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汪府一得到賜婚的聖旨, 便立即派人将汪冉攸接了回去。
汪冉攸得知此事的時候,整個人是呆愣的, 她對兩人的情感倒是沒有質疑,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嫁為人婦,心裏便有種異樣的感覺。
再次見到白玥是五日後, 他們一道在公主府的花園內踱着步子, 汪冉攸那樣的感覺更加深了。
白玥卻笑了:“又不是沒見過我,怎地還羞了呢?”
汪冉攸臉頰更燙, 怪嗔地別過臉去,白玥也不逗她了, 而是停下腳步, 認真地看着她道:“有一事, 我想征求你的同意,千萬莫要勉強。”
汪冉攸見他鄭重其事,心裏沒來由緊了一下, 緩緩點頭。
白玥也是猶豫了許久,才将蘭妃的事情說了出來, 汪冉攸先是驚訝,後又有些慶幸,為白玥慶幸。
“不管怎麽說, 你母妃還在的。”
一提到母親,汪冉攸眼底不自覺蒙上了一層薄霧。
白玥疼惜地将她攔在懷中,無聲地安慰着她。
良久後,汪冉攸輕聲道:“我也是該拜訪一下蘭妃娘娘的。”
白玥明顯怔了一下, 随後忙道:“到時候帶上洛洛。”
汪冉攸也是這個意思,便點了點頭。
蘭妃得知汪冉攸沒有拒絕來看望自己,喜不自禁,列了一個單子給白玥,上面全是食材的名字。
她想要親自下廚,為未來兒媳做頓飯菜。
白玥将那些食材買回來後,蘭妃忙活了半個夜晚,硬是拉着白玥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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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許久都未動過廚,生怕做不好讓兒媳婦笑話了。”蘭妃将筷子遞給白玥,略有些局促道。
白玥笑着搖了搖頭:“她不會的。”
蘭妃故意帶着些氣道:“呀,瞧你說這話,顯得為娘的小氣了,果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一點都不假。”
白玥也知道她是說笑,沒有回話,而是笑了笑,嘗起了飯菜。
蘭妃早前還在宮裏的時候,就挺喜歡自己在小廚房裏鼓搗些吃食,手藝是南風帝都誇贊過的,自然不會差。
只是白玥在喝那烏雞湯的時候,忽然蹙了眉頭。
蘭妃見狀立即緊張起來:“如何?”
這湯有些奇怪,肉的濃香味中,似乎夾雜着一股怪異的血腥味。
白玥将湯勺擱下,寬慰着道:“無妨的,只是有些腥而已。”
蘭妃有些懊惱地拍了拍大腿:“啊,我常年飲雞血,可能嘗不出這雞血的腥味,罷了罷了,明日不做這道了。”
看母親如此,白玥覺得有些可愛了,笑着拉過母親的手來,稱贊着其他幾道菜肴。
第二日天色剛暗,汪府門前就停下了一輛馬車,車夫是個生面孔,打着白瑩的旗號,來接汪冉攸一道用晚膳。
白玥與汪冉攸定下了婚事,便不宜多見面,想來是白玥的人故意這麽說的,汪冉攸便沒有多想,帶着洛洛上了馬車。
二人在車裏搖搖晃晃了許久也還未到,且車颠簸地更厲害了,汪冉攸覺得有些奇怪,掀開車簾一看,立即驚住,這馬車夫竟将她們帶到了一處荒郊的山林。
汪冉攸緊張的與洛洛對視了一眼,正在想該如何自救,馬車就停了下來,外面傳來刀劍出鞘的摩擦聲,二人的心又是一緊,汪冉攸連忙從發髻上拔下一根發簪。
馬車夫的目标很明确,他沖進來直奔洛洛,卻不敢傷汪冉攸絲毫,汪冉攸覺察出來後,便奮力與車夫厮打,拿着發簪傷了他多次,再加上洛洛也在死命的抵抗,車夫終于是急了,大吼了一聲,一腳踢在了汪冉攸肩頭,汪冉攸吃痛倒在了車內,洛洛被他兩三下就揪出了馬車,還不慎磕到了頭,一下就暈了過去。
就在馬車夫舉起刀剎那,汪冉攸舉着發簪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那尖銳的簪頭,直直插進了他後腦,當場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汪冉攸趕緊來看洛洛,知道她還有鼻息,只是暈過去了,便松了口氣。
只是今日事有蹊跷,汪冉攸生怕這車夫還有同夥,便不敢多待。
在她好不容易将洛洛抱進了馬車後,忽然就聽到不遠處的老槐樹下,有人喚了她名諱。
汪冉攸眯眼瞧去,那樹下立着兩個身影,雖然此時昏暗,但她一眼就辨認得出,那靠着槐樹一動不動之人,正是白玥。
而他身旁的女子,汪冉攸似乎未曾見過,她顧不得多想,趕緊跳下馬車走了過去。
在看清楚那人容貌時,她頓住了腳步。
這人似乎是白玥的母妃,白玥曾給她看過蘭妃生前的畫像。
再細瞧二人眉眼,的确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會兒的蘭妃,一點都不如畫像中面容和善,而是死死地盯着汪冉攸,就如同一只餓了數日的獵豹,在望着一只肥鹿一般。
汪冉攸被她盯得渾身發毛,但還是強作鎮定地道:“蘭妃娘娘,七殿下這是怎麽了?”
蘭妃從身後拿出一把匕首,幽幽地道:“你知道十幾年見不到日光的感受麽?”
汪冉攸當然是聽出她的言下之意了,她目光緊緊盯着那匕首,不由向後退了兩步。
蘭妃冷笑着将匕首抵在了白玥胸口:“用你來換他,你可願意?”
“別傷他!”汪冉攸脫口而出,随後不可置信地望着蘭妃道:“你是他母妃,你怎麽能如此做?”
“回答我,”蘭妃沒有動容,說着還将匕首緩緩刺入白玥的胸膛,白色衣衫瞬間就滲出了紅印。
汪冉攸趕忙上前幾步,将她叫住:“不要!我、我答應你,我和你走,你把他放了。”
蘭妃莞爾一笑:“看來你和玥兒是有真情的,那我便放心了。”
汪冉攸還未理解她這句是何意思,就見她手腕猛然一擡,在白玥的脖頸處劃了一刀,白皙的肌膚瞬間向外滲出血來,蘭妃手一松,白玥便直直倒在了地上,像是沒有了生命一般。
汪冉攸猛地吸了口氣,驚愣在原地,似乎還未反應過來,方才那瞬間都發生了什麽。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蘭妃便迅速向她撲來,将汪冉攸直接撲倒在地,她猩紅着雙目,興奮地張開了口,一雙尖牙在月色下顯得尤為恐怖。
汪冉攸終于回過神來,她一面用力在蘭妃身下掙紮,一面撕心裂肺地哭道:“你是她娘親啊,你怎麽能如此,你怎麽能如此!”
“你懂什麽?”
蘭妃一把将汪冉攸的手腕掰開,冷聲道:“我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你好!”
靈血對所有異靈都是極具誘惑力的,尤其是對于血鬼這樣嗜血的異靈來說,稍微沒注意,便極有可能會将汪冉攸體內的靈血一口氣吸幹。
這是蘭妃不願看到的,因為吸食靈血雖然可以讓血鬼不再畏懼日光,但那是有時限的,所以在她還沒有享受夠日光的情況下,汪冉攸是絕對不能死的。
“你要慶幸是落在了我的手中,若是被其他血鬼奪了去,他們可未必有我的耐性。”
幾日未飲血的蘭妃,此時較為虛弱,對付汪冉攸這樣拼命掙紮的女子,雖說有些費勁兒,但還是可以壓制住她的。
就在汪冉攸兩手被蘭妃死死按住一動不得,那雙尖牙就要刺入肌膚的時候,白玥忽然站了起來,見汪冉攸在哭喊着,便心裏一緊,不顧一切撞向蘭妃。
蘭妃被撞出去足有十多米遠,白玥趕忙來扶汪冉攸,可他不知自己到底怎麽了,一見到汪冉攸,眼睛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她纖細白嫩的脖頸處,他的眼睛在夜間異常靈敏,竟能看到那她脖子上青色的脈絡,正在誘人地跳躍着。
“你、你剛才不是……”
汪冉攸驚訝地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那邊蘭妃從地上爬起,沒有因為白玥攻擊她而生氣,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玥兒,你醒了。”
蘭妃說着,便向這邊走來。
白玥想啃食那脖頸的欲望正在逐漸變大,他覺得自己似乎要抑制不住了,匆忙松開汪冉攸,站起身來。
印象中,他在南院正和蘭妃說話,怎麽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林中?
他困惑地望着蘭妃,向後退去:“母妃,這到底怎麽回事,為何我有種……”
“別怕,”蘭妃笑着道:“母妃幫你獲得了永生。”
“永生?”白玥十分茫然:“怎麽會,我怎麽會?”
忽然,他腦中閃過昨日喝烏雞湯時的那一幕,不由看向蘭妃:“昨日那湯……”
蘭妃微笑地點了點頭:“那湯中有母妃的血。”
二人說話的工夫,汪冉攸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她細細打量了白玥一陣,似乎也明白發生了何事,一時間不敢上前,而是悄悄向另一邊挪動。
白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越想越憤,最後沖着上前拉着蘭妃怒喊出聲:“誰叫你這樣做的!”
蘭妃愣了一下,餘光瞥見離她們遠去的汪冉攸,顧不得再去安撫白玥,提步就奔了過去。
白玥望向她飛速的身影,帶着那股怒氣追了上去。
蘭妃這次話不多,拉住汪冉攸直接就撕開她衣袖,在手腕上咬了下去,猛吸了一口後,那雙眼睛露着貪婪得猩紅。
周圍瞬間有股極具誘惑力的香甜之味蔓延開來,白玥已經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便不敢再向前,他壓抑着對血的渴望,冷聲道:“放開她。”
這三個字像是從地獄裏猙獰而出的。
吸了靈血後的蘭妃,似乎在此時充滿了力量,她非但沒有放開汪冉攸,反而眨眼間就來到了她身後,汪冉攸被她的手指抓的生疼,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玥兒,你方才轉化,不要太壓着自己,快來同母妃一道嘗嘗。”
她的話就像帶着股魔力,讓白玥的腳不由自主向前邁了一步。
“不要,殿下不要……”
然而汪冉攸哭求的聲音似乎更加響亮,就如一把鋼刀,将蘭妃那股魔力直接斬斷。
白玥立即頓住腳步。
他內心正在急速翻湧着,只覺得頭痛得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正如泩心所說,一旦成為血鬼,情緒會被無限的放大。
白玥對血的欲望,在此刻正逐倍遞增,他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直盯着汪冉攸腕上的鮮血。
可他對她的愛,也因為成了血鬼,而不斷放大。
看出了兒子正在做思想鬥争,蘭妃便溫聲地安撫着他道:“只嘗一口,她不會有事的。”
白玥面容沉了沉,又上前邁了一步。
蘭妃欣喜道:“只要每日吸一口,我們不僅能永生,且還可以存活在日光下,到時候我們母子再也不會分開。”
可是如此的話,汪冉攸不就成了她們的傀儡,一輩子都活在尖牙的恐懼下。
他不能如此對她,不可以!
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欲望,就在蘭妃以為兒子會與她共享美味的時候,白玥來到她面前,用盡渾身之力将她從汪冉攸身後推開。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汪冉攸,急急地對她道:“快走!”
汪冉攸沒有遲疑,提起裙子就向馬車跑去。
一進馬車,她忙去按洛洛人中,即便對血鬼了解不深,她也猜得出白玥不是蘭妃的對手,畢竟蘭妃方才是喝過她靈血的。
洛洛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到汪冉攸頗為狼狽的模樣,不由驚得清醒了大半。
正如汪冉攸所料,不管是力量還是身體的控制,白玥都不是蘭妃的對手。
最終,蘭妃一手掐着白玥的脖頸,将他按在一棵樹上,面容上早已失了之前的柔和,她沉着聲道:“你太令母妃失望了。”
白玥艱難地從喉中擠出幾個字來:“我的母妃,恐怕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蘭妃最不願回憶的便是那曾經茍延殘喘的日子。
她這一生,最逍遙快活的時光,便是成為血鬼的這十多年,除了不能享受日光成為了終身遺憾,其餘的時間,她擁有者絕對的力量,以及肆意妄為的自由。
只是這樣久了,難免會有些孤獨,雖然當初這個兒子不過是她上位的手段,可終究也是她的骨血,若是與他相伴永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似乎這個兒子并不領情,蘭妃眸子不由又沉了沉:“願意與母妃共生永存麽?”
白玥艱難的從喉中擠出幾個字來:“你不配做我母妃!”
“罷了,”蘭妃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說出了一句讓白玥徹底寒心的話:“我本也不是因你而來。”
她将手伸向白玥的胸口,指尖就如鋒利的刀劍,她微微蹙眉,便紮入了他肉中,白玥痛苦地哼咛着。
蘭妃道:“再給你一次機會。”
就在指尖觸碰到那顆跳動的心髒時,白玥整個身子猛然顫抖起來,可他依舊緊閉着雙唇,沒有給蘭妃想要的答複。
看來這個所謂的兒子,也要抛棄她了,那麽她還有什麽必要留戀?
蘭妃閉上眼,指尖越來越用力,就在即将掐破那脆弱的心髒時,帶着巫力的咒語從身後響了起來。
蘭妃頓感渾身僵硬,并且伴随着陣陣的刺痛,手下意識就松了開來,白玥此時已經昏迷,被松開的瞬間就倒了下去。
周遭立即狂風大起。
蘭妃強撐着轉過身來,看到洛洛時,明顯驚訝了一下,沒想到之前股的那個車夫居然失手了,看來今日得不到靈血了,蘭妃想逃,可剛走一步,渾身便傳來鑽心的疼痛,口中也不斷湧出黑血。
洛洛肩一用力,掌心再次向前推去,蘭妃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她用盡渾身地力氣撐起了身子,若不是方才的靈血,她恐怕早就被巫力所吞噬。
她心知自己掉以輕心了,如今她是跑不掉了,只能以死相拼,她咬緊牙根,轉身向洛洛撲去,就在距離洛洛只剩一米的時候,洛洛将另一只手掌也擡了起來,念咒的聲音也倏然變大,狂風在這一刻驟然停下,洛洛的面前只剩下一灘灰燼。
白玥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一縷溫和的日光從窗外直照在床上,他伸手觸摸着那道光束,一時有些恍惚,似乎昨夜的種種不過時一場噩夢。
難道他沒有被母妃轉化,他還是人類?
可為何耳朵這般的靈敏,院內柴璐與洛洛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清晰無比,就像在他耳邊說話一般。
莫非……
白玥忽然心裏一驚,從床上翻身而下,直接沖到了院中,他看着那兩人,着急道:“冉攸呢?”
洛洛轉身過來,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抿了抿唇道:“昨夜姐姐不方便留下,已經回了汪府,不過這個時辰,應該再來的路上了。”
知道汪冉攸平安無事,白玥整個人都松了口氣,緩了許久,這才蹙眉問道:“為何我不怕日光,可、可是冉攸的血?”
洛洛擡手朝白玥胸口指了指,白玥垂下眼,這才發現胸口多了塊兒猩紅的玉佩,隐隐還透着血腥的味道。
這是泩心臨走時給洛洛的那塊兒靈玉,在當初汪冉攸問她這塊兒玉的時候,她曾感知過一些事情,當中有一個畫面令她印象極為深刻。
那是在一個怪異的屋中,白玥穿着也十分奇怪,他将這玉佩挂在了汪冉攸的脖頸上,随後便用力去推汪冉攸。
只是那塊兒玉佩,在當時只有一半,且還是猩紅色的。
想到這兒,洛洛便意識到了什麽,她知道白玥對姐姐的重要性,便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先将玉佩一分為二,一半戴在汪冉攸身上,一半浸泡在她的靈血當中,洛洛利用渾身巫力,念了不知多少遍相融的咒後,這半塊兒靈玉終于吸收了靈血,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只要你一直佩戴着它,便不會再怕日光,不過……若是姐姐有任何意外,那麽你的靈玉便會失去作用。”
洛洛話音剛落,汪冉攸便提着裙擺走了進來。
她眼睛下面有些烏青,一看便知昨夜未眠,看到白玥在日光下站着,眼淚便再次落了出來,她跑過去撲進了白玥懷中。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白玥閉着眼,想到昨夜的種種,便下意識手臂越來越緊,汪冉攸沒有說話,只是在他懷中無聲落淚,似乎一切的語言在此刻都顯得尤為蒼白。
柴璐識趣的退了出去,洛洛只是退開了幾步,卻沒離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玥才将她松開,他用指尖替她輕輕扶淚:“莫哭了。”
汪冉攸抽泣了幾聲後,點了點頭,三人一道進了屋。
“靈玉只能幫你不怕日光,可你始終還是血鬼,想要身子不壞死,是必須引血的……”
洛洛從櫃中取出一盅鮮血,一将蓋子打開,白玥便下意識紅了眼眸。
他不安地看了眼汪冉攸,立即将頭轉向一旁:“可還有別的辦法,我不想飲血。”
洛洛無奈地搖了搖頭,略帶寬慰地道:“這是兔子血,不是人血。”
汪冉攸也開始勸他,白玥閉着眼長嘆了一聲,最終還是将那血喝了下去,并不如想象中那麽難喝,甚至還帶着絲香甜,只是他沒将這些感受表現出來,怕吓到了汪冉攸。
“只要殿下沒有喝過人血,動物的鮮血便足夠,可若是有朝一日您碰了人血,再喝這些,恐怕便不能滿足了。”
洛洛解釋道。
白玥點了點頭:“放心,我絕不會碰人。”
然而洛洛還是有些不安,她更加下定決心,要一直守在汪冉攸身邊。
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朝堂之上,南風帝身子每況愈下,兩位皇子的婚事都向後退了,南風國與大安國的關系卻莫名的融洽了起來。大安太子林楓志,親自來到風京,兩國簽訂了和平條令,随後白瑩又與白玥代表南風又去了大安。只是這趟出行,白瑩卻沒有回來,而是成了大安的太子妃。
又等了半年,汪冉棠出嫁後,汪冉攸也與白玥成婚去了封地,自在逍遙了一年多。
白玥面上的笑容卻逐漸消失,每當看到街頭小孩們玩鬧的場景,他便心裏生愧,兒孫膝下的天倫之樂,他終将一輩子都給不了她。
她會逐漸老去,而他只能在世間無限的永生。
“七爺,若是将來有一天我人老色衰,你卻依舊如此俊美,到時候你會嫌棄我麽?”汪冉攸早就想了這個問題,可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
白玥自然是搖了搖頭,肯定地道:“不會。”
汪冉攸想了想,又問:“若是我死了呢?”
白玥臉上笑容散去,摟她的那只手下意識就緊了。
許久後,就在汪冉攸嘆了聲氣,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白玥終于出聲:“若是到時,我便自行了斷。”
沒有她,他苦活于世還有何意義。
“可是……”
汪冉攸剩下的話,吞沒在了白玥的那雙薄唇中,這個吻深而綿長,吻到她幾乎要窒息的時候,他才停了下來。
他看着她,眸子閃爍着複雜的情緒,這當中有期待,有害怕,更有一份小心翼翼,這是他每次一想,就會立即否認的話,卻在此刻問出了聲。
“攸兒,你可有想過,與我一起,永遠的一起……”
汪冉攸睜大了眼,呆愣了片刻後,立即垂下了蒙上了一層水珠的眼,這樣神情,即便不開口,白玥也已是知道了答案。
他将下巴抵在她肩頭,寬慰似的輕聲道:“無妨,無妨的。”
年底的時候南風帝駕崩,白琅繼位。
這日的天色極好,汪冉攸與白玥去了城外的一處山間游玩,洛洛與柴璐不遠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後。
尋了處溫泉,汪冉攸将鞋襪拖去,一雙白嫩的玉足泡在其中,白玥從一旁的花叢裏摘了朵淡藍色的小花,幫她插在了發髻中。
“唔,”汪冉攸看着水中的倒映,頗有些興奮道:“這個花兒與幾年前我們在碧水山時,你送我的那朵很像!”
白玥點了點頭,坐在她身旁,攔住那纖細的腰身道:“是一模一樣。”
說完,他探着鼻尖在她脖頸處嗅了起來,汪冉攸當即就紅了臉頰,忙回頭去看不遠處那二人。
“他們還在呢,別這樣……”
白玥沒有吭聲,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嗅着,手也開始探索起來,這欲望一被點燃,不是三言兩語便能平息的。
汪冉攸臉頰越來越燙,再回頭看時,那兩人已不見了蹤影,她這才紅着臉準備開始回應。
忽然,白玥停下了一切動作,眼睛變得犀利起來,他立即起身揮袖甩掉了迅速飛來的镖。
“幾年未見,七哥伸手越來越好。”
一個墨色身影從林中緩步而出,明朗的笑容中卻帶着一股寒意,他的話是對白玥說的,眼神卻始終不離汪冉攸。
看到來人時,汪冉攸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一種不好的預感襲遍全身。
女子的玉足,是不可随意讓外男看到的,她慌忙看向身後不遠處放着的鞋襪,卻又不敢當着白琅的面将腳從水中拿出。
白玥走過去幫她将鞋襪取了過來,随後淡定地擋在了她身前。
白琅一面向這邊走來,一面大笑道:“難道冉攸沒與你說過,我連她玉身都瞧過,這一雙玉足,又何須要避?”
這件事白玥的确從未聽說過,他從白琅的神情中看不出虛假,便立即冷了臉色。
汪冉攸沒有吭聲,匆忙将鞋襪穿好,起身躲在他身後。
白玥對她低聲道:“去那邊找柴璐,你們先走。”
白琅卻又是笑道:“走不了,你以為我會獨身前來麽?”
這話的意思,便是柴璐與洛洛已被他的人拿下了,汪冉攸心裏一緊,不由道:“別傷害他們。”
白琅伸着腦袋去看白玥身後的汪冉攸,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我知道的,你要緊那個女孩。”
這句話語氣說的頗有些暧昧的意味。
白玥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卻還是耐着性子與白琅道:“陛下這次遠來,所為何事,不如我們回了王府細商。”
白琅擺了擺手:“不用,我這次來是尋冉攸的。”
南風帝還在世時,他不敢違抗聖旨,可如今朝中穩定,他自然不會再将認定之人拱手相讓。
白玥冷笑:“陛下莫不是糊塗了,汪冉攸是臣弟的妻。”
白琅不想與他在說下去,轉了轉脖子,語氣相當輕松地道:“你可知狼族若是咬傷血鬼,會如何?”
“他、他知道你是……”
汪冉攸吃驚的說話都結巴了起來,白玥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望着白琅。
他曾聽洛洛講過狼族的事情,狼族是人,也是狼,與其他異靈完全不同,他們會生老病死,生兒育女,若非狼身形态,他們便與常人無異,就連巫族也很難将他們分辨。
但是在月圓之夜,他們會不受控制地轉為狼身。
可白玥想不明白,這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為何會忽然成了狼族人。
可眼下也沒有時間去思考,白琅忽然向後扯了一步,整個人飛躍而起,直撲過來。
白玥眼眸也瞬間猩紅,口中的尖牙也露了出來。
汪冉攸拎起裙子急急向後退去,卻在那二人激烈纏鬥的時候,被人用帶着迷藥的帕子捂住了口鼻。
當她再次睜眼的時候,人已經是在回風京的馬車上了,白琅見她醒來,一手将她攬入懷中,一手忙将水囊遞到了她唇邊,此時的汪冉攸渾身無力,她知道沒法與白琅去做抵抗,只能別過臉不去喝水,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不滿。
白琅沒有多餘的話,拿起水囊飲了一大口,卻沒有咽下,而是将汪冉攸下巴捏起,直接壓唇而上。
汪冉攸用僅有的那絲綿力掙紮着,水有一大半都流了出來。
白琅看着她笑道:“若是你不願自己喝,那麽我便一直這樣喂你。”
說着,他又給自己灌了一口,汪冉攸連忙道:“我喝,我自己喝。”
喝過水後,白琅掏出那塊兒青白色絹帕,替她一面輕拭着嘴角,一面道:“知道麽,我兒時曾在荒漠中迷失,是一個狼族人救了我,他說我是天生做王的身子,便将我轉化……”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汪冉攸後面的也沒在認真去聽了,她心裏一直在擔憂着白玥。
見她出神,白琅停了下來,有些不悅地問道:“在想什麽?”
汪冉攸如實道:“在想我的夫君。”
沉默片刻,白琅沉聲道:“你的夫君是我,我們狼族一旦做了認定,是永生都不能改的。”
“你的認定與我無用,我又沒叫你做。”
汪冉攸冷冷道。
白琅将她的臉扭向自己,眯着眼道:“你可知那年你在邊漠被狼族擄走,是我于你做了認定,才能将你完好的帶回。”
汪冉攸怔住,良久後道:“我知你救我有恩,可、可如今我已是白玥的人……”
“不許提他!”
白琅怒聲将她打斷,一想到這幾年她們一起恩愛的場景,他就不由冒火,感受到懷中之人驚吓的縮了縮身子,白琅便柔了幾分道:“他配不上你,什麽都給不了你。”
這時在激怒白琅顯然是不明智的,汪冉攸抿着唇,一路上都沒有出聲了。
每日白琅都會喂她一粒藥丸,讓她渾身無力,連擡手的力氣幾乎都沒有。
回到風京後,他直接将她抱去了皇上的行宮,一般連皇後都不得入內的地方,他終于是将藥給停了,卻安排了兩個武功極高的女婢,在他不在時與她形影不離。
就這樣過了一月,白琅這日散了朝,十分高興地來到了榻邊:“下月我們就可完婚了。”
汪冉攸乖巧地點了點頭:“可是我的名分?”
白琅笑着抿了口茶:“我知道汪冉棠曾對你做的那些事,放心,她不會好過。”
昨日他就找了個緣由,直接廢後,将汪冉棠打入了冷宮。
“至于你,”他放下茶盞,看着汪冉攸道:“完婚後,我便會冊封你為皇後。”
“可這樣朝中大臣怎會願意?”
畢竟她已是秦王妃。
白琅道:“不用擔心,我給你安排了別的身份。”
汪冉攸笑着點了點頭,可随後又蹙起了眉頭,白琅關切地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汪冉攸搖了搖頭,将眼眸垂得極低,甚至還帶了哭腔:“我怕陛下會怪責……”
白琅有種預感她要說什麽,可今日高興,他還是允了:“說吧,不會責你。”
汪冉攸猶豫了片刻,低聲問道:“他可還好?”
雖然猜到了她要說的話,可白琅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了怒意,他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着,聲音也冷了許多:“不知道,那日我咬傷了他,便直接走了。”
一聽到白玥那日受了傷,汪冉攸不由心裏一緊,忙又問道:“血鬼被狼族咬傷會如何?”
汪冉攸此時緊張萬分的模樣,就像把刀子一樣在白琅的心尖上劃過,他強壓着怒意,聲更冷道:“會死。”
汪冉攸頓時驚住,淚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不許為他流淚!”
白琅終于是忍不住了,直接将汪冉攸拉到了懷中,不顧一切地吻着她,汪冉攸一面痛哭,一面捶打着推他,可白琅像座大山般紋絲未動,最終她放棄了反抗,想具行屍走肉般被他侵犯着。
“放開娘親!”
是一一的聲音!
汪冉攸頓時睜開眼來,七八個蘆筍精們拿着利器向白琅沖來,白琅松開汪冉攸,沖着它們怒吼了一聲。
在哭喊聲中,蘆筍精們被白琅一一斷了腦袋。
白琅拂袖離去,汪冉攸望着地上那幾株枯萎的蘆筍,放聲大哭,哭到最後啞了嗓,眼睛都瞧不清楚,整個人都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三日後,白琅歉意地坐在榻邊,拉着她的手帶着歉意道:“那日你逼得緊了,我性子沖動了些,尤其是它們叫你娘親,我以為、我就忍不住想到了白玥,我、我……”
汪冉攸搖了搖頭:“你想多了,那些不過是我養的玩意兒,無妨的。”
“那你哭成這樣……”
白琅忽然頓聲,難道是因為白玥死了,所以她才這樣,想到白玥,他雖然心裏不悅,可還是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我喂你吃些粥吧?”
汪冉攸微笑着點了點頭:“勞煩陛下了。”
見她沒有拒絕,白琅先是一愣,随後立即展顏。
就是這日之後,汪冉攸一改對白琅的态度,見白琅散朝回來,會主動上前迎他,還會幫他沏茶,連荷包都替他縫制了一個。
白琅起初還有些詫異,可又一想,也許白玥死了,汪冉攸才願徹底踏實的跟他。
“他給不了你的,我都能給你,我們狼族與人一般,可生兒育女,陪你一起變老……”白琅摸着那繡的極美得香囊,愛不釋手。
汪冉攸笑着幫他将發冠束好,又将香囊幫他系在了腰間,這才擡頭道:“一提起他來,我就不由想到,當初那樣危險,若是他咬傷了你,可如何是好?”
白琅心裏莫名一暖,下意識就道:“放心,我是不會讓自己有生命危險的,他一直未曾飲人血,論力量是拼不過我的。”這點,白琅是有信心的。
“明日就大婚了,莫要再提他了。”
汪冉攸又替他整理了衣領,有些怪嗔地道:“不管怎麽說,以後都不能再叫自己涉險,為了誰都不行,若是你再有個好歹,我該如何……”
白琅愣了一下,眯起眼仔細地審視着汪冉攸的神情,這麽些日子,他沒有一絲懷疑是假,可每當看到這張傾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