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暴殄天物
看南宮宛良一直擰着眉不願開口,他不耐煩的重複了句:“到底叫不叫?不叫哥哥本閣主可不會幫你。”
說完話,卻又收斂自己的秉性,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擡了擡眼簾。
南宮宛良嘴角微顫,不緊不慢的端起手邊的玉琥杯,淺抿了一口茶,茶杯中的水還在向外冒着熱氣,在兩人面前凝結成一片水霧。
南宮宛良的那雙眸子在霧氣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清澈明亮,看的龍玄心裏微動,慌忙移開眼簾。
南宮宛良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理他,他想要威脅她,那就看誰能夠耐住性子先服軟吧。
等了一會兒,龍玄看對面坐着的南宮宛良依舊閉着眼睛,氣的面色鐵青,一拳砸上了眼前的白玉木桌,桌面上立刻浮現幾個破碎的小缺口,沿着邊緣的紋路蔓延。
“蘇宛良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久不見還是那麽固執,就不能服個軟叫我句哥哥嗎?”
“你不是我哥哥,我的哥哥已經死了。”南宮宛良睜開眼睛,直直的盯着龍玄。
不知為何,龍玄看到她眼中劃過的悲傷,以及緊緊咬着的唇瓣,下意識的就伸出了手,想要抹平她的傷痛。
只是,他的手還沒有觸及到她的嘴唇,南宮宛良就偏過頭,移開了自己的身子,面上已恢複了往日的冷冰冰。
“如果閣主不願幫忙的話,還請離開,本宮不送。”她轉過身,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她的表情,他看不真切。只是通過她上下起伏顫抖的肩膀,他可以猜到她一定在哭,只是依她固執的性子,別說是以前,就連現在,她也不會承認。
“罷了罷了,這哥哥啊你不願叫便不叫便是了,本閣主還不想做你的哥哥呢,我要做你的男人。”他想要緩解殿內壓抑的氣氛,打趣她道。
南宮宛良還是沒有理他,維持着背對他的樣子,龍玄繞到她的身後,随手拿起放在榻上的琴譜,修長的手指輕輕的翻動着,還時不時的發出冷哼。
最後,他甩手将手裏的琴譜丢給她,側身問道:“殿裏有沒有古琴?”
南宮宛良這才扭過身子,黑白分明的大眼輕掃了殿內四周,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拍了拍手:“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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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玄一直盯着她看,瞥到她突然靈動狡黠的沖他笑了笑,心情也莫名的跟着她好了起來。
他暗自皺了皺眉,他為什麽會被她的喜怒哀樂所牽引?他也不過是對多年前那個小丫頭對自己的欺負捉弄念念不忘,所以才會這樣關注她……
看南宮宛良轉身向床榻走去,他收回自己的思緒,擡腳向窗戶附近走了兩步。
南宮宛良弓着身子附下身,從床榻下翻出了一個大箱子,箱子上擠壓了許久的塵土,她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打開了箱子,結果還是被箱子裏擠壓了許久的灰塵給嗆到,捂着嘴巴咳個不停。
她小心翼翼的從裏面抱出那把古琴,那把古琴是她進宮前南宮裏送給她的嫁妝之一,他說那把古琴是他曾經的最愛,在這世間是上好的寶物。
南宮宛良當時也不在意,看他将古琴抱在懷裏戀戀不舍的樣子淡淡說:“哥哥若不舍得就自己留着吧,良兒也不需要這些。”
他生氣的剜了她一眼,慢慢的将古琴放下:“誰說小侯我不舍得了?小侯不過是在和它告別。”
南宮宛良抱着古琴向龍玄走去,龍玄看到她手裏抱着的古琴,兩眼放光,尖叫道:“你怎麽有這把琴?”
南宮宛良看他下巴都快要脫臼的樣子,将古琴放到了桌面上:“怎麽了?這把琴有什麽問題嗎?”
龍玄走到了古琴面前,小心翼翼的伸手觸摸着古琴的琴弦,輕輕的撥動了一個音弦,質地通透的聲音久久在腦海裏回蕩。
看那丫頭的樣子,她似乎不知道這把古琴的出處啊。
“這把古琴曾經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神物,名為冰蠶,琴弦全部是有冰山上飼養的千年冰蠶吐絲所做,後來傳聞它被人取走了,沒想到這把古琴會在你這個小丫頭這裏。”
龍玄對着古琴愛不釋手,南宮宛良挑了挑眉,怪不得南宮裏一直對它那麽寶貴,居然把這麽珍貴的古琴送給她這樣一個不通音律的人,這也太暴殄天物了。
“大閣主,你現在可以指點本宮了吧?你也知道,本宮自幼跟着爹爹習武,對于這些女兒家用該學的東西未曾上過心,現在這百花宴皇上要本宮施展才華,本宮……”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龍玄伸手打住:“女人,你一口一個本宮不累嗎?真好奇原來那個活蹦亂跳最讨厭約束的蘇宛良去哪裏了。”
他将古琴夾在腋下,在南宮宛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用另一只手擡手攬過她的腰身,帶着她從窗口輕躍。
他的輕功很好,帶着南宮宛良忽上忽下,跳過一個個屋檐,冷風在耳邊刮過,凍的她鼻頭發紅。
等到他好不容易将她放下,南宮宛良伸手輕撫自己的胸口,看了看周遭的環境。
這應該是後宮裏的一個涼亭,周圍荒無人煙,只有綠色的枝蔓相互纏繞,還有不知名的花朵在風中搖曳,散發出誘人的清香。
看起來,這是一個荒廢了很久的亭子。
龍玄徑直走進涼亭裏,南宮宛良緊随其後。
“這裏比較安全。”他将古琴放在桌面上,然後讓南宮宛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先來彈一下,讓我看一下你的功底。”
南宮宛良深吸一口氣,白皙的雙手輕輕撫摸琴弦,然後十指拱起,慢慢的勾動琴弦,她只是發出了第一個音符,就瞥到身旁的龍玄已經笑的彎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蘇宛良,你還真不像是個女人,這麽好的古琴給你真是糟蹋了,啧啧,也只有本閣主會選擇幫你這個女人。”他還是捂住嘴,放肆的笑意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
南宮宛良唰的站起身,愠怒的紅着臉就要走,身子還沒有跨出亭子,就被龍玄又扯了回去。
“你放開我。”她生氣的想要推開他的手,可是她的力量完全無法和他抗衡,只能氣鼓鼓的沖他翻白眼。
“好了好了,來,我教你。”他執過她的手,拉着她走回了涼亭,然後雙手摁住她的肩膀讓她重新坐了回去。
她緊緊的繃直了身子,身後屬于龍玄身上特有的香氣在鼻尖蔓延,擴散,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你看,首先,你要熟悉每一個琴弦的作用,然後弄明白它們的音色,你看,就像這樣,把它當成自己心愛之物,讓自己旁若無人的放松身心,融入到這把古琴裏……放松下來,你太緊張了。”
龍玄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完全放松下來,然後拉着她的雙手慢慢的指引她,南宮宛良感覺他溫熱的手掌和她的手掌偶爾摩擦,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他的指引下,開始翩翩起舞起來。
“這樣就對了,我松手了……”龍玄慢慢的松開了手,盯着她因為放松身心一閃而過的笑靥,她臉上的梨渦若隐若現。
她終于能夠斷斷續續的彈完一首曲子,擡起頭,就對上了龍玄深情凝望着她的眸子,四目相對,她有些尴尬,正要別開眼去,龍玄再次噗呲笑出聲。
她納悶的扭過頭,只見龍玄伸手指着她的鼻子。
難不成是……她慌忙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手帕開始狼狽的擦自己的鼻子,肯定是剛才開箱子的時候弄髒的。
擦了一會兒,她也不知道臉上的污跡到底擦去了沒有。
龍玄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面前,從她的手裏拿過那個手帕,幫她一點一點的擦去了臉上的灰塵。
“小花貓,你還真不像是一個女人!真不知道百裏辰怎麽會選擇你做他的皇後。不如,你從了我吧。”
南宮宛良擡腳就向他白色的長靴上踩去,用力了不小的力道,龍玄抱着自己的腿疼的龇牙咧嘴。
“你這個女人,怎麽下腳這麽狠?做人可不能這樣恩将仇報啊……”
南宮宛良沖他攤攤手,無所謂的聳聳肩。
龍玄抱着自己的腳揉了好一會兒,這才站直了身子,雙手環抱在胸前。
“你記得按照我教你的,好好溫習琴譜,雖然能夠彈好古琴是一件日積月累的事情,不過你很聰明,又有天分,況且最重要的是有本閣主指點你,所以努力幾天,應付這宮中的百花宴不成問題。”
臨走之前,龍玄還有模有樣的輕咳,對她說道:“不過,如果想要在百花宴上脫穎而出,你還需要多花些功夫,這樣吧,這幾天的子時,我都在這裏等着你。”
南宮宛良想了想,點頭同意。
等到回到淑雲殿,右腳還沒有踏入門檻,便和從殿裏跑出來的月兒相撞,南宮宛良的額頭立刻紅腫一片,她擡頭,月兒雙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然後,她慌忙跪下:“娘娘您去哪裏了?皇上已經等了您好久了。”
南宮宛良一邊伸手揉着額頭,一邊跨進了殿內,沖月兒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候着。
“臣妾給皇上請安。”南宮宛良瞥到那一抹明黃,他的身上還裹着一件狐裘。南宮宛良走過去,大方得體的沖百裏辰附身行禮,百裏辰本背對着她,聽到她的聲音,轉過身,沖她擡了擡手:“平身。”
南宮宛良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的起身,走到他的身邊。
“良兒去哪裏了?”
百裏辰本是随意的詢問,卻讓南宮宛良覺得心裏發毛,于是臉上帶着淺笑走上前主動的握着他的手:“臣妾今日在殿裏待的有些乏,便去了禦花園賞花。”
“賞花嗎?”百裏辰反問,然後又不自覺重複了一遍,鳳眸的眼底劃過一絲失望,随即很快斂去。
“皇上今日怎麽這麽早就下朝了?”南宮宛良扶着他走到桌邊,殿裏的人早就已經升了暖爐,她幫他褪去身上的狐裘,然後幫他泡茶。
百裏辰盯着桌面上碎裂的紋絡,漫不經心道:“這桌子是怎麽了?昨日離開時不是……”
南宮宛良笑稱是自己不小心将杯子在桌面上打翻,然後便成了這樣。
聞言,百裏辰氣血上湧,硬生生強迫自己将喉嚨口的那抹腥甜咽回。
南宮宛良故意将自己被琴弦劃破的手縮進自己的衣袖裏,這個動作無疑是畫蛇添足,被百裏辰直接扯過她的手。
“怎麽腫成這樣了?來人啊。”
南宮宛良看他握着自己受傷的手指在瑟瑟發抖,一股暖流緩緩流淌在心裏,她看向自己的手指,因為第一次彈琴,她又別扭的緊,所以沒少受罪,白皙的手指腫成了包子,還有淺淺的紅色淤痕錯落在手掌間。
她不禁為自己方才的刻意而後悔。她不應該故意欺騙他,讓他看的。這些傷痕比起她之前跟着爹爹習武的時候所受的傷根本不算什麽,哪曾想到他會這樣在意……
“皇上,臣妾沒事的,也不用叫下人了,只是上午出神沒有注意,被熱水燙到,進宮前哥哥曾經給過我一個藥箱,臣妾塗點藥膏,不礙事的。”
她将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心掙脫出來,起身便去找南宮裏給她的藥箱,打開藥箱,她拿出南宮裏給她的小瓶子,剛要幫自己塗藥,百裏辰從她的手裏搶過小瓶子:“我來吧。”
南宮宛良只能任由他牽過自己的手側坐在一旁的芙蓉榻上。他掀了掀自己的袍子,坐下,一臉疼惜的将白色的藥膏塗抹在她的手上,還溫柔的問她疼不疼。
南宮宛良眼眶泛起酸意,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
淡淡的藥香纏繞在鼻尖,伴着燭火的,是他那張寵溺迷人的側臉,讓南宮宛良微微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