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汪冉茵在外站了會兒,沒見到裏面有動靜,便擡手敲了敲門。

“三姐姐,你立在那兒作何,可是有不舒服?”

此時的屋外夜闌将深,汪冉攸屋內點着明燈,即便她不言語,身影也一樣能叫外面的人看到。

汪冉攸拍了拍額頭,嘆自己愚笨,秋枝一臉尴尬,小姐剛才着急忙慌對她做了噤聲的手勢,這會兒她想應聲又不敢,只好繼續一動不動地看着汪冉攸,等待她的指示。

汪冉攸閉着眼嘆了口氣,沖她擺手:“開門。”

汪冉茵與婢女進來時,渾身散着股好聞的香味,婢女一手拎着框子,一手抱着個紅木盒子,進來便往紫檀桌跟前去。

汪冉茵看到汪冉攸立在妝臺前拿袖子掩着口鼻,興奮地過去拉她。

“二姐姐快來看,妹妹帶了什麽過來?”

真香,怕是又帶了什麽毒物吧?

汪冉攸勉強地擠出個笑容,被汪冉茵連拉帶拽的按在了椅子上。

她一面開着箱子,一面解釋自己夜裏來擾的原因。

按照汪冉茵的說法,她下午就要過來,可聽下人說,汪冉攸去了公主府,知道她回來身子乏,便特地等她用完膳洗漱罷,這才尋了過來。

這番話若是叫旁人聽去,都得誇這汪冉茵心細,可汪冉攸此時聽着,便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看來汪冉茵不僅給她制毒,還無時無刻都在監視着她,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知道她何時用膳,連梳妝的時間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這簡直太吓人了!

再說,有什麽事兒不能明日來,非得趕着天黑?

這當中必定有詐!

汪冉攸如此想着,嘴上不說,身子卻極為誠實,她一面聽汪冉茵說話,一面将椅子慢慢挪遠。

汪冉茵将東西全部擺好,一擡眼,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便笑容燦爛的甜聲道:“二姐姐什麽時候坐那麽遠了。”

話音一落,她将身下的椅子直接拉到了汪冉攸跟前,一把拉下汪冉攸遮着口鼻的手。

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她問:“二姐姐怎麽這副表情,是怪妹妹夜裏來擾了麽?”

汪冉攸立即将手抽回,敷衍地搖了搖頭。

汪冉茵垂下眸,扁了扁嘴,看着委屈極了。

“上次妹妹來給姐姐做蔻丹的時候,姐姐還說,下次要夜裏來做,怕白日裏耽擱功夫,不方便……”

汪冉攸不知此事,她悄悄看了眼秋枝,秋枝沖她微微颔首,以示肯定。

猶豫了半晌,汪冉攸還是打算不要明面得罪人,便寬慰道:“妹妹說的哪裏話,姐姐還不是怕你累到。”

一聽這話,汪冉茵立即展顏。

“姐姐不嫌棄便好,妹妹才不覺得累呢!”

汪冉茵拿出了一個小缽子,捏了許多鳳仙花的花瓣,放在裏面,一面用力搗着,一面問汪冉攸去公主府的事。

汪冉攸在想一會兒該如何拒絕做蔻丹,沒将她的提問放在心上,便随意與她搭着話。

聽到七皇子白玥也在場時,汪冉茵頓住了手上動作。

“那……七皇子的棋藝如何呢?”

汪冉攸如實道:“別提了,我現在費不得腦子,沒與他下,坐了會兒就回來了。”

“哦。”汪冉茵輕聲應着,恢複了手上動作。

汪冉攸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對她道:“這蔻丹太美,太香了,我一見就興奮,郎中說我心神不宜波動太大,要不妹妹自己做吧?”

“嗯?”

汪冉茵擡眼看了她片刻,恍然明了,将手中缽子擱在桌上,擡袖就開始拭淚:“三姐姐自打痊愈後,就和妹妹不親了,說到底是嫌棄妹妹吧……”

小姑娘眼淚撲撲直落,汪冉攸看着心疼,可又一想那花露……

罷了,萬一錯怪了人,豈不叫妹妹心寒。

汪冉攸下意識去摸手帕,這才又記起,帕子叫她給戳破了,幹脆直接拿手幫妹妹擦淚。

“姐姐哪裏是嫌棄你,只是……”

汪冉攸說着面色一緊,一手扶額,一手捂住在胸口,秋枝見狀趕緊從後将她扶住。

汪冉茵吓得立即止住了哭聲:“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汪冉攸半阖着眼,表情痛苦:“一見妹妹難受,姐姐這心裏就不舒服啊。”

汪冉茵趕緊起身,與秋枝一道将汪冉攸扶上床榻,從裏側拿了個金絲團枕,塞在了她腰後,然後又跑去桌邊,端了椅子過來,陪坐在汪冉攸身側。

她笑着繼續鼓搗着缽子裏的花瓣:“姐姐放心,妹妹不難受了,這蔻丹也不需要姐姐出力,姐姐靠在床頭歇着就行。”

“那待會兒鼓搗好了,妹妹和姐姐一起做吧?”

汪冉攸在試探,若是汪冉茵拒絕,那麽她今夜打死也不會做這寇丹。

豈料汪冉茵竟爽快地點頭了,看着似乎還極為高興。

二人一面做着蔻丹,一面又聊起了幾日後曲水宴的事,今年的曲水宴,是皇後親自操辦的,汪家三個女兒都受了邀請,一提到能入宮去,汪冉茵眸子都在發光,這是她第一次受邀參加,興奮之情流于言表。

好不容易應付走了汪冉茵,汪冉攸身心俱疲,看着十指纏着的布頭,她不禁想笑。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汪冉茵看起來……執着得可愛。

秋枝撤走床旁邊的椅子時,汪冉攸正好往下躺,一股梨花香氣撲面而來,她愣了一下,問道:“這梨花香是何處的?”

秋枝也頓了一下,道:“三小姐身上的。”

不是風京人手桃花香,怎麽汪冉茵的與她不同呢?

她不由又想起了白玥的話,看向不遠處妝臺上立着的玉瓶,微微出神。

許是這一日費了太多腦,不知不覺那眼皮不聽使喚了似的,漸漸合了,這一合,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睜開時,已是日上三竿,令汪冉攸尤為詫異的是,她居然一夜無夢!

說來也真是稀奇,自打那日公主府見過白玥後,之前纏繞汪冉攸的夢魇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至于那花露,她沒叫秋枝丢掉,而是自己藏了起來,她雖不懂驗毒,可有一個人,卻能幫她。

一想到明日曲水宴又要見到那人,汪冉攸既緊張,又有些期盼。

緊張是因為白玥才是那個害他穿越的始作俑者,而期盼,就比較複雜了,可能是因為終于能夠弄清楚花露真相的原因。

卻也不完全是,興許還有感謝他能帶走夢魇的緣故?

又或者還有些什麽,汪冉攸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汪冉攸在床上翻來覆去了許久,也未能入眠,感到喉嚨有些發幹,她對外喚了一聲,黑暗中秋枝端着油燈走了進來,從桌上拿了盞清水給她。

幾口入喉,汪冉攸覺得舒服多了,正要再度躺下,心裏卻頓時一緊。

她撩開床幔,探出頭看向屏風後黑漆漆的地方,小聲問秋枝:“秋枝啊,你有沒有覺得,這屋裏似乎不止咱們兩個?”

似乎有好幾日了,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黑暗中盯她。

“嗯?”秋枝随她的目光一道看去,半晌才出聲:“不、不覺得,小姐為何如此問?”

汪冉攸抿唇,片刻後,露出笑容:“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秋枝松了口氣,上前幫她掖了掖被角:“小姐不用緊張的,皇宮我們去過好幾次了。”

汪冉攸向裏挪了挪,拍着床邊,示意秋枝坐下。

“那你與我說說,前幾年曲水宴上的事吧。”

秋枝“嗯”了一聲,卻不敢上榻,而是從一旁搬了個小木杌,坐下後,仔細回憶起前兩年曲水宴上的事來。

…………

禦子宮的書房內,白玥翻看着一本叫做《異談奇聞》的書籍,正看得入神,桌上的燭火忽地擺動了兩下,一個黑影出現在了屋內。

白玥将書合上,擡眼看向他。

這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是白玥的私人影衛,這在皇室內不算稀奇。

影衛沖他拱手道:“主子,屬下這幾日四處打探,還特地觀察了一陣,那汪家三小姐,自打重病痊愈,便性情大變,言談舉止截然不同,連喜好都極為相左。”

“說說看。”

白玥靜靜聽着,影衛将所見所聞事無巨細道了出來,在聽到她開始不在意自己庶女身份,頻繁去看生母時,白玥揚手将他打斷。

“你說她并非嫡女?”

影衛點頭道:“打小就過繼給了主母,故而外人皆以為她是嫡出,想必只有府內之人才了解其中緣由。”

南風國國風開化,尋常百姓并不在意嫡庶之分,倒是皇親貴胄對此分得極清,尤其是在皇室大統繼承的資格上,南風的帝位,幾百年來,一直秉承着先嫡後賢的宗旨。

南風帝膝下十二子,除了公主白瑩外,他有十一位皇子,可論到享有繼位資格的,便只有兩人。

七皇子白玥,八皇子白琅。

可白玥與白琅還有不同,這話就要推到十七年前了。

那時候帝後恩愛,而皇後卻遲遲無子,看了不少名醫都沒有辦法,直到有一日,七皇子白玥的生母蘭妃,身染惡疾被遣出宮,年僅五歲的白玥便被過繼到了皇後名下,哪知第二年春,八皇子白琅便誕生了。

皇後對白琅的誕生尤為欣喜,對白玥也極為感激,她始終覺得,是善待白玥的緣故,上天才願意對她恩賜一子。

自這之後,皇後每逢初一十五吃齋念佛,且待兩個兒子不偏不倚,皆視為己出。

聽到汪冉攸與他有着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的經歷,白玥看着桌上燭火出神,也不知是在想汪冉攸,還是在想他自己。

片刻後,他揚了揚手,示意影衛繼續說下去。

在聽完所有後,他與影衛得出了同一個結論……

汪冉攸皮子在,瓤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汪冉攸:白騙子,你給我出來!

白玥:怎麽了老婆?

汪冉攸:你騙我!你根本沒想起來!

白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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