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藏嬌
下巴被微暖的指腹輕輕撫着，阿玉坐在椅子上，被迫擡起頭。她低垂着眼眸，餘光瞥見宇文亦俯身，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自己下巴那道傷口。
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很久了，而自己保持這個姿勢也已經很久了。趙阿玉被盯的心裏發毛，眼珠開始滴溜溜轉着。她在想，要是待會兒他問起來偷聽到什麽，自己應該怎麽回答。
“怎麽磕到的？”宇文亦輕輕開口，聲音裏不帶任何情緒。
“路滑，自己沒走穩，不小心摔了。”趙阿玉不痛不癢地回道。
“會留疤嗎？”宇文亦這話是問爾芙的，但是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阿玉的臉上。
爾芙正怔怔望着宇文亦出神，他看趙阿玉的神情，那樣專注。她想，他剛剛和自己說話時也是這樣嗎？可惜自己太膽小，說話的時候一直不敢擡頭看他……
正想的出神，誰知宇文亦便真的扭頭看着她。爾芙一開始沒反應，待看到他幽黑的瞳孔，瞬間回過神來。
“傷口過深了，初期沒有好好處理，多半會留疤。”爾芙迅速收回飄蕩的思緒，故作鎮定道。
“沒有別的法子嗎？”宇文亦問道。
“有，就是需要時間。”爾芙直接道。太醫署倒是有藥，就是完全消除，需要一些時間。
“嗯。”宇文亦低低應一聲。
趙阿玉就聽着他們說話，也不敢插嘴。畢竟自己剛剛還偷聽了人家的牆角，這會兒不好太過引人注目。
宇文亦又盯着阿玉的下巴看了一會兒，然後眸光不小心瞥到她井水無波的雙眼。愣了一瞬，然後直起身對爾芙說，“你先下去吧。”
爾芙看了宇文亦一眼，心領神會，便行了禮退下了。
爾芙走後，趙阿玉更不安了。她想着，他若是真想給自己下藥，那便是早有預謀。現在被她發現了，他不會是要改變計劃提前殺人滅口吧？
她不敢說話，只能等他先發話。等了半天，也未見他開口。一時間，空氣仿佛凝滞了，趙阿玉連呼吸都盡量放輕。
Advertisement
兩個人就這麽靜默了許久，然後宇文亦終于動了。他擡手至她的額前，将那片一直貼在她腦門上的花瓣取下。然後再将落在她發間的花也一片一片的取下。
他的動作很緩慢，像慢鏡頭一般，慢到趙阿玉甚至能夠感覺得到他指尖觸到額頭的溫度。她有那麽幾秒懷疑他會指尖一個發力，用一陽指點死自己。
“以後，走路慢點。”宇文亦嗓音低沉。
趙阿玉怎麽也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是要對她說這個！這更加讓她懷疑他對自己別有用心。
“嗯。”趙阿玉從嗓子裏哼一聲。然後……屋內又恢複了寂靜。
“殿下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趙阿玉見這麽幹坐着也不是辦法，于是直接開口。
宇文亦見她起身，也未說什麽。于是，趙阿玉就這麽走了……
他們兩個人都未曾提起偷聽這回事，好像趙阿玉真的只是碰巧路過，路過他的窗戶下……但是他們又彼此心知肚明。只不過，宇文亦不知道趙阿玉到底聽到了多少，趙阿玉又不知道宇文亦真正的意圖是什麽。都只是在心裏互相猜測而已。
經過這次事情後，趙阿玉好幾天沒出門了。主要是不敢，怕宇文亦再提這事兒。五日後，有一位貴客登門，找的不是宇文亦，卻是自己。
趙阿玉有些茫然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酒。這是一杯鸩酒，摻了不知名的毒，劇毒。按照皇後的說法，喝下後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就會飛升進入西天極樂世界了。
她擡頭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後，這是個端莊賢淑的女人，穿一身烏檀色錦繡衣袍，妝容清淡，面容慈祥，就連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溫柔和善的。
趙阿玉有些不确定剛剛遞給自己鸩酒的人和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人。可是她扭頭看了一圈，這個屋內就只有自己和她，不是她給自己的，那是鬼啊！
“本宮見過你，在臨川的生辰宴上。”皇後娘娘看着趙阿玉淡淡道。
“是！”阿玉垂眸應道。
“先前一直聽人說，亦兒在宮裏藏了個美嬌娥，可惜不曾見過，本宮早該想到是你，不然，也不用出現今天這種局面了。”皇後語氣輕緩，手指繞着面前的杯盞邊沿打轉。
趙阿玉聽的一頭霧水，如今什麽局面？她被賜死的局面？
“你待在亦兒身邊多久了？”皇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問話。
“四個月。”阿玉回道。
“四個月啊……太久了……我都沒注意……本來以為亦兒只是圖個新鮮，卻沒想到這次會出現意外。好了，本宮不能待太久，你趕緊把酒喝了吧。”皇後看着趙阿玉輕柔道。
前面的話趙阿玉沒聽懂，只有最後一句話她聽懂了。皇後娘娘讓她喝酒，說的好像就讓她喝茶一樣輕松。
“民女敢問娘娘一句，死罪是什麽？”趙阿玉可沒那麽傻，直接端着酒杯去送死。她想，反正這會兒沒有其他人在，她就算放肆一點也沒所謂了。
“你會成為亦兒的弱點，而他不能有弱點，所以你得死，你明白嗎？”皇後耐心地跟她解釋着。
趙阿玉聽了後心想，這皇後脾氣倒是不錯，居然還能耐着性子跟她解釋。她這麽一解釋，趙阿玉就覺得自己被判死罪真是太冤枉了。“娘娘怕是誤會了，外人都以為我是殿下的金屋藏嬌，可是娘娘您是殿下的生母，了解殿下的脾性。應該猜的到，殿下将我安置在東宮，絕不僅僅是因為一時興起。”趙阿玉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我起初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放任你在這裏四個月。可是你可知道這世事難料，人心多變？”皇後聽了趙阿玉一番辯駁之詞，也不惱，輕笑着反問道。
“殿下他沒有娘娘想的那樣多變，相反，殿下的意志力是常人難以達到的堅定。”趙阿玉語氣肯定。她知道宇文亦的性格，她知道他為了權勢，付出了多少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誰都會變，就他不會。
皇後娘娘聽及此，也只是莞爾笑了笑，并不說話。
“娘娘，民女不會是殿下的弱點，民女只會成為殿下手中的利劍。”阿玉見皇後并沒有将她的說辭聽進去，便接着勸說。
“可是，如果這把利劍傷到了他自己，我寧願他不要你這把劍。”皇後娘娘擡頭看着她，眼神堅定。
趙阿玉目光直視着皇後的眼睛，看着她極溫柔卻又極冷漠的面容。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心裏反而愈加平靜了。“那……如果我說，我會助他君臨天下呢？”趙阿玉口氣平淡，不似剛才句句铿锵。
皇後看着趙阿玉的神态一瞬間變得從容不迫，連說話時都透着一股氣定神閑的氣勢。她忽然覺得，對于這個人，可以有第二種選擇，“君臨天下？該當如何？”
“雲州下雪了。”趙阿玉輕輕開口，卻是說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雖然這話聽着匪夷所思，但是她知道皇後聽懂了。
“雲州下了一個月的雪，現在發生雪災，卻沒有人前來禀報，因為道路被大雪堵住，沒人出的了雲州。皇上不會不知道這個情況，卻沒有及時派人處理，因為他在考慮人選。”趙阿玉悠悠說道。
皇後聽後沒有說話，等她繼續往下說。
“雲州地屬兩國邊界，常年戰亂，時常暴動，難以管理。去的人要有魄力，要有威信，還要不怕死。因為不管誰去，都會有危險。若是這次殿下能夠前去治好雲州的雪災，将雲州徹底收複，可解皇上一個心頭大患。想來，從此以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趙阿玉有理有據地分析道。
她說這番話，無非是要告訴皇後，她會分析時局，在宇文亦的奪__權之路上，是有價值的，希望免遭一死。不過她這些話，原本也是要說給宇文亦聽的，只不過現在提前說給他娘，也是一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