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玥今日剛到風京, 還未回宮,便去了南郊的院子, 一見到泩心的面, 他便直接說汪冉攸出了事,白玥只是問了一個地址, 便提着劍就尋了過去。

見到那種狀态的汪冉攸時,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猛撕了一下,他顧不得問, 只想将她攔在懷中,用盡全力去呵護她。

這一夜很漫長, 白玥從十四十五的口中, 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他失去母親的痛楚,再多安慰的話都無用,他只能是一直陪着她。

第二日追黑蛇精的那些蘆筍精們也回來了, 各個疲憊至極,有幾個還受了傷, 不過最終還是将那蛇精給殺了。

張氏是中了蛇毒而亡,汪府那邊得了消息,便派人來安頓下葬之事, 汪冉攸披麻戴孝的守在了祠堂。

陳氏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要汪靖将汪冉攸的名字從她名下除去,也就等于要廢了汪冉攸嫡女的身份。

汪靖猶豫不決,汪冉攸卻主動來尋他, 說的決絕:“父親,嫡女的身份,女兒不要了。”

汪靖看着那離去的背影,最終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從今往後,我是汪府的庶女,你會介意麽?”

駛向城外別院的馬車內,汪冉攸問白玥道。

白玥笑着搖了搖頭,替她将額前碎發別致耳後:“我從未在意過那些。”

想到他離開後,汪冉攸受的那些痛苦,便不由心疼起面前之人,溫熱的掌心在她肩頭輕輕地摩挲着。

汪冉攸也搖了搖頭,将頭靠在他肩上:“答應我,将她們兩個救出來。”

白玥握住她冰冷的手,點頭道:“相信我。”

幾日後,冷月認下了所有罪行,說林少爺幾次背地裏輕薄于她,她實在忍受不了,便将人殺害了,她懂得一些醫理,所以用毒針刺入了林通脖頸後的死穴。

洛洛被平安放出,冷月被下令處死。

Advertisement

白玥将洛洛帶到汪冉攸面前的時候,掏出了一封冷月交于她的信。

“我有我的目的,但是對于你,我也算問心無愧,相識一場,相忘江湖……”

汪冉攸看完信後,久久未能回神,冷月沒有透露她到底是何身份,不過字裏行間,她還是感受得到的,冷月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婢女。

“她是大安的暗龍衛,極為擅長易容術,牢中死掉的那個,并不是她。”

白玥之所以沒有因為冷月是敵國探子的身份而将她抓獲,反而還暗中幫她,便是因為看在了她曾多次幫汪冉攸的面上,不過若是将來,她再來南風,他定會公事公辦。

汪冉攸沒說話,只是将信封合上,點了點頭。

夜裏,她與洛洛一起躺在床上,她輕聲道:“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洛洛有些驚訝,不知該不該回答。

汪冉攸淡淡笑道:“你們都瞞着我,我又不是傻的,如何不知呢?”

“姐姐……”

洛洛正在想要如何寬慰她,汪冉攸卻絲毫沒有難過:“別怕,如今我已經不想回去了。”

洛洛看她臉上的神色不像說假,也沒有強忍的感覺,便舒了口氣。

洛洛歇了兩日後,汪冉攸帶着她去了南郊的院子。

她們到的時候,白玥正和泩心說着什麽,眉頭緊皺。

汪冉攸走過去道:“出了何事麽?”

白玥點了點頭,之前汪冉攸身邊的事太多,他便沒與她說,其實他之所以走了這麽久,就是因為在別宮沒有尋到母妃的屍首。

“墓棺是空的,我一連尋了幾處都未尋到。”白玥眼中滿是失落。

泩心有一法子,可用蘭妃生前常用的物件,來尋找她如今屍骨的方位。

白玥拿出蘭妃的一柄犀角梳,泩心與洛洛合力施法,辨出方向後,二人皆為一驚。

蘭妃的屍骨就在風京城郊外的一處山林中。

蘭妃怎麽會葬在那裏,白玥心裏存疑,卻還是架馬前去。

他孤身一人在山林裏轉了許久,夜色黑透,他正打算放棄的時候,忽然聽到密林中傳來了一聲:“玥兒。”

白玥頓時驚住,這聲音仿佛一下将他帶回了兒時。

他緩緩回頭,看到林中一個女子的身影漸漸來到面前。

“母妃?”

白玥不可置信地喚出聲來。

眼前之人從相貌看,的确是蘭妃無誤,他怎麽也不會記錯母妃的樣貌,可為何這麽多年過去,母妃的樣子一點都未變?

“母妃,你沒有死?”

白玥翻身下馬迎了過去。

蘭妃含笑着拉住兒子的手:“當年我重病在別宮,苦不堪言,郎中給了我一個偏方,我便活了下來。”

血鬼轉化常人的方法有兩種,一個是直接吸食人類的鮮血,從而将人類轉化,還有一種方法,便是讓人類先喝下去血鬼的血,緊接着死去後,便也有一定幾率被轉化成血鬼。

白玥聽完這些,很是驚訝,之前柳鎮的事便是血鬼所為,所以得知母妃已是血鬼,他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蘭妃有些心痛道:“不要怕母妃,母妃無論如何也不會害你。”

白玥疑惑道:“為何這麽多年,母妃不來尋兒臣?”

蘭妃無奈地垂下眼來:“我怕吓到你,且身為血鬼,我要靠吸食鮮血為生,那個時候,我還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欲望,我也怕傷害到你,直到我看見你去別宮尋我,我這才跟着你一路來到了風京,原來這麽多年,玥兒沒将母妃忘記……”

說着,蘭妃幡然淚下。

白玥也不由放下了防備,上前将她抱住。

白玥将蘭妃帶回了南郊院子,泩心一見到她,便立即蹙起眉來。

白玥趕忙上前解釋道:“這是我母妃,無妨的。”

安頓好蘭妃後,泩心還是将白玥叫到了跟前:“人一旦成了血鬼,情緒便會很難控制,喜則更喜,怒則更怒,所有的欲望與情緒,都會被無限擴大,大多數都會與曾經的自己判若兩人,你要做好防備才是,我不建議你将她留下……”

甚至說除掉蘭妃,不過這樣的話泩心沒有直說出口。

白玥愣了片刻,淡笑道:“先生若是怕,我可以幫您另尋一處宅子。”

見說不動白玥,泩心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該回去了,洛洛現如今已經學的差不多了,而你的事也不再需要我了。”

白玥沒做挽留,他知道泩心本就不會與他們長處。

蘭妃在南郊院子住下的事情,白玥沒與汪冉攸說,說到底,他還是有些防備的,畢竟她是靈血,對任何異靈都是致命的誘惑。

泩心走了,再加上白玥會時常去找她,汪冉攸便沒再去過南郊的院子了。

二月底的時候,南風帝身子越來越差,似乎也知道自己命将不久,便昭告天下,立白琅為太子,白玥為秦王,封地峒城。

立儲的當日,南風帝便給白琅賜了婚,是汪府的嫡女汪冉棠,随後白玥也求了道婚旨,是庶女汪冉攸。

南風帝允了。

汪冉攸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她剛沐浴完,遙桃正在幫她擦着頭發,待頭發差不多幹了,洛洛也從泡好了,出來的時候,胸前的那塊兒玉佩吸引了汪冉攸的注意。

她招呼洛洛過來,待徹底看清玉佩時,汪冉攸明顯愣住了,她将遙桃揮退,将玉佩握在手中,仔細看着道:“這玉佩,怎麽之前未見你帶過?”

洛洛認真地道:“這是泩心先生之前給我的,他說這塊兒玉吸收了萬年的天地靈氣,有朝一日或許我們能用上。”

汪冉攸看着看着,忽然蹙起了眉頭,她伸手遮住這玉佩的一半,恍然大悟。

她還是蕭百合的時候,從小帶着的那塊兒祖傳玉佩,竟是洛洛脖子上的這塊兒玉佩的一半。

而她在穿越而來的那晚,已成血鬼的白玥,在推她墜樓前,便是給她脖子上帶了這塊兒玉佩的另一半!

汪冉攸将此事講了出來,洛洛抿着雙唇沒有出聲,她坐在一旁,将玉佩緊握在手中,嘴裏不知念了什麽,忽然翻起了白眼。

汪冉攸不敢打擾她,只是默默等着,她知道洛洛一定是在探究着何事。

許久後,洛洛終于回神,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望着汪冉攸道:“姐姐,這玉佩有壓制你靈血的能力,所以你在那個世界的時候,一直戴着它,便沒有受到過任何異靈的傷害。”

當她不慎将玉佩丢失,又摔傷流了血,那異靈便會聞着味道尋了過去,所以那日她回家,便會碰到血鬼。

而白玥之所以尋了她千年,也是因為靈血被壓制的原因。

說着,洛洛将玉佩挂在了汪冉攸脖子上。

汪冉攸沒有拒絕,她知道帶着這玉佩,他們日後都會安全不少,只是……

“可殿下為何會成為血鬼?”

她蹙眉更深,不緊為白玥擔憂起來。

洛洛也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了,我們一族沒有先知的能力,我也是費了不少巫力,才能獲得一些感知而已。”

汪冉攸的擔憂并不多餘,今夜難眠的不光是她,還有南郊別院的蘭妃。

蘭妃艱難地将面前那碗兔子血喝了下去,随後優雅地拿絹帕拭了拭唇角。

這麽些時間相處下來,白玥已是見怪不怪了,他還曾以為血鬼只能吸食人類的鮮血,卻沒想母妃只是飲些動物的血,這樣瞧來,血鬼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般可怕了。

白玥看着蘭妃含笑道:“待下月兒臣完婚,便帶着母妃一道去峒城,到時候兒臣會想辦法給母妃安排一個合适的身份,母妃便不用整日都避而不出了。”

蘭妃溫婉地點了點頭:“早年間我曾見過汪靖,是個極為正派的人,想來他的女兒便不會教的差,只是……”

蘭妃頓了頓,垂下眼搖頭道:“罷了,我還是不要妄想了。”

“怎麽了母妃?”白玥見她神情失落,不由關切道。

蘭妃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但我終日在這兒憋得有些發悶,便忍不住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婦……”

見白玥低頭不出聲了,蘭妃趕緊道:“無妨的,無妨的,我只是随口說說,你帶來的那些話本極有意思……”

“母妃,”白玥擡眼看向她,眼神與口吻都極為鄭重:“你可否向兒臣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任何人?”

蘭妃愣了愣,點頭道:“這是自然,”随後她神色有些哀傷:“我以為,玥兒是知道我的……”

是啊,印象中的母妃,是多麽溫婉與善良的女人,她這麽些年來都不肯傷害人,只是吸食動物的鮮血,他不該懷疑母妃的。

白玥不由自責起來,趕忙道:“兒臣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些年經歷多了,便下意識問出了口。”

蘭妃擡手将白玥眉中的褶皺輕輕撫平,帶着心疼的語氣道:“母妃這麽多年未能陪伴你,心裏愧疚至極,想我兒也是終于長大成人,就要有自己的妻兒了,看你一生安好,母妃便再無所求了。”

只是人的一生極為短暫,她如何能叫她的兒子,任由歲月侵蝕,而終将入土呢?

也許玥兒現在不懂也不願,但終有一天,他會感謝她為他所做的一切。

送走白玥後,蘭妃終于忍不住沖到廁軒,将方才那些兔血都嘔了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