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半面妝

翌日雪霁,店家親自送二人出門,臨別時仍是千恩萬謝。阿妤心中郁郁,只想着快些回宮找大皇兄問個究竟。

馬車忽深忽淺地行在雪地上,颠簸不斷,阿妤打着十二分的小心仍是撞着了傷腳,鑽心的疼痛一下就趕跑了其他心思。

“你就不能小心些趕馬嗎?”阿妤掀了簾子怒氣沖沖,張治卻是頭也不回。

“卑職不是馬夫,趕馬自然差些。”

阿妤摔了簾子退回車裏,心想這張治實在有太骨氣,公主的面子都不賣,有機會定要給他個教訓才行。正這樣想着,馬車又颠了一下,阿妤氣不打一處來,一掀車簾卻發現是車輪壞了。

張治下了車想将輪子修好,但手頭沒有半點工具。阿妤提議道:“反正也不遠了,策馬去吧。”

“這輪子是有人故意弄壞的。”

阿妤訝異,好端端的弄壞他們的車做什麽,誰會這樣做?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只見客棧店家領着一幫村民過來,手裏都拿着菜刀鋤頭之類。

“快上馬!”張治心知不妙,若僅是劫財大可不必等他們到了這荒山野嶺來。當即揮劍斬斷牽着車的麻繩,說完話才想起阿妤傷了腳,只得半扶半扛地把人弄到了馬背上,自也躍身上馬。

村民們已圍了過來,張治攥着缰繩尋找突破口,阿妤想不通他們為何要如此,問道:“店家,你若是覺得銀子不夠使大可直說,何故如此?”

那店家面上露着幾分愧色,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願為惡:“昨夜我聽見了二位說的話,想必姑娘就是在皇陵的那位儀和公主吧?都說陛下寵愛公主,要是陛下知道您在我們手裏,一定會放過我們可憐的家人了。”

“挾持公主乃是誅九族之罪,你們不怕死嗎?”

阿妤被張治這話氣得不輕,有什麽道理就人家一說就認下了,這種情況應該先砌詞狡辯,伺機脫身才對。

“我們的親人全都快被燒死了,我們還怕什麽誅九族!”人群中的一個大漢如是喊道。

事已至此不得不想辦法逃命了。

Advertisement

張治猛地策馬,駿馬長嘶一聲,揚蹄突圍。村民胡亂揮擲刀斧傷了馬蹄,馬兒堅持跑了數丈終是不支倒地,張治只得将阿妤馱在背上,倉皇奔走。

村民窮追不舍,張治自知背着阿妤很難跑得過氣勢洶洶的村民,只得遁入叢林借亂木掩蓋行跡。

多年搜捕逃犯的經歷使張治十分清楚什麽樣的地方最适合藏身,直待村民走遠才從小丘下出來。

“再往前三裏就有皇陵衛兵看守,只要我們能走到那兒就沒事了。”

“其實他們……”

“其實你要發慈悲也先顧顧自己,再不回皇陵明天皇上接誰回宮?讓黎民百姓知道皇上與公主欺瞞天下人,皇上威嚴何存?”張治沒功夫看她濫發慈悲,無情打斷。

“知道了!”阿妤恨不能踩他一腳,偏偏自己只剩了一只腳,正打算用僅餘的一只腳蹦回大道,張治卻攔住了她。

“是這邊。”張治指着看不見盡頭的樹林,“走官道天亮也到不了。”

阿妤看了看自己包得粽子一般的腳,又看了看崎岖的山路,只怕這三裏路也未必能在明日天亮前走完。

張治三步一停,五步一回首,盡量遷就着阿妤的速度,阿妤行了不過半裏已累得厲害,倚着樹幹揉腿,實在是走不動了。

張治找了個樹枝給她當作拐杖,阿妤拄着樹枝沒走兩步樹枝斷了腳也崴了,這下更是走不了了。

這張治也算多才多藝,跌打正骨竟也通曉,只是下手實在太重,阿妤正要痛呼,張治先捂住了她的嘴。

“別把人招來。”張治四面張望,沒見着別的什麽動靜才放下心,“我背你,趕緊走。”

平心而論,張治虎背熊腰,伏在他的背上倒是舒服,只是他橫沖直撞完全不顧及阿妤會否被枝桠刮傷,走了小半裏路就将阿妤的發髻勾得散亂,似個女乞丐一般。

“放我下來。”

張治又往前走了幾步,挑了個地勢低草木密的地方将阿妤放下,道:“你的腳暫且走不得,先在此休息一會再上路。”說罷自尋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下,倚着大樹小憩。

昨日疲于趕路又一夜未眠,今天又遇上了村民圍堵,張治不免疲累,阖着眼不知不覺便入了眠。

阿妤見有了可乘之機,報複心頓起。抓了團雪将手絹捂濕,偷偷挪到了張治邊上擦去了他的畫眉。

“你幹什麽?”張治睡得不深,警覺性又高,阿妤才擦了一條眉毛他就睜了眼,吓得她慌忙将手絹藏到身後。

“正想喊你起來呢,走吧。”

張治不疑有他,走在阿妤前頭。阿妤捂着嘴偷笑,心想好在只擦了一邊,若是兩條眉毛一樣細反倒不易察覺。

入夜時分,灰頭土臉的儀和公主悄悄潛進了皇陵,一番洗漱之後又重新包紮了傷處。

宮女海星端着藥進來,阿妤聞見那又酸又苦的味道皺了皺眉。海星禀道:“公主,這是太醫準備的藥,能防疫病的,公主趁熱喝了吧。”

一聽疫病二字阿妤眉頭更緊,并不去接那藥碗,只問道:“疫病傳得很厲害嗎?”

“可不是呢,單是皇陵裏就有十幾個人發了病,好在及時送走了才沒禍及其他人。”海星又将藥碗往前送了送,“公主還是趁熱喝吧,涼了更苦了。”

阿妤這才接過了溫度适中的湯藥,苦着臉一口氣喝光。海星趕緊奉上了清水供她漱口,又端了話梅過來。阿妤含着話梅才将包子般的臉舒回白饅頭的模樣。

“太醫們還沒有找出治愈疫症的法子嗎?”

“沒呢,聽說這次的疫情甚是洶湧,剛開始只是一兩個村民患了病,後來幾乎全村人都染上了,和他們接觸過的人也少有幸免的,最吓人的是那些得病者全都沒活過十天。這以往并沒有見過這樣的疫病,聽說太醫們很是頭痛,方子換了好多次仍是沒辦法控制。”

“那,大皇兄真的打算屠村嗎?”盡管已從張治口中證實了此事,但阿妤仍不願相信她的大皇兄會做出那樣慘無人道的事情。

海星素來愛打聽,對阿妤又是知無不言:“聽說從疫症剛開始的時候就有大臣上奏求皇上将患病的人全數燒死,皇上仁慈不願那麽做,結果疫症愈傳愈廣,底下好些人都在非議呢。”

如此兩難之境,大皇兄心裏想必也不好受,偏偏又遇上二皇兄叛亂,江山堪虞,為何上天要這樣為難她的大皇兄。父皇執意讓大皇兄繼承大統真的做錯了嗎,若是二皇兄面對如此境地他會怎麽做?

“公主別琢磨了,您趕路辛苦早些安歇吧。明日就能回宮了,想必皇上一定很着急想見公主呢。”

阿妤嗯了一聲,她确實累了。

那邊張治将阿妤平安送回總算是完成了皇命,對着星空長舒一氣,頂着一粗一細的眉毛入宮複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