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衛眼神逐漸狠辣,上前一步冷聲分析,汪冉攸的身份。

父親是當朝太師,叔父鎮守邊漠,她自己又是名動風京的美人,嫁入皇室也非難事。

這樣的她,極有可能成為他國密衛的目标。

影衛就曾聽說過,大安的暗龍衛就很是擅長易容術。

卻沒想白玥卻直接否定了這個猜測。

“沒有哪個暗衛有膽子直接将身份暴露給皇子,再者……”

他眯起眼道:“公主府那日,我在她脖頸耳後處打量了許久,未發現一絲換皮的痕跡。”

影衛脫口而出:“也許是手法高絕?”

白玥耐着性子又将話重複了一遍,還特地将脖頸和耳後加了重音。

影衛反應過來,即便是手法再高絕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不留絲毫痕跡,除非是将整個人的皮扒下,再嚴絲合縫的套入。

可這樣的技術,根本不可能存在!

再加上那日出涼亭時,白玥扶汪冉攸時,趁機探了她經脈,毫無內力。

也就是說,汪冉攸不可能是大安的暗衛,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女子而已。

影衛再度愣住,動了動唇還想要說什麽,可白玥回答的如此篤定,定不會出錯,那麽,答案便只有一個。

借屍還魂!

這些年影衛幫白玥探過不少借屍還魂之事,可哪次不是以騙局告終。

影衛不敢再信,可這次卻又不得不信。

白玥目光驟然明亮,十七年了,他尋了這麽久,沒想在他将要放棄的時,希望親自尋上門來了。

他轉身從櫃中取出幾日前便畫好的畫卷,遞給影衛。

“是真是假,尋到原身便可得知。”

想了想,又囑咐道:“蕭姓女子,墜樓而亡,時間就按汪冉攸從死到下葬當日。”

影衛立即拱手:“是!”

接過畫卷,他湊到光亮處,緩緩撐開……

“嘶。”

一口冷氣吸入喉中。

這畫中的女子,眼睛小,鼻子塌,嘴巴厚,臉還特別圓。

…………

今年的曲水宴設在宮中的桃花園裏。

園中桃花燦爛,曲水環繞,靡靡樂聲似有似無,桃花釀微醺的清香四處彌漫,此番景象令人着迷,衆人皆有種步入仙境之感。

賓客逐漸入座,眼看要做滿時,汪靖攜家眷這才匆忙趕來。

汪冉攸與汪冉茵走在最後,剛一進園,便吹起了一陣輕風,那淡粉色的花瓣頓時漫天而下。

汪冉攸不由頓住腳步,玉手輕擡,幾片粉嫩打着旋落在她白皙的掌中。

方才還喧嚣的桃園,瞬間靜了下來。整個風京皆知汪冉攸美的絢麗,美得奪目,甚至說美得霸道。

而今日桃花下的她,卻是另一番美态,姝顏盛花,嬌嫩動人,說是仙女下凡也毫不為過。

汪冉攸還不知此時她已成了全場焦點,依舊看着掌中那朵粉嫩,又是一陣細風,粉嫩飛去,收回手的時候,目光對上了一個人的目光。

就在不遠處,落英缤紛的桃樹下,白玥輕搖着折扇,正溫笑地注視着她。

那眼神,有着一股說不明的情緒。

汪冉攸白嫩的臉頰,不知不覺蹦出兩朵好看的紅雲。

身旁汪冉茵拉了下她,她忙将頭低下,與汪冉茵在宮人的指引下,走向自己的位置。

見她過來,同桌有那麽一兩個還能客客氣氣地點頭示意,還有幾個則明顯發酸,拿着團扇故意遮着面,與身旁人小聲說話,像是沒看到一般。

她們這桌坐的皆是朝中重臣之女,個個如花似玉,知是宮宴,哪個不穿金戴銀,再看她汪冉攸。

一改往常那身大紅大紫,而是着了一條極為素雅的月白色長裙,外面搭着件淡紫薄紗。

簡單的發髻上插着支玉蘭步搖,步搖下長長的流蘇,随着她一颦一笑而微微晃動。

本是無心争豔的她,卻在她人眼中,成了刻意為之。

落座後,汪冉棠顯然最受歡迎,被幾個官家姐妹拉着手,親昵地寒暄着。

汪冉茵還未出閣,抛頭露面的次數很少,與這些人并不相熟,便默默捧着茶,吃着臺面上的糕點。

汪冉攸樂得清靜,昨夜她幾乎一宿未眠,這會兒越坐越困,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拿團扇擋着臉,正在閉目養神。

沒多會兒,便見一年長的太監,一甩拂塵踏入園中。

衆人瞧見,不敢再出聲,皆起身準備跪拜。

見汪冉攸紋絲未動,汪冉茵趕緊去推她。

迷迷瞪瞪地她搖晃起身,眼中還布着血絲,在看到園口那抹明黃時,頓時清醒。

高呼萬歲的聲音在園中回蕩,直到南風帝擡了手,衆人才敢起身落座。

帝後坐在最尊貴的位置,身側是那些皇子公主,前六位皇子都已封王賜地,此番是特地趕回風京參加曲水宴的。

七皇子白玥現還住在皇城的禦子宮內,八皇子白琅則領兵在北漠。

其他四個皇子年歲都不大,最小的十二皇子,今年才剛六歲。

與他國皇室緊張的氣氛不同,南風皇室百年之久,可從未有過奪嫡先例。

看那剛才六十,便一頭白發的南風帝便知,皇帝可不是那麽好當的,需得日日勞心傷神。

人人都道萬歲,他們卻大多數連半百都活不到。

倒不如做個王爺,在封地潇灑一生。

幾個王爺許久未見,嫌那玉盞太小不過瘾,叫宮人端了碗上來,話不多說,仿佛一切思念盡在酒中。

場中歌舞升平,穿着鮮豔的舞女手持花鼓從兩邊來到了正中,鼓點與舞姿配合的絕妙,稱贊聲不絕于耳。

“冉攸妹妹?”

汪冉攸正在低頭喝桃花釀,聽到同桌有人喊她。

這叫她的女子名叫林唱,父親是工部尚書,她就坐在汪冉棠身邊,笑道:“聽說冉攸妹妹舞姿卓越,不知比那宮中教坊舞姬如何?”

“你!”

汪冉茵一聽,面容愠怒,不自覺就替姐姐出了聲。

汪冉攸頓了頓,看到幾個小姐掩面偷笑,這才反應過來,拿她這樣的正經官眷,與教坊歌姬相比,是在辱她。

汪冉棠輕咳了一聲,過來拉她的手,柔聲道:“二妹妹莫生氣,林唱單純,僅僅是好奇而已,莫多想。”

這話一出,汪冉攸若是想回怼,就顯得小氣了。

這一桌七八個人齊刷刷将目光落在了汪冉攸身上,一副看戲的架勢。

汪冉攸的性子她們早有耳聞,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數倍奉還的。

誰知汪冉攸看都沒看林唱一眼,而是輕輕推掉汪冉棠的手,柔柔一笑。

随後看向汪冉茵,指着席面上一盤糕點道:“妹妹嘗嘗那塊兒,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這就完了?

衆人瞠目,似是不信,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汪冉攸壓根沒将那話放在心上,這才了無興趣的收回了目光。

汪冉棠也淡淡一笑,轉過臉捋着耳旁頭發的同時,沖林唱做了個口型:“沒騙你吧。”

林唱興奮地點了點頭。

教坊的歌舞表演結束後,便來到了衆人最期待的環節。

一位品級極高的女官,端着紫檀木盒來到場中。

“開。”

皇後一聲吩咐,女官将木盒打開,與衆人展示。

蓋子剛一翻開,便能聞見一股奇異的幽香。

裏面躺着黑白兩顆如拳頭般大小的珍珠,白的耀眼,黑的奪目。

這是去年西域剛進貢的夜明珠,價值連城,沒想皇後竟如此大方,拿它們做了今日的彩頭。

“既然是兩顆,那麽今日選兩位勝出者吧?”

皇後看向南風帝,南風帝笑着點頭道:“男女各一人即可。”

南風曲水宴的才藝比試這一環節,從來都是男女老少皆可參與的。

不過往年只擇一人,得知今年男女皆有份,席面上一下熱鬧起來,各個摩拳擦掌的,這可不光是為了那彩頭,還有名聲。

吟詩作對,吹拉彈唱。

幾輪下來,幾乎有名好的世家都有子女出去展示。

汪家這邊,大哥汪冉禾習武出身,對這些風雅之事不在行,定不會出頭。

昨夜她聽秋枝說,往年一到才藝的環節,都是汪冉棠替上的。

可今日她卻是靜坐在那裏如看戲一般,即便汪氏夫婦頻繁對她使眼色,她也依舊不動。

汪冉攸還覺得詫異,難道她不喜那夜明珠?

眼瞅到了最後一輪,場面逐漸靜了下來,趙家小姐與郭家的長子,立在場中,若是再無人展示,那便要論定了。

正在這時,林唱忽然開口:“呀。”

這一聲,成功将多數目光引了過去,随後她又将語調壓低,像是自己嘀咕一般。

“汪家的三位姐妹,怎麽沒參加呢,該不是不喜今日的……”

話到此處,她又佯裝是一時失語,趕緊捂住嘴,将眸子垂下。

彩頭那二字沒出,卻已叫人明白她所言何意。

氣氛驟然凝冷,衆人偷看着帝後的神色,又去瞧汪氏夫婦,最後還是将目光落在了三姐妹身上。

汪冉棠笑着擺手:“前幾年皆是我,今年便罷了,讓妹妹們來吧。”

聽着好像是她大方極了,将出風頭的事,讓給了妹妹們,可實際上,她這是故意在刁難人。

別人不知,她汪冉棠還能不知?

汪冉攸自幼嬌慣,吃不得苦,即便是這風雅之事,也是要費力費心苦苦練習的。

汪冉攸生的雖美,卻是個着急的性子,小時候跟着師父學了幾日,便耐不下心來。

汪氏夫婦想着她即便不會那些,光憑這副樣貌,也不會低嫁,便沒在強讓她學了。

今日的汪冉攸本來打算繼續貫徹以往的作風,負責美就好,其餘與她無關。可沒想到二姐汪冉棠和林唱給她留了這麽一手。

要是從前的汪冉攸,可能直接去怼林唱了。

可今日不同,這換了瓤子的她,說不出那些怼人的話來。

見她默不作聲,林唱便接着道:“冉茵妹妹還未及笄,那麽不如冉攸……”

話未說完,兩個身影同時起來。

一個是汪冉茵,一個是白玥。

汪冉茵沖兩個姐姐欠了欠身,甜聲道:“姐姐們讓着妹妹,那妹妹去試一試。”

汪冉攸感激地沖她點了點頭,汪冉棠也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有些發僵,林唱氣得在桌下猛揪那帕子。

白玥原本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轉移場上焦點,可既然汪冉茵願意上場,那麽他也不必出頭了。

正要坐下,卻沒想被那喝的面色通紅的秦王拉住了。

“七弟的古琴絕妙,莫要藏着掖着,上去給父皇展示一二!”

南風帝也來了興致,沖準備推脫的白玥招手道:“你也來吧。”

看了眼站在古琴旁,面色有些局促的汪冉茵,白玥上前溫聲道:“若不然,我與汪四小姐合奏一曲如何?”

汪冉茵擡起頭來,睫毛輕顫,又連忙垂下眸子,點了點頭。

汪冉茵的琴藝不算出衆,本來是想走個過場而已,卻沒想有幸能和七皇子合奏,她越發開始緊張。

白玥坐在她對面,沖她再次笑道:“莫怕,随心彈便可,我來跟你。”

汪冉茵也不知自己怎麽了,看到那如若春風的笑容,在聽到他溫和的聲音,便不覺得緊張了。

二人開始彈奏,白玥對音律的把控極好,與汪冉茵配合起來既沒有搶她的風頭,又能将樂的美感展現出來。

聽着似乎是汪冉茵占了主導,可實際一直是他在引導。

一曲作罷,衆人皆愣,随後爆發出陣陣掌聲。

這兩顆夜明珠,自然是賞給了他們二人。

回到席面上,汪冉茵趕緊将珍珠捧給汪冉攸看,她笑得很是單純:“三姐姐,若是你喜歡,我可以借你玩幾天,但是不能讨走哦!”

這話說得有幾分孩子氣,汪冉攸也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又想起那花露的事兒來,她看向白玥,正巧他也看了過來。

汪冉攸舉起團扇遮着面,看着白玥,指了指園口。

白玥很快便明白過來,對她含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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