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誰才是魔鬼(二)

教堂裏已經沒有其他人。嬷嬷塞給尤悠一個木桶一塊抹布後也轉身離開。

女人鞋子木質後跟的聲音篤篤篤的敲着地板走遠, 周遭一旦恢複了安靜, 尤悠立刻扔掉了手裏的東西, 從聖壇上跑了下來。

教堂很大,除了正門與後門之外,側面分別也有兩扇略小的木門。尤悠瞅準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 一溜煙的就小跑了出去。

天徹徹底底的黑了下去。山霧彌漫,除卻一些鳥叫, 修道院所在的地方安靜的吓人。

教堂後是一座鐘樓, 鐘樓下是果園與菜地。不遠處, 有一排低矮的木板房,似乎是年紀大的那些嬷嬷們的住所。

而尤悠這樣的小修女們則被關在鐘樓西側的地下室裏。入口處黑幽幽的, 鐵門上着鎖。

尤悠迅速兜了一圈,把修道院的地理布置大致打探了個清楚。趁着越來越濃重的夜色,她突然捕捉到廊下閃過一個黑影。

黑影與她之間的距離約莫有三米。雖然很近,但是影子沒有聲音, 像是一片從空氣中劃過的輕紗。投影在牆上樣子确确實實勾勒出了一個修女的樣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尤悠的喘息聲,黑影往前“飄”了一段距離後陡然停住,然後狠狠朝着尤悠蹲着的地方轉過頭來。

天光昏暗,尤悠卻莫名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露出來的半張臉……

那個修女只有半張臉, 下巴被什麽東西磨掉了一樣, 只剩下了個橫切面不勻稱的截面,還有沒有一粒牙齒的, 黑洞洞的嘴……

尤悠吓得心髒驟停,差點叫出來, 背後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伸出死死捂住了她。

尤悠蹬了一下腿,身體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鬼修女狐疑的停留了兩秒,身體慢慢飄高。

與此同時,尤悠身後的大手把尤悠的整個身體都往低矮的磚牆後壓了壓。

在她的角度,尤悠看不到那個女鬼是不是覺察到了自己的方位,周遭安靜的吓人。

終于,在長的一個世紀的幾秒後,鬼影飄走了……

大身後手松開了尤悠,她回頭,看到了一個臉上縱橫交錯,一只眼睛灰白的往外翻着的老頭緊緊的貼着自己的身體。

是他救了自己。

怕尤悠再次喊出來,老頭搶在前頭說話:“噓,是我。”

低啞粗粝的聲音後是尤悠再熟悉不過的語氣,她激動的眼睛發亮,下一秒又頗為嫌棄:“蕭逸……你這次扮演的是什麽啊,卡西莫多嘛。”

老就算了,還瞎了一只眼睛。和前兩世英俊帥氣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裏。

蕭逸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小夥伴,迎面就聽到了尤悠毫不客氣的評價,臉瞬間黑了下去。

他不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起身就要走:“嫌我醜,行,你自己玩兒。”

看他當真,尤悠一秒鐘認慫,拽着他的胳膊小聲哀求:“抱歉抱歉,這位帥哥,我們有話好好說~”

蕭逸沒有當真和她鬧情緒,兩個人時間有限。看到尤悠給自己臺階下,他又蹲下來,簡單的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

從石器時代離開以後,他被傳送到了休息室。肩膀被一把不算鋒利的石矛紮透,情況很糟糕。

休息室裏的時間本就有限,那些機械臂花了不少時間給蕭逸止血。蘇醒過來以後,蕭逸在演員列表裏看到了姜勇的名字。

毫無疑問,他就是那個趁他們離開前放冷箭的小人。可饒是身經百戰,蕭逸一時間也沒弄清楚姜勇是怎麽混到了兩個人身邊。

“姜勇大概率的是人民幣玩家,我估計他的特殊技能是隐身或者幻形。”

“還有這種福利!?”

蕭逸點頭,臉上有些無奈:“不然沒辦法解釋,我們從出發到回歸,從頭到尾沒有見過他這件事情。”

有了隐身或者幻形的技能,姜勇可以在電影中有固定的變身次數。大隐隐于世,小隐隐于林,變成各種樣子讓其他玩家無法識別。

這是很實用,也是很危險的技能。

“先不管他,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尤悠伸手捏了捏蕭逸的肩膀——雖然外表依然是樣貌醜陋的老人,但是蕭逸肩膀和背部的肌肉依然緊實強壯。

“沒事兒,只要不是致命傷,休息室都可以讓人很快恢複。”

蕭逸下意識捉住了尤悠的小手,捏在手裏,那瑩白的小手軟軟的涼涼的,蕭逸一時間忘了松開。

兩個人極有默契的對望了一眼,幾秒後尴尬的松開了彼此。

尤悠撓了撓臉,只覺得被他握過的地方一陣電流通過。

蕭逸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的轉移了話題:“對這個世界有什麽看法?”

尤悠搖頭,一頭霧水:“劇本提示只有‘誰才是魔鬼’……我覺得今天虐待我們的嬷嬷就是最大的魔鬼。你都不知道這裏的修女吃的都是什麽東西,還不如侏羅紀的恐龍肉呢!”

蕭逸被她氣鼓鼓的樣子逗樂。多多少少相處了一段時間,蕭逸發現,每次尤悠吃不飽的時候怨氣都特別大。只要肚子填飽了,讓她餐風露宿,忙于奔命似乎都沒什麽大問題。

“你跟我來。”

尤悠前後看了看,教堂裏沒有人,鬼影也不知道飄去了哪裏。她貓着腰,跟着蕭逸從長廊往後頭的院子裏走去。

------------

蕭逸在電影裏扮演的确實是類似《巴黎聖母院》中卡西莫多的角色。

整座修道院唯一的鐘樓的敲鐘人,獨自居住在後院的一個窩棚裏。旁邊便是修道院自己圈養的一些家禽。

兩個人穿過臭烘烘黑黢黢的牛棚,蕭逸熟練的抓了一只雞,引着尤悠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

屋內有一張搖搖晃晃的木床和一張破爛不堪的桌子,桌子旁是一個簡單的竈頭和鍋碗。

尤悠由衷的說道:“看到你的居住環境我心裏平衡了。”

蕭逸沖着她笑了笑:“都是食物鏈底端,你不用五十步笑百步。”

尤悠故作大姐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姐姐吃苦了。”

蕭逸眨了眨眼,舉着手上處理完畢的雞說道:“啧,你說這一只雞我賣你五百好呢還是八百好呢。”

尤悠石化,一秒後怒:“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冷血!”

蕭逸聳肩:“都說了我只負責你的人身安全,至于吃喝享樂這些更高層次的服務項目,當然都要收費。”

“可是長了蛆的面包怎麽吃!”

“那也不會餓死。”

雞肉丢進了沸水之中,幾乎瞬間就溢出了熱騰騰的香氣。

尤悠心理防線崩潰,當即苦着臉:“二百,二百我要半只行了吧……”

-------

半小時後,雞湯烹饪完畢,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尤悠,幾乎是在雞肉出鍋的一瞬間就撲上去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

蕭逸那邊一只雞腿還沒有啃幹淨,就看到桌旁的女孩把雞肉吃了個幹幹淨淨,意猶未盡的打着飽嗝。

蕭逸驚異的挑高了眉頭,不知道是不是太餓了,她連雞骨頭都給吞了下去。

吃罷,尤悠緩緩擡手,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蕭逸。

“幹嘛。”

“剩下的,都給我。”

“你吃的下麽。”蕭逸又好笑又好氣的看着她。

“我要吃,我好餓。”

蕭逸有些無奈,卻沒多問什麽,随手拿了一張油紙,把剩下的雞肉包了個嚴嚴實實遞到了尤悠的手裏。

尤悠“嘩”的起身,沒等蕭逸再交待什麽,抱起那些雞肉轉身就跑了出去……

恍惚之中,尤悠覺得自己似乎剛剛離開了蕭逸的小屋,可是一轉頭,那身後木屋的星星燈火就消失了。無論前面還是後面,都只有黑黢黢的曲折小路。

尤悠木着一張臉,把雞肉裹在黑袍子底下,埋頭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她的腳步聲很輕,可是似乎有什麽更輕的聲音覆蓋在她的腳步聲上。周遭安靜的詭異,并不像一個空曠的戶外空間。

僅存的警覺和理智在此刻悄然複蘇。

尤悠猛地停住了步子,果然那如影随形的沙沙聲沒有停止,反而猝不及防的撲向了她的身體。

尤悠吓得全身冰冷,僵硬的身體動也不敢動。那種感覺讓人絕望而陌生。像是一層暗冰朝着自己撲過來,粗糙表面上的刺穿透人的皮膚直接紮進了內髒。

她動不了了。

暗無天日的黑色與怨恨像是交織的藤蔓,堅定的扣住了尤悠的身體。

一張吐着冷氣的冰冷而腥臭的下巴架在了她的肩頭,随之響起的是幽冷的質問:“你懷裏……裝了什麽好東西……好東西要拿來分享啊……”

尤悠微微側過臉,看到了那被削掉了半個下巴的臉和鬥篷下沒有眼珠子的白色瞳孔。

是他們剛剛看到的那個鬼修女……

鬼修女靜默了兩秒,沒有等來尤悠的回複,枯瘦的手順着她的肩頭往胸口和肚臍摸去。

那只手像是自動生長的樹枝,幹黑惡臭的貼着她的頭發與皮膚往下蔓延着……

一個冰冷的念頭浮上心頭,尤悠知道自己這是遇到了鬼打牆 ,她被鬼魂纏上了。

她身體被凍結在了原地可是大腦在瘋狂的轉動着。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什麽辦法……她不能坐以待斃……

十字架!尤悠把從休息室裏拿來的十字架從脖子裏抽了出來。

那帶着體溫的十字架曝露在寒夜中的一瞬間就發出了熾熱的和熱度,尤悠咬着牙體會着被皮膚灼燒的熱度,沒有松手。

附體的鬼魂像是被燙傷了一樣,藤蔓一樣的枯手立刻縮了回去,慘叫着離開。

身上被石塊壓着的負重感一瞬間消失,昏暗的小樹林、窸窸窣窣的樹葉聲和身後的腳步聲充斥着尤悠的耳膜。

追上來的蕭逸一把上前撈起了跪在地上的尤悠。

女孩臉色蒼白,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目光落在蕭逸的那一瞬間,黑色的眸子裏瞳孔極其緩慢吃力的聚焦。

“蕭逸……”

“看着我!尤悠!”

不管蕭逸怎麽晃動,那雙清澈的眸子後,尤悠的靈魂像是被牽扯去了另外一個維度。他把女孩摟進了胸口,試圖用體溫溫暖她的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随着一口溺水者掙紮浮出水面一般的深呼吸,尤悠徹徹底底清醒了過來。

她掙紮着從蕭逸的懷裏跑出來,扶着一棵樹狂吐不止。

胃裏像是被塞了什麽千斤重的石頭,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尤悠盯着自己吐出來的雞骨頭,冷汗連連。

“到底怎麽回事兒?”

蕭逸拍了拍她的肩膀,低低說道:“你剛剛被鬼怪魇住了……”

尤悠的回憶從進入蕭逸的小屋後便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蕭逸幫她補上後半段後,她低頭看了看懷裏揣着的油紙包,打開看了一下,差點被叫出來----裏頭的雞肉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半截骨頭。

即便只有半截,尤悠也辨認了出來,那是一個小巧精致的下巴。

是那個女鬼臉上缺失的一半。

她把那個頭骨扔了出去。蕭逸有些可憐的看了看她:“怎麽就你被魇住了呢。”

尤悠委屈的不行:“這裏的鬼怪太不厚道了,我只是想普普通通吃個雞罷了。”

還不如去吃教堂裏的臭面包呢。

蕭逸輕笑了一下,卻不敢再掉以輕心,直接把她送回了教堂。兩個人剛剛約好了碰頭的時間和地點,教堂黑色的門廊裏就析出了一個古怪的影子。

已經被吓過一次的尤悠這次膽子大了一些,定睛一看,是坐在椅子上的……神父。

晚上和幾個年輕的修女聊天,尤悠掌握了一些修道院的基本情況。

這裏的老修女一共有三名。每個人都分管修道院不同的事務,管理年輕修女們的這個嬷嬷叫Ray。尤悠心裏暗暗喊她雷婆。

除此以外,修道院最高的領袖也是所有者便是神父。那些小修女并沒有說清楚原因,可是神父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不久前生了重病,失去了活動能力。

雷婆去山下的鎮子上花了不少錢做了一個精巧的木輪椅供神父活動。

神父顯然是看到了敲鐘人和小修女在一起說着什麽,那張溝塹縱橫的臉上,深色的眼珠子動也不動的盯着兩個人,氣壓極低。

蕭逸俯身,佝偻着背對着神父鞠躬:“親愛的神父,晚上好。”

神父的眼睛盯着尤悠,後者不敢和他對視,也學着蕭逸的模樣彎腰行禮。

“你們在做什麽。”神父的聲音不高不低,卻無端給尤悠一股更為冰冷的壓迫感。

“擦聖壇的水不夠幹淨,我幫她提了一桶。”蕭逸幫尤悠解圍。

“你說!”神谷陡然提高了聲音。

他的身體泡在黑色的陰影裏,只有一張病态扭曲的臉露在外頭,尤悠掃了一眼,心裏“咯噔”了一下---怎麽看都像是個只剩下頭顱懸浮在夜色裏的怪物。

蕭逸維持着佝偻着脊背的姿勢,悄悄的捏了捏尤悠袍子下的小手:別怕。

尤悠擡起頭,點頭:“嬷嬷說如果聖壇擦的不幹淨,我們就無法領受主的聲音與愛。後院的井水最幹淨,我去提了一桶。”

神父有那麽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面前一老一小。許久以後,他冷冷開了口:“跟我來。”

話自然是對着尤悠說的。

她迅速掃了一眼蕭逸,不情不願的提步上了臺階。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堂深處,臺階下的蕭逸迅速起身,佝偻的背挺直。他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環境,沖着鬼修女剛剛飄走的地方走了過去……

-------------

木制輪椅在教堂的地面上發出讓人不安的咕嚕聲。

坐在輪椅上的神父頭微微歪着,以一種奇異而扭曲的姿勢控制着木椅子前行的方向。在一段臺階的緩坡邊緣尤悠想要靠近幫着神父控制下滑的速度,可是沒等她走近,神父就突然扭頭瞪着她。

眼睛裏是警告與恐吓,神父微微張開嘴,露出了一口讓人作嘔的黃牙。尤悠及時頓住了步子,和他再次拉開了距離。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行進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教堂長廊盡頭,一個不起眼的木門前停住。

“開門。”神父冷冷的開口說道。

尤悠左右看了看,雖然身處走廊身處但是還算有些燈光。她舔了舔嘴唇,推開了木門,往裏瞅了一眼。

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休息室。

裏頭放了一張書桌,沒有椅子。書桌後是一排又一排陳舊的書架,上頭疊着灰撲撲的書籍卷典。最上層的那些像是被埋在了土裏一般,看得出已經許久沒有動過了。

木門在身後“咚”的關上,在不大不小的空間形成了一個空洞的回響。

尤悠轉過身去,燭光下,神父的眼睛裏漏出了一些奇異的光。

她不由的哆嗦了一下,身體貼着牆壁,默默的往門的方向挪了挪。

“去,打掃書架。”

“嬷嬷讓我擦聖壇……”尤悠目測着神父的年齡和力量。

他六十歲左右,骨骼扭曲,身體也不便,如果硬來,尤悠有六成的把握能搞定他,奪路而逃。

神父詭秘的一笑,袖口露出了一截刀子,寒光一閃,尤悠愣住。

他慢條斯理的推着木椅堵在了門口:“我說了……讓你收拾書架。收拾完了,就可以走。”

尤悠咽了口口水,轉過身去---卻聽到身後的男人陰陰冷冷的繼續說道:“把衣服脫光了收拾。”

尤悠:……%¥*?

空氣安靜了幾秒,那條毒蛇在地上沙沙爬行一樣讓人生寒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了,脫衣服……”

那一瞬間,尤悠突然明白過來,她離開之前,特裏薩那個悲憫痛苦的眼神的含義。

那些在夜裏被嬷嬷們叫出來單獨打掃聖壇的女孩,是不是都是面臨這樣的屈辱。在暗無天日的修道院裏,在淫。威和強權之下做如此違心作嘔的事情。

一張張年輕痛苦的臉在尤悠面前浮現又消失在黑暗裏,一些更為沉痛的悲怆的共情從心裏滿滿溢出。

那是這個角色原本的記憶……

夏日山間毒辣的日頭下,女孩子們衣不蔽體的站在場地中央,鐘樓裏回蕩着低沉的鐘聲,冰冷的手指從身後劃過她們的軀體……

飯廳的一角,女孩凄厲的哭喊求饒聲此起彼伏,其餘人看也不敢看她,任由她身上最後一絲布帛被撕扯幹淨,其他人顫抖着身子盯着面前的食物默然落淚……

陰濕的地下室一角,面無表情的男人從孱弱的女孩身體上爬起來,長着苔藓的牆面上留下了女孩掙紮時留下的血手印,磚頭縫隙中卡着一節指甲片……

來修道院的陌生男人越來越多,那些嬷嬷們收着錢一邊用鞭子抽打着喊到號的女孩,現場一片混亂……

兩條冰涼的淚水在不經意間順着尤悠的臉頰滑落,她握着拳頭低垂着頭,看着燭火閃爍下晃動的地磚。

“你聽不懂我的話麽!你是不是想要和她去作伴!”神父的聲音染上了騰騰怒火。

尤悠轉過身子,眸子裏沒有任何的波動,直勾勾的看向歪躺在輪椅上的男人,一邊解開自己的頭巾,一邊走向了他。

有那麽一個瞬間,神父因為女孩的順從而臉上微露出喜色。貪婪的眼睛盯着她曝露出來的脖頸,像是饑餓的螞蟥盯住了流血的創口。

取下了自己的頭巾,尤悠沒有再去碰自己的衣領,她迅速撲了上去,滿腦子都是蕭逸手撕恐龍皮的場景。

嘴裏猝不及防的塞進了一塊頭巾,神父眼珠子瞪的滾圓,可是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尤悠捏起他的手腕擡手就刺向了他的腹部。

神父凄厲的喊了一聲,劇痛讓他下一秒掙紮着就要起來。

尤悠沒有料到他的力氣比自己想象的小得多,也沒有料到他還有活動能力,沖向木門的方向,拔腿就跑。

走廊像是永遠看不到盡頭一樣,原本在小書房外點的蠟燭此刻不知道為什麽全部熄滅。

偌大的空間像是無底的黑洞只有磚牆外頭漏進來的一點點月光照亮尤悠眼前的道路。

地下室的入口,地下室的入口……哪裏有光……

在無盡的黑暗裏,剛剛那種被魇住的冷意又席卷了尤悠的身體。她猛地頓住了腳步,正前方十米開外的黑暗中,再次出現了那個修女的身影。

不同于前兩次的照面,這次,她筆直的朝着尤悠飄了過來。

缺失了一半的下巴在月光下發出森森的白光,尤悠甚至看得到橫截面粗糙的口子上,腐爛的骨肉相連留下的黑斑。

她吓得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剛剛劈手刺了神父的大腿,熱血濺出來的粘膩感依然存留在指間,此刻那些血液順着她的指間滴落在地板上。

一滴,兩滴,三滴……

鬼修女飄到了尤悠面前。

是徹徹底底腐敗的,死亡的,屬于屍體的腥臭味。

帽檐陰影處,沒有瞳孔的眼白往上翻着,似乎在近距離的捕捉尤悠臉上的恐慌驚懼。慢慢的,削去一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慘兮兮的笑容。

她錯身而過,朝着尤悠來的方向飄去,再次彙入了無盡的黑色之中……

尤悠跑回地下室,找到了倒數第一間的房間,開門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她不過出去了短短幾小時,修道院陰暗恐懼的那面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她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卻發現原本應該血淋淋的手上只留下濕漉漉的……水。

尤悠謹慎的舉起了手,神父被她刺傷大腿的那一幕依然歷歷在目,可是粘膩的動脈血卻在此刻變成了清澈如許的水漬。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髒跳的厲害,額頭也濕漉漉出了一層汗水。

擡眼看向特裏薩,女孩背對着她,裹着一條破爛的被子,已經睡熟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