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鬼”沒有下重手, 留幾分力氣。
夕嘉皇貴妃面露苦色,臉上的血色漸漸沒了, 由白變為醬紫色,拍打“女鬼”的手漸漸失了力度, 那“女鬼”在她瞳孔快要渙散的時候即使收了手。
夕嘉皇貴妃頭仰在床頭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慘白的臉上又慢慢紅潤起來。
女鬼詭異笑着,挑眉看着還在喘氣的床上之人:“這麽死太便宜你了。”
風吹動她散亂的頭發和帶血的衣衫,宛如一支凋敗的玫瑰,花瓣帶血,雨打凋零。
“女鬼”怒目而視,熾熱的眼神仿佛要将面前之人生吞活剝一般:“夕嘉皇貴妃, 二十幾年了,我的兒子您養着還順心嗎?”
夕嘉皇貴妃驚住,卻不敢直視面前之人:“本宮不知你這女鬼在說什麽, 休要在這裏口出狂言,要投胎便趕緊走, 速速離去, 休要纏着本宮。”
“女鬼”面目猙獰, 戾氣極重,帶鮮血的手在夕嘉皇貴妃的臉上劃過,濕漉漉黏答答的觸感讓人頭皮一陣發麻。
雷聲越來越大, 雨點聲也越發密集。
“皇貴妃,看來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根本就不敢承認。”
夕嘉皇貴妃被吓的背靠床頭, 瞳孔一縮,緊緊捏住被單一角,一言不發。
“貴妃,看看這雙手,”女鬼說着,擡起沾滿血跡的雙手,硬生生将夕嘉皇貴妃的手從被單中拖出。
被單上、兩人的手上,全是觸目驚心的紅色。
“看看這血,我的,我孩子的,”女鬼猛地捏住夕嘉皇貴妃的下巴,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吓人死人不償命的那種,逼着她直視自己:“哦不,現在應該是忠王殿下。”
“是你,你這個歹毒是婦人,是你害我們母子分離,是你霸占了他整整二十幾年。”
“他才剛剛出生啊,本該在我的呵護下長大,是你這個惡婆娘!”
Advertisement
“今天,冤有頭債有主,是時候還賬了!”
“我要讓你下陰間來陪我!”
“拿命來!”
說着,帶血的雙手漸漸移向夕嘉皇貴妃的脖子。
夕嘉皇貴妃額頭上出來一層密密的汗,豆粒般大,身子顫抖,撐在床上,拼命往後躲,可背脊已到床板盡頭。無路可退。
她矢口否認:“不不不,不關本宮的事,是哥哥,哥哥叫我這麽幹的,是哥哥抱走你的孩子的。”
“不是本宮,對……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哥哥,跟我無關。”
“孩子……孩子我還你便是。”
“你走,你快走。”
夕嘉皇貴妃等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身體蜷縮在一塊,閉着眼睛,雙手不停往空氣中揮動,意圖驅趕着女鬼,和之前的端莊大氣完全判若兩人。
她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嘴裏反複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好大的膽子!”
這一句話像是個定時炸彈一樣,驟然在空寂的房間裏響起。
旋即,四周的燭光被點亮。
夏侯浩非在靠窗戶的側踏上正襟危坐,陰翳的眼神如一把利劍,仿佛要把人淩遲處死,怒火中燒望着床上頹廢的人。
當夕嘉皇貴妃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中了圈套。
她連滾帶爬,跌跌撞撞來到夏侯浩非腳邊,企圖去拉他的手,可卻被無情揮走。
“皇上,你聽臣妾解釋,不是真的,您所聽到的并不是真的。”
夏侯浩非早已厭棄了夕嘉皇貴妃,又豈會再容她辯解,一腳将她踹走:“朕聽的清清楚楚,你還想狡辯什麽!”
這廂,那女鬼将臉上的傷疤去掉,露出本來的面貌,靜靜看着皇帝表演。
前半截的戲她是做足了的,剩下的結尾就靠皇帝自己發揮了,希望不要白白浪費她定制的一手好牌。
吃瓜群衆白夢蝶表示,果然是帝王無情,枕邊之人說揣就踹,那一腳看上去還挺重。
夕嘉皇貴妃淚眼婆娑,擡眸間撇見旁邊的女子竟然是白夢蝶,頓時氣上心頭,惡狠狠看着白夢蝶:“好你個賤人,設計害本宮!”
伸手去打她,卻被白夢蝶截下。
“夏總管,傳朕旨意,夕嘉皇貴妃德行不佳,擢奪去皇貴妃稱號,貶為庶人;生性殘暴,圖謀不軌,賜白绫一條,即刻執行。”
“其子忠王夏侯熠冒充皇嗣,罪不可恕,命禁衛軍捉拿,收其兵權,收押大牢,三日後朕親自問斬。”
“其兄長李弘平,撺掇其妹,圖謀不軌,大逆不道,收兵權,秋後問斬,府中奴仆流放塞外,不可踏入盛都半步。”
夕嘉皇貴妃腦袋嗡嗡作響,不曾想皇帝如此薄情寡意,苦苦哀求:“不,皇上,臣妾錯了,請皇上看在多年的情分上……”
皇帝指腹輕輕捏住眉心,一刻也不想聽她多言:“來人,帶下去,別污了這宮殿!”
夕嘉皇貴妃被侍衛架走在,嘴裏還念念有詞:“自古帝王多薄情,哈哈哈,我算是見識了,就同昔日的慧昭儀一般。”
“慧昭儀,你也配再提她?朕的阿慧尚在人世。”
擊垮駱駝的最會一根稻草,會遲到,但總不會缺席。
“不會,她不可能還在人世間,當年是我親眼見她斷了氣,死在寝殿之中。”
夕嘉皇貴妃瘋了,宛如一個瘋子般哈哈大笑,旋即便破口大罵,又哭又笑。
漸漸的,雨聲風聲雷聲吞沒了她的聲音。
靜了。
白夢蝶很聰明,知道自古話多者活不長久,不等皇帝開口,自己便先把态度擺端正:“皇上放心,今日之事臣女全然不知,不曾進宮,也未曾見過夕嘉皇貴妃。”
皇帝一改怒顏,輕道:“你倒是摸得透徹。”
白夢蝶咧嘴笑起來,順着皇帝的話說:“多做事,少說話,臣女一直活得透徹。”
“夜深雨驟,朕命人送你回府。”
白夢蝶把散亂的頭發理到一邊:“謝皇上。”
“罷了,太晚了,你今夜就在宮中歇下,朕差人告知白将軍,”夏侯浩非還未踏出房門,覺得不妥,轉身過來打量臉上髒兮兮的白夢蝶,滿眼嫌棄:“把這身給換了,女孩子家家,大半夜怪吓人的。”
白夢蝶:“……”
她弄成這樣為的是誰?還不就是他們姓夏侯的。
咋,現在還嫌棄上了。
這身白裙子也不錯,就是上面血跡偏多。
她咧嘴尴尬笑着,迫于壓力猛地點頭附和:“換,立即換。”
===
西蜀順和二十八年秋。
夕嘉皇貴妃意圖不軌,賜白绫一條,薨于大牢;其哥李弘平一家滿門抄斬,收其兵權;忠王夏侯熠冒充皇子,其罪當誅,貶為庶人,然抗旨不遵,逃脫大牢,銷聲匿跡。
塞安娅已回了匈奴,白夢蝶在府中閑來無事,看着母親繡花栩栩如生,覺得有趣,便在母親身邊做起了針線活。
忙活了一個上午,白夢蝶就只繡好一個四不像的小黃鴨的小腦袋,準确地說是一個黃黃的圓圈。
針線活,費時費力費眼睛,不是她等粗糙女孩子幹的事。
白夢蝶正努力繡着鴨嘴巴,打算一天都和這一團花花綠綠的線以及小黃鴨死磕到底,卻被府中的小厮傳到前廳去接旨。
來宣旨的是夏侯浩非身邊的總管太監夏公公,為人極為和善。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白家二姑娘白夢蝶蕙質蘭心,溫婉可人,品德恭良,乃大家閨秀之典範,朕心甚悅。勤王夏侯離正值而立之年,年輕有為,故特賜婚二人,擇一良辰吉日完婚,欽此。”
白夢蝶:!!
What
自己嫁……嫁出去了?
這麽快?一點征兆都木有。
夏公公宣完聖旨後手懸在空中良久,卻不見白夢蝶接旨謝恩,提醒她:“白二姑娘,還不謝恩。”
“孩子,快快謝恩。”
母親也在一旁給她使眼色催促道。
白夢蝶這才回過神來,伸手去接聖旨:“謝主隆恩。”
鍍金的聖旨很燙手,很沉重。
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腦袋一片空白,當她聽完夏公公讀完聖旨後,整個人都是懵的。
短短半天時間,自己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夏侯離的未婚妻,還是皇上禦賜的婚約。
她也不是說不願意成為夏侯離的王妃,只是進展太快了,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相比于白夢蝶一臉懵逼茫然的神情,崔大娘子“哎呦哎呀”笑得合不攏嘴,握住白夢蝶的手,簡直比當事人還興奮:“小蝶啊,你說巧不巧,今日你跑過來跟娘親刺繡,眼下就收到了聖旨,那小黃鴨你也別繡了,得抓緊點把嫁衣繡好。”
白夢蝶宛如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徹底從懵逼狀态中醒了過來:“繡嫁衣?!!”
她連簡單的小黃鴨都繡的四不像,居然還敢讓她繡嫁衣!這心得有多大啊。
崔大娘子對于自己女兒一驚一乍的性格早已見怪不怪了,耐心說道:“自古女子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繡的,接下來幾個月你就在家安心繡嫁衣,哪也不許去,為娘親自指導你。”
一句話入如晴天霹靂。
白夢蝶:吐血ing
她死了行吧。
能不能扯一塊紅紗往身上一裹,直接擡上花轎,她什麽樣子夏侯離沒見過,搞這些花裏胡哨的把戲中看不中用,不實際!
她好累,她才十幾歲,好像回家找麻麻。
她不要繡嫁衣,這輩子都繡不出能入崔大娘子眼的嫁衣,就別搞她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