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流言起

李凜捧着那因着西夏字的紙,細細瞧了十來遍才敢下結論:“這應當是個名字,叫張約。”

雲憑見李凜眉頭緊湊似有困惑,又問道:“你對這個名字可有印象?”

“少将軍還記不記得,當年咱們和西夏打的那場仗,那個西夏軍師就是這個名字。末将沒記錯的話,當初被咱們截下的那封密函,上頭的印章和這個一模一樣。可是……”李凜欲言又止,反反覆覆看着那紙上的字。

“末将隐約記得,這張約吃了敗仗之後就按着軍法處死了。”

阿妤聞言忽絕頸後吹過了一陣陰風,手指也發了涼。

李凜自知失言,忙又道:“可能末将記茬了,這年紀一大……”

“那一役西夏慘敗,軍師定然沒有活命的道理。”雲憑道,“興許是他的親友留了這印章作個念想,到書院也許是沖我來的。”

莊府內,莊磐一面洗着手一面聽胡管家回話。

“這張約一家子都是吃軍師這行飯的,當初西夏太子很是器重張約,直到幾年前吃了雲家那場敗仗,張約按軍法處置了,便輪到他弟弟張繼冒頭。”

如此說來張繼該感謝雲家給了他出頭之日才是,若然這印章真是他落下的,那他潛進書院應該不會是為了報殺兄之仇。不為雲憑,那是為誰?自己?阿妤?只怪這天縱書院太過藏龍卧虎,一時之間實在難下定論。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須比阿妤他們早一步找到這個細作,否則若是此人知曉自己的身份,讓阿妤他們審出來可就不妙了。

“找個不相幹的人去書院逛逛。”

“是。”

深夜,寂靜的天縱書院裏暗藏了多名侍衛,一市井流氓翻牆而入,在書院裏四下搜尋。兩個黑衣侍衛從天而降,不消片刻便将人治住,帶到了平原侯府內。

阿妤徹夜難眠等着審訊結果,得知那人只是收了錢財去充當幌子時更是心緒不寧。如此看來那西夏細作極有可能已知道自己行跡敗露,要抓到他便更難了。

哪知她的暗衛才把流氓抓走,真正的張繼便現了身,被莊磐的手下逮了個正着。

“同窗多時今日你我才算真正認識。”莊磐吹着茶氣,眼尾掃了掃那化名鄭鑫的張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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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想到大名府府尹的兒子會是遼國王子。”張繼不卑不亢,“大遼與我西夏交好,想必王子不會為難在下吧。”

莊磐合上杯蓋,熱氣驟然消失:“既然西夏是我大遼的友邦,又為何派遣你來找我?”

“王子誤會了,在下不是來尋王子的。”

“你若不是來尋我,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張繼一時想不出說詞,這一猶豫也便成了默認。

莊磐重新捧起茶盞,悠悠問道:“說吧,找我做什麽。”

張繼緘默不語,胡管家上前便往他心口踹了一腳,吼道:“老實點兒,問你話就說!”

張繼吐了一口鮮血,依舊不說話。

“既然不肯開口,我這兒也不平白養人,拉出去宰了,順便把他一家老小都送上路,免了後患。”

張繼既當了細作自是把性命置之度外了,但妻兒的命卻不能不顧。

“我奉命查實王子混入書院一事,借機行刺,好讓貴國興兵助我西夏一臂之力。”

莊磐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你還真挺老實的,要殺我還敢告訴我,如此我可怎麽放你回去?”

“王子想殺便殺吧,只求放過我的妻兒。”張繼把眼一閉,一副慷慨就義之态。

“帶出去。”莊磐喝罷茶水,輕輕一嘆呵出一道熱氣,明明是同窗卻偏偏分屬不同的陣營,今日他容不得張繼,不知他朝阿妤知曉自己的身份時又會如何。

天縱書院突然少了個學子,先生們自然是要報官的,官府追查之下在張繼家中發現許多西夏之物,便當張繼是潛回了西夏,草草結案。

書院出了西夏細作,少不得有人要猜測張繼為何潛入書院,各式曲折離奇的流言堪比戲文,當中傳得最熱鬧的說法便是說張繼是來策反孔如令的。畢竟書院之中孔如令是最有份量的,帝王之師德高望重,桃李滿門一呼百應,說細作為他而來倒也合理。

衆人只把這事兒當作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孔如令這個當事人卻是急成了熱鍋螞蟻,顫顫巍巍尋了阿妤澄清,生怕被當反賊逮了。

阿妤當然知道孔如令無辜,這話本就是她傳出去的。近來大皇兄得了密報,稱二皇兄在封地屯兵千萬,興兵造反之日似已不遠,阿妤這才不得不來擾擾孔如令的清靜。

“草民讀聖賢書……”

“先生若是目不識丁,大抵也沒人會懷疑先生與西夏有牽連了。”阿妤強裝冷臉,其實心裏早已在偷笑。

可憐孔如令吓得少了半縷魂兒,想了多日的說辭就這麽被打斷,一時不知該從何處繼續說起。

兩人就這麽僵了許久,直到阿妤良心發現給孔如令看了座,孔如令定了定神,重新說道:“草民深受皇恩,自當傾盡畢生所學為陛下培育英才,定然,定然不會做出那些通番賣國,有辱斯文之事。”

孔如令提心吊膽說完了一串話,阿妤卻只是雲淡風輕地嗯了一聲,自顧自對着日光檢查指甲,過了許久才眨着銜着金光的長睫問道:“說完了?”

孔如令砸吧砸吧嘴,尋思了一會兒又補充道:“這個,草民祖祖輩輩都是漢人,草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百姓的事情。”

“是嗎?”阿妤眼眸驟地一亮,“我怎麽記得當初孔先生曾為了儲君人選與我父皇争執過,還說什麽立二皇兄為儲才是利國利民造福百姓,如此說來,在孔先生眼中勾結西夏幫我二皇兄謀反篡位也是為了天下福祉?”

一聽牽扯到魏王,孔如令砰地跪下。當初他确實極力擁護魏王,那樣一番話置之今日絕對是大逆不道之罪。

“孔先生起來說話吧。”阿妤打算恩威并施,恐吓完了就該說說軟話,“先生是我父皇的老師,千心大娘待我又好,于情,阿妤并不想為難你,只是想勸先生迷途知返,趁早收手。”

孔如令仍舊跪着,顫顫巍巍說道:“草民雖曾黨附魏王,但自從辭官之後草民已安心傳道授課做一個鄉野先生,再不曾與朝堂牽扯,更不曾圖謀不軌挑起戰禍。”

照阿妤對孔如令的了解,這番話情真意切不似撒謊,便走過去親手扶他起身,道:“不是我不信先生,只是如今我二皇兄蠢蠢欲動,先生憂國憂民,當知戰亂一起受苦的便是萬千黎民,事關重大,阿妤不得不替大皇兄多幾分小心。”

“公主所言甚是,甚是。”孔如令拱着手,打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說錯了話。

阿妤扶他坐好,自又在旁坐下,長長一嘆,道:“當初阿妤雖然年紀尚小,但也知道朝中不少大員都是支持我二皇兄的,父皇費盡心思為大皇兄鋪平了路,可是二皇兄仍不死心,那些黨附的大臣也總與大皇兄對着幹,好好的朝堂鬧得四分五裂,西夏人怎麽可能不趁虛而入,牽扯上先生也實在是無妄之災。”

孔如令也跟着嘆了氣:“那些擁護魏王之人不少都是出自草民門下,當年草民心高氣傲,總覺得天下之主非才智過人不可,是以誤導門下學子,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說起來草民真是愧對先皇恩德。”

“既然先生已遠離了朝局,如今朝堂上的風波也不是先生攪起,父皇又怎會怪你。要怪也怪我二皇兄,執念太深,也不知他朝二皇兄揮筆而來,會有多少無辜百姓枉受連累。我公孫家的家事禍害了黎民百姓,這才是父皇最不願看見的。”

孔如令隐隐約約明白了阿妤的意思,又再跪了下去,拱手正色道:“草民立刻修書一封,規勸魏王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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