準。

“敷衍。”陸望嫌棄似的扯了扯嘴角,張開五指,在她頭上按了一把。

平時他就仗着自己的身高,經常按王慕一的腦袋,氣的王慕一嗷嗷叫。

今天有了學霸光環籠罩,王慕一忍了下去,沒有推開他,還虔誠的仰着臉道:“大神,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一樣,什麽題都會做?”

陸望故意逗她,鳳目斜斜一挑,笑的痞氣十足:“想知道?”

“嗯嗯。”王慕一小雞啄米般點頭。

陸望收回手,懶懶的支着下巴,拖着長音:“不能白告訴你啊……”

聽懂了他的暗示,王慕一忍痛,熟練的向他伸出一根食指。

這是他倆之間的小秘密。

有一次王慕一不小心透露了自己運氣超級好之後,陸望動不動就要來借好運,花式還很多。而且為了避免其他人來借,索性用了一份英語筆記買斷了。

她的好運以後只能借給他。

陸望嘴角噙着笑,懶懶的伸手抵了上去。

軟軟的指尖和他輕輕相觸,陸望只覺一股電流瞬間從指尖直竄天靈蓋,在眼前炸開了。

王慕一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抵着他的指尖,自言自語:“好運分你一半。”

陸望等身體上的異樣消去,才不動聲色的放松了身體,等王慕一收回手,他才将左手垂下,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着。

指尖上軟膩的觸感,久久不散。

“好啦,快告訴我吧!”王慕一催着他問。

陸望擡眼:“等你長我這麽高,應該就行了吧。”

王慕一:“……”

媽的又上當了!

得逞了的某人,笑的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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