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敗家子

一聽來了官兵,屋內屋外所有人都慌了。然而小巷唯一的出口已被包圍,二十餘個身穿甲胄,手握官刀之人一擁而入。

阿妤百思不解,就算侯府的下人找不着她也會先回去禀了平原侯,平原侯明知她身份特殊斷不會輕易驚動旁人,怎會找來巡防營。

巡防營的士兵個個虎背熊腰,像趕雞崽一般将那些驚慌失措的窮人趕在一處。十餘人無一敢反抗,束手就擒哭着求饒。

統領張治叉着腰走進來掃了一眼屋子,喝斥道:“全都閉嘴!”張治的聲音低沉渾厚,人卻長得白淨斯文,那雙桃花眼更是迷離如醉。阿妤仔細打量,發現他的眉毛本是又細又長,比許多女兒家的還好我,卻他被故意畫粗增添氣勢。心想這兇神惡煞的模樣大概也只是裝出來的,于是便走過去求情:“統領大人,他們不是什麽壞人,此事我不追究了,不如放了他們吧。”

哪知張治聞言瞬間拉下了臉,道:“擄人勒贖有違王法怎麽能不追究,姑娘要扮菩薩也不能逆了閻王。”張治最見不得那些出身富貴腦子空乏,還要假仁假義搏名聲的人,說起話來一點不客氣。挪了一步把門口讓給了阿妤:“這沒你的事了,趕緊出去。”

阿妤雖不是什麽菩薩心腸也是真有幾分恻隐之心,既然張治軟的不吃只能給他啃啃石頭了:“誰說他們擄人勒贖了?你看見了?”

張治當然沒看見,可這明擺着就是事實:“那婦人分明拿着刀。”

“你們不也拿着刀?”阿妤反問。

“我們是官,當然要帶刀!”張治一臉的不耐煩,覺着這姑娘不可理喻,也不知哪戶人家教出這樣的脾氣。

“平民百姓就不能拿個菜刀了?”阿妤有意颠倒是非,“我幫這位夫人找回了孩子,她正準備設宴答謝,你們這風風火火的沖進來把人捆了算怎麽回事?”

“這……”張治一時語塞,當差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樣的苦主,天寒地凍的他領着弟兄來救人,沒得聲謝還被倒打一耙,真是沒了天理。此時恰見方才報案之人走進來,立刻指着他道,“是他來報的案,他定看見了。”

阿妤回頭,只見一臉邀功谄媚的莊磐走近。

“你看見我被綁架?”阿妤睜得一眼大一眼小,使勁給莊磐遞眼色,那意思便是,敢亂說話你就死定了。

莊磐雖不甚明了也盡力配合:“我……懷疑她被綁架。”

“你懷疑!”張治怒目圓睜,揪住莊磐的衣襟,“你倆耍我是不是?”

莊磐笑嘻嘻掰開張治的手:“這事是我的錯,連累兄臺白跑一趟,這樣可好,我那做東請各位喝個小酒消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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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我們巡防營當什麽,當差的時辰讓我們去喝酒!”張治越發生氣,只是那張臉實在太秀氣,顯不出怒來。

“大人別生氣,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不喝酒就不喝酒,那咱們交個朋友如何?”莊磐從衣袖裏取出一包銀子往張治懷裏推了推。

“豈有此理,你居然還想賄賂我,我張治依法辦事豈容你的銅臭侮辱,跟我上衙門走一遭。”張治說話便要拉莊磐上衙門,這下輪到莊磐給阿妤使眼色了。

“誰說這銀子是賄賂你的。”雖然阿妤很希望他們公孫家治下的官吏都是清正廉明,可是這個張治真是太煩人了,“莊公子報錯了案致使你們錯綁良民,這些銀子是交給你用來給賠償給他們的。”

“就算你說得通,報假案一樣要見官。”張治拽着莊磐的手絲毫沒有放松。

阿妤又道:“莊公子報官不過是防範于未然而非有心誣蔑,你大可選擇不信。判斷失誤又要怪責他人,這是何道理?”

“你……”張治松開了莊磐,指着阿妤的鼻子,氣不可遏又無言以對,阿妤要是他巡防營的人,他早出手教訓了,可偏偏這是個姑娘動不得手,只能說句“強詞奪理”略微發洩怒氣。

“強詞奪理可犯了王法?可要見官?”阿妤得寸進尺,逼近一步,看着他的拙劣的“畫眉”努力忍俊。

“不用。”張治咬着牙無言可辯,心想正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那還不給他們松綁。”

“放人!”張治忿然,扭頭就走。阿妤掩着嘴偷笑,心想這張治肯定還沒娶媳婦,那蜿蜒崎岖的眉毛定是自己畫的。

阿妤與莊磐并肩走出平安巷,冷風吹來伴着朵朵雪花。一朵雪花順着阿妤的脖子落入衣中,阿妤不由一個哆嗦,莊磐解了自己的銀狐皮裘披到她身上。阿妤一點沒感動,反而沒好生氣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要不是莊磐報官哪來這麽多麻煩。

莊磐往掌心呵氣搓了又搓:“正巧看見你跟一個小姑娘走進去,你也不想想,那姑娘都多大了哪裏還是找不着娘的年紀。”

阿妤橫了他一眼,分明就是在說自己蠢。

“走吧,我家就在前面。”

“去你家做什麽?”阿妤看着莊磐的眼神滿是狐疑。

雪下得正急,莊磐凍得縮着脖子龇牙咧嘴,說話也打了結:“好歹讓我穿暖了再送你回去。”

阿妤暗暗發笑,莊磐現在可像自個從鹿鳴山莊撈出來的烏龜了。阿妤道:“大過年的,我還以為你回大名府了。”

“回去又回來了,反正我那個爹也不想看見我。”說話便到了莊磐的宅子,莊磐拍着門喊了幾聲“胡管家。”

阿妤原以為開門的應是個慈眉善目的老管家,哪知門一打開便唬了她一驚。這位胡管家生得黝黑壯實,背着月光只見一雙炯炯大眼,細看才能發現密密麻麻的絡腮胡,頗有些綠林好漢的意思,阿妤覺得他該和那張統領換換臉。

“你的管家長得也太吓人了。”阿妤跟着莊磐走進去,低聲說道。

莊磐回頭看了胡管家一眼,笑道:“就圖他長得吓人,能鎮宅。”

這所宅子是個寬敞的三進院子,只是略有些冷清,走了許久也不見其他人影,阿妤又問道:“你家還住些什麽人?”

“還有八個小厮,一個老媽子,回家過年了,就剩我跟一管家。”

“十個人就伺候你一個?”阿妤想着這大名府尹肯定是個貪官,莊磐呢,就是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莊磐開了房門入內找衣服,阿妤也跟了進去。莊磐似乎很喜歡打獵,屋裏擺着許多戰利品還有弓箭,而牆上的一幅畫看起來與那些虎皮鹿首格格不入。阿妤走近細看,才發現是那次莊磐與孔仲旗鬥畫時所畫的月下飛仙,裏面的人越看越像自己。

自己的畫像挂在莊磐的房間裏,還正對着莊磐的浴桶,阿妤怎麽看怎麽別扭,搬了凳子要把那畫摘下。

莊磐擋住阿妤:“怎麽,我這是請了個強盜回家?”

“那是我的畫像!”

“那是我畫的畫像。”

“你把這畫給我,我換個別的給你挂,顧恺之如何?”

“我就喜歡這畫,看不見她睡不着覺,誰的真跡也比不上。”莊磐洋洋得意地看着氣急敗壞的阿妤,攏了攏皮裘,“不早了,我送你回侯府吧。”

阿妤被莊磐拽出房間,一步三回頭地望着屋子,滿腦子只惦記着如何把那畫弄到手,她想着首先要先貶低那畫在莊磐心裏的地位:“其實我覺得孔仲旗畫的那幅比你的好看。”

“他是畫的比我好。”莊磐竟一點也不介意,反而詭笑着向阿妤道,“不過那次我收買了點青先生。”

阿妤咋舌,真是太卑鄙了。

“很想要那幅畫?”莊磐看穿了阿妤的心思,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這樣如何,明日我們一起去釣魚,你若釣得比我多,我不只把畫送你,再按着那畫給你弄身衣裳。”

那畫上的衣裳确實漂亮,可是:“河都結冰了,你不是要我卧冰求鯉吧?”

“把冰鑿開不就能釣了,冬天釣魚才有趣。如何,答不答應?”

阿妤眼珠子畫了個半圓:“一言為定。”

作者有話要說: 清晨,張治對鏡畫眉,心想,是時候讨個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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