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姑娘,天寒路滑,莫要出府的好。”
白夢蝶端坐在梳妝臺前,照着清晰度極低的銅鏡,拿起木梳給自己梳着發髻,面對貼身婢女錦兒的絮叨,真想把她的嘴給堵上,于是朱唇一啓,輕聲道:“我去去就回。”
她已經五天沒出門了,整日就在府裏讀書繡花,毫無樂趣可言,枯燥乏味,今天她無論如何也要出府,誓死不當死肥宅!
兩個月前,一場車禍,在讀醫學生楊蝶同學意外穿越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西蜀,跻身于白府二小姐白夢蝶身上,而真正的白夢蝶怕是喪命于那次落水。
這穿越必備的措辭是什麽?當然莫過于失憶一說,楊蝶憑借她精湛的演技将失憶這一老梗運用的得心應手,騙過了白府一衆老老少少。
“二姑娘,今兒二少爺和三少爺班師回朝,老爺去上朝前再三叮囑姑娘在家侯着,莫要出門抛頭露面。”
來了來了,又來了,錦兒在她耳畔繼續喋喋不休,她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這麽能說的婢女,真應該把唐僧介紹給她。
白夢蝶看着銅鏡中的美人,心裏不由感嘆自己運氣好,這身軀殼她甚是喜歡,她倆最像的地方,當屬這雙水靈靈的大杏眼。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開始自動屏蔽錦兒的話。
“錦兒,我想吃小廚房的桂花糕,要先做的,熱乎,你去端一小碟來吧。”
白夢蝶拿黑色眉筆畫着眉毛,對身後的錦兒說着,可錦兒卻遲遲不肯動身,她又說道:“放心,我就在這,哪也不去。”
為了讓錦兒安心離開,白夢蝶故作一副挑選花簪、耳飾之狀,待錦兒走後,她趕緊去衣櫥中把那身白衫男裝拿出換上,悄悄從後門溜出去。
隆冬時節,高大的喬木已然沒了綠葉,金黃的銀杏樹葉翩然飄落,藍天黃葉,強烈的視覺對比,煞是好看。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耍雜技的在街角處搭了一處臺子,下面被人群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叫喊聲和掌聲接連不斷,此起彼伏,白夢蝶老遠就聽見有人在喊着,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從最外層愣是擠到了最前面,在嚷嚷的人群中找了一處最佳觀測點。
然而就在前面不遠處的酒樓上,一雙澄澈清明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遠處,将白夢蝶的舉止行為盡收眼底,眉心不覺地緊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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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白家二少和三少剛剛回府了,可需現在過去?”元吉剛收到消息便急急趕來禀告。
男子着一黑色裘衣,身材高挑,站在樓上遠望,冗長的身子背對着莫石,淡淡地回了句:“不急,你先回府。”
“是。”元吉不敢多話便先行回府了。
男子的視線一刻也未曾離開白夢蝶半分,白皙的臉龐上是精致的五官,立體分明,宛如米開朗琪羅手下的雕塑,鼻梁高挺,濃淡适宜的眉毛下有着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睫毛纖長。
任憑冬日的風兒怎樣喧嚣地吹着,男子都在那裏筆直地站着,單手背在後腰,若有所思,未曾有半分離開之意,渾身散發着一股王者之氣。
夏侯離,當今西蜀六皇子。
他是皇子沒錯,可是卻厭惡這個身份,他恨自己的父親,也就是當今皇帝夏侯浩非。
那年,他十三歲。
那年,母親慧昭儀生下了他的弟弟夏侯煜,他滿心歡喜,可誰曾料到三個月後他最敬重的父親賜給母親一杯毒酒,親手毒死了他的母親。
他前去找父親理論,可誰曾想到夏侯浩非對生母的死不做任何解釋,父子兩人大吵一架。
從此以後,父子兩人的關系降至冰點,大不如前,那個以前他引以為傲的父親,如今卻讓他恨之入骨。
這廂,一男子平躺在長凳上,其中一個賣藝的壯漢搬起一塊青石板放在他胸口上,很明顯,這是要現場直播胸口碎大石。
白夢蝶輕嘆一聲,神色略顯失望,這小把戲她早就看膩了,毫無新意可言。
什麽力大無窮胸口碎大石,全是騙人的套路,錘子很快砸下去,由于慣性,石塊的加速度很小,從而對人不會産生巨大的壓力,這就是一道初中物理的送分題。
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不容易,她并沒有上前拆穿,失落着從人群中離去。
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在街上走着,這邊看看首飾,那邊瞧瞧吃的。
“這支紅色的珠釵好看。”
白夢蝶在街邊首飾攤挑選發飾,突然一陣清冽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聲音極好聽,随之而來的是一支紅色珠釵以及那只白皙瘦長的手。
只是一眼,白夢蝶覺得那雙手生得極好,棱骨分明的指節,又細又長,簡直就是專門為彈鋼琴而生,可惜在這個時代只能拉弓拔劍拿毛筆,可惜了,可惜了。
白夢蝶緩緩擡起頭來,迎上她目光的是一張俊郎的面龐,五官立體分明,尤其是那雙桃花眼,像是有魔力一般,深深吸引着她。
呵,穿着華麗體面,兩人素不相識,莫明搭讪,想都不用想,那人一定是登徒浪子。
白夢蝶神色平靜,語氣平淡:“嗯,紅色大氣,挺好的。”
夏侯離把珠釵塞到白夢蝶手中:“戴上試試。”
白夢蝶:??
女扮男裝這都看出來了?這不符合套路!
就在白夢蝶錯愕看着眼前男子時,夏侯離突然輕笑,黯然開口:“果然,都忘了。”
他認識白夢蝶?
白夢蝶下意識問着:“我們以前認識?”
夏侯離沒有回答,從腰間掏出幾枚銅板給小攤老板,轉身離去。
出于好奇,白夢蝶拿着珠釵,追了上去,和夏侯離并肩而行:“落水以後我就失憶了。”
夏侯離:“知道。”
知道?那就是熟人喽。
“走吧,送你回府。”
“不不不不勞煩公子。”白夢蝶拒絕得幹脆利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她可不想這麽快回府。
“公子?”
夏侯離沒看她一眼,神色複雜,只是小聲喃喃自語,但更多的卻是一番無奈。
雖然很小聲,但白夢蝶還是一字不差聽見了。
她問他:“我以前怎麽叫你?”
夏侯離駐足,凝視旁邊女子,沉默良久,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輕嘆息,随後便大步向前離去。
“喂,你等等,要不要這麽高冷!”
“這珠釵醜死了,我不要。”
“喂,我倆認識,今天我出府的事你可別到處亂說,不然傳到我爹耳中,又得被數落。”
白夢蝶加快步伐,在男子後面跟着,一個勁兒說,還甩給他一個威脅的。
夏侯離聽着白夢蝶像個麻雀一樣喳喳喳說着,不像平日裏沉悶,于是悠悠道:“誰叫你到處晃悠,不罰你跪祠堂都是好的了。”
白夢蝶:!!
每次犯大錯都會被罰祠堂耶,他這都知道!熟人啊!面對這樣的人,要深度貫徹失憶的老梗!
“我們以前一定很要好,”白夢蝶嘆口氣,輕敲自己腦袋,苦澀地笑笑:“只可惜,我全忘了。”
“忘了也不是壞事。”
那道男聲清冽又帶磁性。
忘了,至少能讓她看不見那些黑暗的一面。
……
白夢蝶鬼使神差下,不知不覺已跟着夏侯離走到了白府側門,她莫名覺得和他一起走心裏很踏實,或許,這人對真的白夢蝶來說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