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好演技

突然間大地震動,羅鼓聲響徹天際,黑色的烽煙直沖雲霄。

擡眼望去,兩坡之間沖下來一隊人馬,明藍色的穆家軍旗在莽原之上分外鮮明。

兀突術大驚,穆家軍怎地來西北了?難道黎國那邊出岔子了?亦或是根本就是在耍他?

他沉住心氣,問身邊的一位老兵:“來了多少人?”

老兵趴在地在細聽片刻便大喜:“不過五千騎兵!”

兀突術聽罷指着一馬當先的小将,對着夷兵高聲大笑道:“不懼!不過五千人。”。

數盞茶後,果見五千精騎兵後再無援軍。夷軍上下軍心大定。穆家軍被黎兵拖住來不了了,這便是大勝業國最好時機。

兀突術揮舞着大刀,馬腹一夾領兵迎了上去,大喝:“大家都跟着本将軍殺他個痛快,今日便是西北軍的末日!”

夷兵士氣高漲,全軍壓上,業兵漸漸力殆,露出敗相。

那隊新來的穆家軍見狀,沖下山坡腳跟還未站穩便又回撤。小将還高喊:“撒退!”

随着他的號令,業兵開始且戰且退。

兀突術心細,不久便發現業軍最精銳的一隊人馬總是圍在那小将與一輛馬車周圍,那小将身形瘦弱,只背着一駕小金弓,手無寸鐵,在衆人的護衛之下縱馬面而行。即便是撤退,業兵們也将他護在軍隊中心最安全的地方。

兀突術記得清楚,那個據說是大業皇帝最寵愛的皇子上戰場時,亦是沖在最前線,幾乎與尋常将領無異。哪有小将這樣的架式。

他對大業高官貴胄的了解全來自于羅展鳴。在有限的認知中,怎麽也想不出來這位看似尊貴的小将來自何方,姓誰名誰。

一小隊夷兵突破重重阻礙靠近馬車,只見那小将大驚,猛地一拉缰繩,馬兒縱身一躍,連人帶馬攔在了夷兵面前。吓得原本護在他身邊的五名士兵,同時飛身而起,足尖輕點,越過數人,手起劍落。

兀突術還未看清他們的武功路數,那隊近二十人的夷兵早已血肉翻飛,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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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五人已再次跨上戰馬,緊緊跟随在小将身側。

熱血沸騰,兀突術心道:這分明是大業頂尖的高手,他們護衛的定是比那如今早已見了閻王的四王爺更尊貴的人。比王爺更尊貴的,難道是太子?那唇紅齒白的小白臉居然是業國太子?二十出頭的太子居然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娘們。兀突術覺得自己真相了:難怪老皇帝一心想換太子。

兀突術越瞧越興奮,這小娘們太子身手實在不咋地,騎術也一般,背了張小弓裝腔作勢。心裏笑開,今日可順了老皇帝的意,替老皇帝送他一程。

展望天際,透過飄蕩在半空中的黑色烽煙,兀突術仿佛看到大業因太子與皇子身死而大亂,而他率軍一路直搗黃龍,占領這千裏沃土,成為西域最厲害的英雄。

一把大刀揮得虎虎生威,兀突術領着最善戰的夷兵,像利刃般慢慢剖開業兵的防衛,向那位銀甲小将靠近。

小将顯然感覺到了來者不善,對上兀突術一雙吃人的噬血虎目,吓得一個哆嗦,在重重護衛下,策馬而逃。

“是條漢子就別逃!”

軒轅澤坐在馬車中,聞言将車窗推開一條縫,正好看見穆霜回頭沖兀突術笑了笑,逃得更快了。

不是漢子自然逃得飛快。

很快穆霜與業兵逃入山谷。

兀突術追至谷前,腳步慢了下來,望着兩邊的陡坡,與腳下五丈來寬的山路,遲疑了。

路倒是足夠寬敞,易于行軍,只這陡坡……。

穆霜見兀突術猶豫,敲着馬車門道:“四王爺該你露臉的時候了。”

激他一激。

話音一落,只見拉車的其中一匹馬,前腿一絆,險些翻了車。車門半開,露出四王爺一張驚慌失錯慘白的臉來。

軒轅澤在狹小的車箱裏被颠得七暈八素,甚是苦楚。平日裏一絲不茍的發髻,此時已散落數縷,金冠也歪了。車箱在烈日炙烤之下悶熱異常,又不能輕易開窗,他只好解了外衫,赤膊坐在車內。

車門促不及防地被人打開,他吓了一跳,素來清貴有禮的翩翩公子猛地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人前,讓他慘白的臉上慢慢透出一股子紅暈。

兀突術的目光在軒轅澤臉上一掃而過之後,聚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那裏纏着層層紗布。

居然沒死?

兀突術真心遺憾:命真大。

羅展鳴辦事忒不牢靠,最後還得他出手掃尾。

“兀突術!”穆霜高喊,“你的仇人在此,還不來報仇!”

兀突術聞言,腰腹隐隐作痛,但還是臉一擰道:“黃口小兒,休要激我。”

“撤!”穆霜下令,她的五千人沒了夷兵的追擊,如潮水般快速向後撤,卻只留下一輛馬車。孤零零地立在夷兵與業兵之間。

十分的凄涼。

軒轅澤驚愕,哪裏還敢再呆在馬車之中,捂着疼痛難忍的傷口,顧不得半分儀态,連滾帶爬地上了拉車的戰馬,青芒一揮斬斷缰繩,追随而去。

穆霜稍慢,與軒轅澤并行,扭頭朝他露出一個欽佩的笑容:“四弟好演技。”還能自由發揮,給自已加戲。

被贊的人毫不領情,青白着一張臉,冷哼。回頭再看那馬車,竟也飛速跟了上來。臉上頓時發燙。

武亮忍不住呵呵道:“王爺其實還是坐在車中更安全些。”

太子府不少人都不愛跟武統領說話,因為他實在是個烏鴉嘴。

話音一落像是應證了這說法,霎時箭雨如注,兀突術領兵追了過來。

好在太子府侍衛擋在前頭,擋住箭雨,軒轅澤與穆霜并未遭罪。

穆霜駐足遠觀,從身後取出小弓,一尺多長的金弓給臉頰暈上了一層明潤的光圈,指間是一根通體烏黑色的利箭。

黑眸緊凝,抓住箭身與弓弦的手指節泛白,卻異常的穩。

口中喃喃自語,似在為自己打氣:“劉越飛一張弓使得神乎其神,我即便不如他,也應該不太差吧。再者這可是天下間最難得的利器,弦月!弦月身長一尺二,紫衫木所制,塗上金漆,呈金黃色,以冰蠶絲為弦。更難得是整支箭為千年玄鐵所澆鑄,世間唯有三支而已。箭身中空,箭镞與箭身聯為一體,此弓弦配此箭比尋常箭弩射程遠上一倍!箭身還配有血槽。有刀名飲血,刀身輕薄,配有一指寬的血槽,刀入胸腹時,血便從血槽中噴湧而出,讓人瞬間失血而亡……。弦月亦當是如此!”

軒轅澤不由地側首定定朝穆霜看去,只見她紅唇抿成一線,全神貫注,素手将弓拉滿。

“铮”地一聲,利箭呼嘯而出,直向兀突術飛去。

只是一道黑影閃過,筷長的玄鐵箭身已沒入兀突術的胸腔,鮮血飛射而出,還沒等衆人看明白,兀突術已因瞬間大量失血而翻身落馬。

等副将把他扶起,人瞪着雙目已然沒用了。

轉眼間風雲突變,無數業兵舉着穆家軍的軍旗,從山路上急馳而來,天地震動,塵土遮天蔽日。

山路極寬,數萬軍士不過眨眼工夫就到了面前,與夷兵撕殺在一起。

夷兵失了主将,又中了埋伏,亂成一鍋粥。本就是多國聯兵,缺了一言九鼎統領之人,開始各自為政,分別跑路。

這一亂,讓業兵士氣如虹,如絞殺的機器般蠶食着夷兵,所過處血流成河。

血戰一天,入夜時分,絕境中的夷兵終于撕開一道口子,往西北大營逃去。

業軍一路窮追不舍。

至西北大營城門之時,夷兵已十之去五,只餘半數兵力。

夷兵用蠻語大叫:“開城門!”

城門應聲而開。

居然沖出一大隊業兵來,看見夷兵分外眼紅,舉刀便砍。

軒轅宇騎在馬上,看到氣勢如虹追擊而來的大隊業兵終于大大松了口氣。

終解困了!

他終于把困在戈壁荒漠之中的兵士帶入了安全之地。

今早在被困一月之久,心力交瘁,幾欲放棄之時看見烽煙。烏黑如墨浮的烽煙在朗朗晴空之中,讓他想起西北臨行時,三叔無意中的笑言“若有一天被困,孤将以烽煙為訊前來救援。”當時自己只是一笑而過。如今這烽煙卻讓他如見神砥,瞬間燃起了希望。

他大叫:“太子來救咱們了!”

軒轅宇令兵士們吃掉了最後的幹糧,飲盡了小池中僅剩的一點積水,孤注一擲領着這一萬兵士突襲被占的西北大營。

出乎意料,城門幾乎不費多大勁便被破開。

這幾乎是一個空營,守營的僅有千餘人,見到業兵,跑的跑,降的降。

軒轅宇不費一兵一卒就收回了西北大營。

盡管收回營地,可一行人從主将到兵士皆不安,勝利來得太過輕巧,太過詭谲。

兵士們不停地巡防,絲毫不敢懈怠。

軒轅宇立在城牆之上,神經繃得緊緊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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