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7)

望向一臉不解的妻子。

此時正是風口浪尖之時,皇嫂有何事要見阿蕖?

秦若蕖雖是疑惑,只也知道旨意不可違,忙起身道:“請公公到廳裏稍坐片刻,我更衣過後便去。”

正要離開,衣袖便被陸修琰拉住:“我送你去。”

“不必了,你如今不是禁足期麽?若是送我去豈不是抗旨?不要緊的,皇後娘娘待我很好,我去去便回。”秦若蕖連忙搖頭,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芋頭姐姐我與你一起去!”無色仰着小臉道。

“也不用,你好好在家裏陪着他。”秦若蕖捏捏他的臉蛋,同樣拒絕了。

她既不是當初那個懵懂不知事的傻姑娘,也不是那個一心只想報仇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兇姑娘,無需一直活在至親至愛的擔心當中。

她想了想,趁着沒人留意,飛快地在陸修琰唇上親了親,紅着臉輕聲道:“等我回來!”

言畢轉身大步離開。

陸修琰撫着唇,怔怔地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片刻,低低地嘆了口氣。

他的姑娘,果真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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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蕖更衣過後便帶着紅鹫上了往宮中的馬車,下了車自有宮中內侍引着她而行,行就一至宮殿前,那內侍便停了下來,朝着紅鹫躬身道:“請這位姑娘在此等候。”

秦若蕖自然也知道宮中規矩,朝着不放心地望過來的紅鹫點點頭道:“你便在此等候吧!”

紅鹫應聲止步,眉間帶着隐隐的憂色,看着秦若蕖跟着那內侍越行越遠。

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王妃畢竟是奉皇後娘娘懿旨前來的。

秦若蕖跟着那內侍東拐西拐,一直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宮殿前方停了下來。

那人請她稍候,自己則是進去通報。

秦若蕖在殿門前候了片刻,那人便又走了出來,迎着她走了進去。

她進入殿內,卻并不見皇後的身影,正覺疑惑,忽覺身後傳來兵器破空之聲,她運氣一躍,堪堪避開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你果然會武!”她全身進入戒備狀态,目光如炬地盯着那身着禁衛服飾的男子,卻見對方突然收起武器恭敬地避到一邊,下一刻,宣和帝的身影便出現在眼前。

她心中一突,已有察覺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妾身見過皇上。”她定定神,依禮見過對方。

宣和帝冷冷地立于玉階之上,居高臨下地道:“朕想不到竟也有看走眼之時,端王妃果然演得一手好戲,連朕亦瞞了過去。如此看來,怡昌皇妹之死必有你的參與。”

他從不相信自己親手帶大的皇弟會狠得下心來活生生切下親姐的手指,可既不是他,為何他又要認下?唯一的解釋便是他為了包庇某人,這個某人,想必只有他的妻子——生母死于怡昌手上的秦若蕖。

秦若蕖一愣,腦子裏飛快地閃過幾個畫面——一臉殺氣的女子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将怡昌長公主的手指切了下來,而這個女子,正正便是她自己。

宣和帝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一步一步從玉級上走了下來,臉色鐵青,殺氣四溢。

“紅顏禍水,修琰遇到你,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難!早知今日你會如此禍害他,朕當日便絕不允許你踏入端王府,不、踏入京城半步!”他磨着牙,恨恨地道。

“長樂侯府、常府、江府,再加上怡昌,為了你,他一次又一次地違背自己的處事原則,甚至到最後還是為了維護你而不惜自斷一指。”

秦若蕖驚得連連後退,緊緊地捂着唇,滿眼不敢相信。

“你以為若不是他在背後為你擺平一切,憑你那點兒勢力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付朝廷一品官員?你至今能安然無恙,那全是因為他!”想到陸修琰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做下的一樁樁事,宣和帝又痛又恨。

他并非為了那幾戶人家不平,他只是痛心他最看重的皇弟竟是為了一名女子而出手對付他們。

“若不是因為你,他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他會一直是朕最信任最得力的皇弟,是朝廷上下人人稱頌的端親王!”

秦若蕖幾乎站立不穩,一張俏臉‘唰’的一下變得雪白雪白。

所以,陸修琰會變得如今這般一無所有全是因為她?

“你不該再活在這世上,你只會成為他一輩子的累贅,來人!”宣和帝冷冷地扔下一句,驀地大喝一聲。

話音剛落,一道白绫“嗖”的一下從秦若蕖身後飛來,如靈蛇纏到她的脖子上,随即兩名禁衛一人一邊扯着白绫,如同拔河般用力往各自方向拉去。

秦若蕖正是震驚于自己竟然是造成陸修琰今日下場的罪魁禍首,一時反應不及便被白绫纏個正着,緊接着喉嚨一緊……

她拼命掙紮着想從那窒息般的束縛掙脫開來,可對方武藝本就勝出她許多,又是兩人同時發力,她根本無力反抗,整張臉憋得通紅,呼吸越來越艱難,脖子似是要被勒斷一般。

她痛苦地踢着雙腿,手指用力去扯脖子上的力度:“救、救命……”

宣和帝冷漠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掙紮越來越弱,一絲冷笑緩緩綻于唇瓣。

“住手,住手!”突然,一名女子從外頭沖進來,用力推開當中一名執绫的禁衛,那禁衛當即跪在地上也不敢反抗。

秦若蕖只覺脖子上的力度陡然一松,整個人随即軟軟地倒在地上,她劇烈地咳嗽起來,不時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六弟妹,你怎樣了?六弟妹?”感覺有人用力欲扶起她,焦急地問。

她努力平息一下,勉強擡眸望去。

“皇、皇後娘、娘……”來人赫然便是紀皇後。

紀皇後見她還能說話,總算是放下心來,她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怨恨的目光淩厲地射向臉色複雜難辯的宣和帝。

“将端王妃扶下去歇息。”她揚聲叫道。下一刻,便有兩名宮女從門外走了進來,先是朝着宣和帝行了禮,這才上前将秦若蕖扶了下去。

宣和帝倒是想不到她會突然出現,并且親眼目睹了方才這一幕,心中不知怎的有幾分忐忑,尤其是對上她怨恨的視線時,整個人一愣。

紀皇後一直行至他一丈開外處方停下腳步,臉上漾着掩飾不住的失望。

“皇上以為殺了端王妃,六皇弟還能獨活下去麽?”

宣和帝抿嘴沉默一會。

“他便是一時心傷難過,假以時日總會放下的。”

紀皇後輕笑一聲,朝他邁出一步,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頓地問:“這麽多年了,那皇上可将許倩瑜放下了?”

宣和帝臉色一僵,袖中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皇上想來仍未放下,若是放下了,又豈會三番四次不顧君臣之義與她私下相見。”紀皇後悲哀地道。

許倩瑜在府中鬥不過呂語媚,眼看着夫君越來越偏愛對方,心裏便越是念及宣和帝對她的好,隔三差五便約他相見,向他一訴心中苦水。

這一切,又哪會瞞得過紀皇後。

“皇後……”宣和帝張張嘴欲解釋,可對上那張失望傷心的臉龐,他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來。

“皇上這麽多年來尚且放不下已嫁人為妻的意中人,又怎敢肯定六皇弟便會放得下無端枉死的原配妻子?”兩行清淚從她臉頰滑落。

哪怕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應該放下了,可每一回聽着宮人回禀皇上與許倩瑜又在何處見面,她的心便似刀割着一般,鮮血淋漓。

“朕、朕與倩瑜是清清白白的……”宣和帝見她落淚,頓時慌了,手足無措地解釋道。

這麽多年夫妻,對皇後,他心中也是有一份感情在的。

紀皇後拭了拭淚,哽聲道:“臣妾并非善妒,若她仍是未嫁的姑娘家,臣妾甚至願意将皇後之位拱手相讓,成全皇上。可是,她畢竟已嫁為人婦,皇上再與她私下往來,若是讓人發覺,不但有損皇家顏面,便是她只怕也難容于世間。”

聽着那句‘願将皇後之位拱手相讓’,宣和帝不知怎的心口一緊,下意識地去抱她。

“是朕疏忽了,朕答應你,日後再不去見她。”

紀皇後被他摟入懷中,臉上的悲傷情緒一下子便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唇角的一絲冷冷的弧度,只當他這句類似許諾之話響在耳畔時,她當即怔了怔。

再不去見她?

“至于秦氏……”他頓了頓,“罷了罷了。”

***

卻說秦若蕖死裏逃生地被紀皇後命人帶走,自有宮人拿着化瘀的藥為她塗在脖子的勒痕上。擦了藥後,她整個人仍瞧來卻有幾分恍惚,一旁的宮女也只當她驚魂未定,哪又想得到對方只是一直想着宣和帝的那番話。

是她害了陸修琰,是她害得陸修琰一無所有,都是她,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秦若蕖低着頭輕咬着唇瓣,心亂如麻。

她自然知道當初那個一心報仇的自己瞞着陸修琰做了多少事,可她卻沒有料到那些事會給陸修琰帶來什麽樣的後果。自斷一指……原來他的手指竟是自己斬斷的。

眼淚一滴一滴地從眼中掉落,砸到她的手背上,激起小小的淚花。

突然,肩膀被人安慰性的輕拍了拍,她淚眼朦胧地擡頭望去,啞聲輕喚:“皇後娘娘……”

紀皇後在她身邊坐下,拉着她的手柔聲道:“莫要怕,一切都有本宮。”

“娘娘,陸修琰如今一無所有,都是因為我麽?我是他的累贅麽?”她的聲音帶着幾分嗚咽以及被勒過後的沙啞。

紀皇後嘆息一聲,環着她的肩安慰道:“你只需記得,六皇弟待你一往情深,只有你好了,他才能更好。故而,你肩負着的是你們兩個人的将來,其餘的,不必多想。”

“……娘娘,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秦若蕖輕輕環着她的腰,低聲問。

紀皇後似是怔了怔,半晌,如夢似紀般道。

“因為,你與六皇弟的感情是支撐我在宮中過下去的動力……”

希望能與夫君一雙人的又豈會只有許倩瑜一人,她亦然。可是,她的夫君是這世間上最不可能許給妻子一雙人的男子。

陸修琰與秦若蕖的身上,便寄托着她心底深處最美好的願望,那便是在皇室當中,也會有這麽一份誠摯的感情,她的夢想不是奢望,她只是沒有愛對人。

“……娘娘。”秦若蕖突然便明白了她心中的苦。

紀皇後輕拍拍她的手背,如同慈愛的長者那般溫柔地叮囑道:“回去吧,日後若非要事,不要輕易進宮來,此處,并非什麽好去處。”

含淚辭別紀皇後,她将衣領往上拉了拉以遮擋脖子上的傷痕,跟着內侍離開了鳳坤宮。

回到王府,一眼便見陸修琰迎風而立正等着她的歸來,想來今日一番驚險,她眼眶一紅,撇下身後衆人朝他飛奔而去,縱身撲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摟着他的腰。

“陸修琰……”

陸修琰有些意外,只對她的親近卻是相當受用,笑着抱緊她,在她額角上親了親,柔聲道:“不見這麽一會便想我了?”

秦若蕖深深地埋入他的懷中,嗅着他身上那令人心安的氣息,甕聲甕氣地道:“是想你了……”

陸修琰微怔,倒是想不到這丫頭這般痛快地承認了。

“傻丫頭,咱們進去吧,莫讓他們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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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秦若蕖在他懷裏應了一聲,任由他擁着自己回了屋。

待屋內下人退出去後,她又再度鑽進他的懷中,緊緊地摟着他不肯撒手。

陸修琰笑着在她臉頰上落下輕柔的一吻,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着。

“都大姑娘了怎還這般愛撒嬌?無色大師瞧見了會笑話的。”話雖如此說,可他将她抱得更緊了些,讓她再貼着自己。

“愛笑便笑,我才不管他。”秦若蕖悶悶地回了句。

陸修琰輕撫着她的背脊,下颌抵在她的發頂處:“是不是在宮裏發生了什麽事,嗯?”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只很快便掩飾過去:“沒什麽事,就是陪着皇後娘娘說了會話。”

略頓了頓,她情緒低落地道:“我只是、只是有些心疼皇後娘娘。”

陸修琰沉默片刻。

“是因為許倩瑜?”

秦若蕖愣了一會,從他懷中擡頭:“你怎麽知道?”

陸修琰嘆了口氣,輕撫着她的臉頰道:“皇後娘娘能讓你心疼的,也只有皇兄與許倩瑜之事了。”

秦若蕖并不否認,環着他的脖頸悶悶不樂地道:“皇後娘娘那麽好,皇上怎麽能這樣對她?”

陸修琰正想說話,忽聞一陣若有似無的藥香,他細一嗅,确定此味并非他斷指處所敷之藥的味道,仿佛是從他懷中妻子的脖子處飄出。

他臉色微微變了變,就要伸手去扒她的衣領,秦若蕖察覺他的動作,飛快地從他懷中跳開,緊緊地揪着領口,一臉防備地盯着他。

“過來讓我瞧瞧。”陸修琰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即沉下了臉。

秦若蕖輕咬着唇瓣,望着他越來越陰沉的臉,不知怎的竟有些發怵。

“你、你答應我不許生氣,我才、才過去。”她結結巴巴地道。

“阿蕖,聽話,過來!”陸修琰的聲音明帶着明顯壓抑的怒火。

“你答應我不生氣。”秦若蕖固執地要求道。

他深呼吸幾下以平息心中怒火,知道不答應她她是絕不會過來的,唯有勉強道:“好,我答應你不生氣。”

秦若蕖雖見他應下了,可到底仍有些遲疑。

“阿蕖!”

“來了來了。”她再不敢推诿,拖拖拉拉地走到他的身邊,只當對方的手往她脖子處伸來時,她仍是下意識地縮了縮,最後在陸修琰的瞪視中乖乖站好。

白淨細嫩的脖子處,一圈青紫的勒痕觸目驚心……

秦若蕖始終注意着他的神情變化,見他臉色陡然變得鐵青恐怖,整個人已是處于盛怒的邊緣,吓得一把抱着他的腰,大聲道:“你答應過我不生氣的,你不能食言!”

“阿蕖,你不能強人所難。”陸修琰從牙關擠出一句。

秦若蕖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将他抱得更緊,臉蛋貼着他的胸膛柔柔地道:“我沒事,我不是好好的麽?陸修琰,咱們什麽都不要去追究好不好?一切都讓它過去好不好?”

“是皇兄,對不對?”壓抑着的嗓音在她耳邊響着。

她沉默。

陸修琰死死地咬着牙關,陡然伸手欲将她扯離懷抱,可秦若蕖卻将他抱得死緊,大聲道:“你不許走,不許惱!”

“阿蕖,聽話,快放開我。”陸修琰的怒氣已達到了頂峰,可他卻努力壓抑着,生怕怒火會波及妻子。

“陸修琰,你不要這樣……”低泣聲響着,卻奇跡般地讓他的怒氣斂了回去。

“阿蕖,你不要哭。”他當即便慌了,摟着她不停地哄。

秦若蕖埋入他的懷中,嗚咽着道:“陸修琰,我沒事,皇上他、他很疼愛你。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弄成如今這般,他恨我氣我是應該的,你不知道,這勒痕其實可以讓我的心好受一些,愧疚少幾分。”

陸修琰怔住,她都知道了?

“不要再去追究,以往之事咱們統統忘掉,從此往後只想将來,好不好?”她擡眸望向他,眼中蘊着點點淚光,柔聲軟求。

“疼不疼?”良久,陸修琰輕撫着她脖子上的傷痕,啞聲問。

“不疼,一點兒也不疼。”

“怎麽會不疼?”

勒痕這般深,足以見得對方是下了必殺的力氣。只一想當時的情形,他便忍不住全身發抖。

見他又要動怒,秦若蕖忙摟向他的脖頸,軟軟涼涼的臉蛋貼着他的,柔柔地求道:“不要生氣,也不要追究了好不好?不要讓我更加愧疚,也不要讓皇後娘娘為難。”

陸修琰大掌扶着她的後腰,聽到那句‘不要讓我更加愧疚’時臉上一僵,随即用力地将摟入懷中。

“對不住,是我沒用。”

“不是,都怪我,一切都是因為我。陸修琰,過去的便讓它過去,不要再去追究了好不好?”秦若蕖再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陣陣的哭聲似是綿綿密密的針直往他心上紮,此時此刻,他再也想不起其他,唯有笨手笨腳地去為她拭淚。

“你不要哭,我都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不要哭……”

“真的?真的什麽都答應我?”秦若蕖打着哭嗝淚眼汪汪地問。

他嘆息一聲,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淚漬,望入她的眼底深處,緩緩地道:“是,都答應你,你說不追究那就不追究,只要這樣真的能讓你的心裏好受。”

秦若蕖破涕為笑:“你答應了就不許反悔。”

“好,不反悔。”還能怎樣,她的淚水殺傷力太大,他着實無力抵抗,唯有舉手投降。

秦若蕖徹底松了口氣,重又投入他懷中,輕輕地道:“陸修琰,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仿佛有道響雷在腦中炸開一般,陸修琰整個人一下子便僵住了。

良久,他低下頭去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顫聲低低地道:“沒、沒有。”

秦若蕖驀地綻開了明媚的笑靥,她環着他的脖頸,對着他那有幾分忐忑、幾分期待的眼神,無比輕柔、無比堅定地道:“陸修琰,我很愛你,很愛很愛,所以你要一輩子對我好,只對我一個人好!”

陸修琰呆呆地凝視着她片刻,突然用力抱住她,力度之緊,似是恨不得将她按入身體裏。他貼在她的耳畔,低啞渾厚的嗓聲同樣堅定:“好,一輩子只對你一個人好!”

兩人靜靜相擁片刻,一直到內心的激動漸漸褪去,他又聽到懷中妻子無比嬌柔的聲音。

“陸修琰。”

“嗯?”親親那紅撲撲的臉蛋。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紅臉蛋熱度又添了幾分。

“所以呢?”陸修琰額頭抵着她的,望着她水汪汪的杏眸,嗓音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

秦若蕖嬌嗔地輕捶他的胸膛:“你到底要不要呀?”

陸修琰終于忍不住愉悅地笑了起來,突然用力将懷中嬌媚無限的妻子抱起,在她的驚叫聲中大步往裏間走去……

“要!”

雖說一個手上有傷,一個脖子有傷,可這完全無礙這對難夫難妻的造子計劃,很快地,讓人浮想聯翩的嬌吟低喘之聲便在屋裏響着。

***

陸修琰覺得,這閑賦在家的日子着實太過于惬意,有更多時間恣意愛憐越來越嬌、越來越媚的妻子不說,閑來還可以奴役奴役無色大師,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能讓他的心情好上大半日。

“大師,聲音太小了。”比如此刻,他阖着眼眸躺在榻上,耳邊是無色大師稚嫩的誦經聲音。

無色大師重重地哼了一聲,更加用力地敲着木魚,“咚咚咚”的聲音回蕩屋裏,伴着那無比響亮的誦經之聲。

陸修琰滿意了,只過了一會,那經文誦着誦着便似是有些不對勁。

“南無阿彌陀佛,皇叔祖欺負小孩子;南無阿彌陀佛,佛祖快來教訓他;南無阿彌陀佛,皇叔祖是個大壞蛋;南無阿彌陀佛,佛祖快來教訓他……”

他頓時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臉蛋上微微用力一掐,笑斥道:“就你這模樣還想當個得道高僧?”

無色摸摸被掐得有點疼的肉臉蛋,沖着他扮了個鬼臉:“我是酒肉和尚嘛!”

“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陸修琰氣樂了。

無色起身沖着他扭扭了小屁屁,在他的大掌拍過來之前尖叫着一陣風似的逃了出去。

“你又欺負酒肉小和尚。”掀簾而入的秦若蕖嗔怪道。

陸修琰輕笑着将她扯落懷中,順便偷了記香,笑眯眯地道:“本王不過是在訓煉他當得道高僧。”

“盡胡扯!”秦若蕖捶他。

明明就是欺負小孩子,還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這般欺負小孩子,咱們的孩子若怕了你,不敢與你親近可怎生是好?”

陸修琰雖不解她怎的扯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只也不在意,懶洋洋地道:“咱們的孩子必不會如此。”

見他仍是沒有轉過彎來,秦若蕖嬌嗔地橫了他一眼:“呆子!”

陸修琰愣了愣,不懂她為何會突然這般罵自己。

秦若蕖羞澀拉着他的手貼在小腹處:“你書房裏那張小床很快便會有用武之力了。”

小床?陸修琰雙眼放光。

“你、你有、有身孕了?”

閑來無事時他曾饒有興致地學做木工,并親手做了一張精致的小床,美曰其名是留給日後的孩子用,倒想不到這般快便可以派上用場了。

秦若蕖羞答答地點了點頭。

這個月她的葵水久久不至,多多少少便想到了幾分,只也不敢肯定,偷偷讓楊嬷嬷給她把了把脈,确認無誤後才滿心歡喜地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陸修琰大喜,重重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朗聲大笑。

“本王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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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端王府仿若與世隔絕般的幸福,宮裏的日子便顯得不那麽平靜了。

當日宣和帝下旨處置沈柔時,并沒有點明她的身份與殺人動機,只是簡單地下了旨将兇手賜死。康太妃自然不滿意他這般早早了事,大吵大鬧了幾回均不得果便也漸漸歇了下來。

可是也不知她從何處得知,殺了女兒的是沈家早應該死去多年的大姑娘沈柔,當下,因女兒慘死而帶來的憤怒洶湧而出。

這日,紀皇後打點着給再度有孕的鄭王妃的賞賜,忽聽宮女急忙來禀,說太妃娘娘突然傳召了沈夫人進宮。

她心中一驚,隐隐有些不妙之感。

誠然沈柔确是殺了怡昌,可此事追根究底,還是怡昌作孽在前。況且,沈家世代忠良,沈大人忠心為國,殚精竭慮為君分憂,便是宣和帝對他也是贊許有加,否則也不可能早早處置沈柔了事。

只是,宣和帝能放過沈家,可太妃就未必了……

随着沈柔的死,怡昌一案便算是了結了,可若是沈夫人在宮中有個什麽不測,豈不是又添麻煩?

她頭疼地揉揉額角,只也不敢耽誤,連忙着人更衣便急急往仁康宮趕去。

“你們沈家女竟敢害我怡昌,我便讓你們統統不得好死,灌!給我灌下去!”還未邁入殿門,便聽見康太妃殺氣騰騰的聲音。

她暗叫不好,快步跨過門檻,大聲道:“對,還要诏告天下沈家女兒的罪行,讓天下人指着此等教女無方的父母脊梁骨痛罵,使他們再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聽到她的聲音,正按着沈夫人欲給她灌藥的幾名宮女當即止了動作,便是康太妃也愣住了。

她倒不是意外紀皇後難得地站在她這邊,她只是被她這番話給震住了。

诏告天下沈家女兒的罪行,豈不是連怡昌做下的事也要公諸開世?教女無方,真論起來她豈不也屬于教女無方的父母麽?百年之後無顏面對列祖無宗……

紀皇後察言觀色,看出她心中觸動,轉身盯着鬓發淩亂死裏逃生的沈夫人大聲道:“毀人一生天理不容,就應讓天下人恥笑唾罵,使家族蒙羞,一輩子擡不起頭,被人戳脊梁骨!”

這番話明裏是沖着沈夫人,可字字句句卻又似是對着康太妃。

毀人一生天理不容,怡昌毀了沈柔一生,天理又豈能容她?到時天下人恥笑唾罵的又豈會是沈柔?蒙羞的自然也不會只有沈府。

康太妃并非蠢人,只一下便想明白了個中道理,只是到底心痛女兒慘死,忽地雙腿一軟,癱坐在長榻上掩面痛哭。

殺了沈氏族人,她的女兒也回不來,可若是一切真相公諸于世,她的女兒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她這一生都在争、都在鬥,可到頭來卻得到了什麽?她的兒子與她不親,她的女兒慘死,她的娘家扶不起來,便是她一直為之努力的後位,今生今世她都坐不上去。

先帝在時,她是“妃”;先帝駕崩,她依然是“妃”,哪怕她的兒子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

為之努力的理由仿佛頃刻間便消失殆盡,她放任自己大聲痛哭,任由淚水在她臉上肆意橫流。

紀皇後嘆了口氣,朝着身後的宮人使了個眼色,那幾人連忙扶起沈夫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母妃。”便是心裏一直有些瞧不上她,此時此刻,她對她也不禁添了幾分同情。

良久,康太妃哭聲漸止,她啞聲問:“怡昌當年為什麽要那樣對待沈柔?”

紀皇後沉默片刻,輕聲道:“因為沈柔曾評價她表裏不一、內裏藏奸。”

“僅僅因為這樣?”

“……是。”

康太妃苦笑,啞着嗓子又問:“那平寧侯府那些人呢?為何待怡昌又是那樣的冷漠?”

她一直以為女兒在婆家過得甚好,到頭來卻發現一切真的不過是她以為,怡昌的死,平寧侯府亦是參與在內,否則宣和帝不會突然下旨奪了平寧侯的爵位。

“人心隔肚皮,利益驅使,又豈會全有真心。”到底心中不忍,紀皇後并沒有将怡昌生前對夫君及婆家人所為道來。

對怡昌長公主來說,宣和帝、康太妃、紀皇後這些人是她的主宰,所以在他們跟前,她是絕對的柔順服從。甚至深得宣和帝寵信的陸修琰,她也主動交好,因為對方也能成為她的保障。

可是,在她眼裏,不管是夫君盧維滔還是整個平寧侯府,都是靠着她才有今日地位,故而她才是他們的主宰,他們必須順着她的意,不能違抗。

紀皇後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造成了她如此性情,只記得當年先帝為宣王擇正妃之時,怡昌明顯是與許倩瑜更親近的,後來她成了宣王妃,再到後面當了皇後,怡昌待她卻也相當友好,而她也只當她性情使然。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當年怡昌親近許倩瑜,那是因為許倩瑜成為宣王正妃的可能性最大,一來宣王對許倩瑜有情;二來許倩瑜出身的許家與懿惠皇後娘家晉寧侯府是遠親,雖是出了五服,但到底有着那麽一層親戚關系;三來懿惠皇後為了拉近與養子的關系,自然更傾向選擇流着許氏血脈的姑娘。

基于層層考慮之下,她才作出了親近許倩瑜的決定,又哪想得到懿惠皇後最終選擇的并非許倩瑜,而是沉默寡言的紀家姑娘紀璇。

“母妃,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逝者已矣,恩怨是非難評斷。況且,怡昌皇妹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母妃一直為她傷心。”紀皇後輕聲勸道。

康太妃拭了拭淚,定定地望着她,少頃,拉着她的手道:“你是個好的,只我多年來心中一直有根刺,這才事事處處與你為難。”

這個兒媳婦是懿惠皇後親自挑選的,她又怎可能喜歡得來,自然處處看她不順眼。可這麽多年下來,哪怕她再不願意承認,她也的确是最适合那個位置的。

紀皇後微微一笑,反拉着她的手柔聲道:“母妃能教導,那是臣妾的福氣。”

仁康宮中婆媳握手言和,龍乾宮中宣和帝再度收到了許倩瑜約他見面的消息。

可這一回,他卻久久沒有答複下首正等着他決定的暗衛。

“日後有關她的一切消息再不必報給朕。”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低低地吩咐道。

暗衛有些意外,只也不敢多話,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宣和帝獨自一人在殿內坐了良久,而後緩緩地抓起架上毫筆,在攤開的明黃聖旨上落了字……

紀皇後是在次日一早便聽聞許倩瑜夫君刑隽即将外調離京的消息的。

從貼身宮女斂冬口中聽聞此事時,她有片刻的怔忪。

“據聞是皇上親自下了聖旨,将刑大人調離京城的。娘娘,皇上答應您的事當真做到了。”斂冬的聲音難掩激動。

“或許将刑大人調走了,他才更方便與刑夫人見面。”紀皇後也不過怔了須臾便冷靜了下來,淡淡地道。

斂冬愣了愣,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可能。

“你便是這般想朕的?”突然在屋內響起的低沉嗓音同時将主仆二人吓了一跳,紀皇後循聲望去,竟見宣和帝站于門外,正滿眼複雜地望着自己。

她一下子便移開了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斂冬見狀上前行禮,而後識趣地退了出去。

“你說,在你心裏,朕便是那種不知廉恥、不懂人倫之人?”宣和帝來到她的身前,輕聲問。

紀皇後狼狽地避開他的視線,淡淡地道:“皇上不是那種人,皇上只是用情太深,以致有些情不自禁。”

宣和帝僵了僵,随即苦澀地勾勾嘴角。

用情太深、情不自禁。如今他卻有些分不清這份“情”到底用到了何處去?

他一直認為他心中唯一所愛的只有許倩瑜,可不知怎的,當日紀皇後落淚的那一幕這段日子一直在他腦海裏閃現,使得他的心隐隐抽痛。

與她成婚多年,她從未曾在他面前掉過一滴眼淚。在他的記憶裏,他的妻子是個相當堅強、相當能幹的女子,這麽多年來一直将他的後方打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讓他操心。

可想而知,這個一直很堅強的妻子突然在他面前掉淚,那一刻會給他帶來多劇烈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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