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霍顯是什麽人。

他能最後抗不過觀月帝的苦言相勸, 把姬廉月這塊金玉其外, 敗絮其中的爛骨頭給硬啃下來,又怎麽可能會被姬廉月三言兩語氣死。

果不其然,聽了姬廉月的話,他只是整理衣領動作稍一頓,頭也不回淡道:“我不着急。”

姬廉月笑得眯起的眼中笑意微斂。

“姬廉月, 我知道你這樣的人, 金枝玉葉, 這輩子沒吃過什麽苦頭, ”霍顯說到這, 停頓了下微諷刺道,“連隐瞞性別欺君之罪也能平安糊弄過,世界上有什麽是你想要又得不到的?”

霍顯語落。

他聽見身後傳來碎碎噠噠的聲音,什麽人踩着鞋過來了, 淡淡的玫瑰味從身後籠罩……一雙軟若無骨的雙臂纏繞上男人結實的腰,溫暖的胸膛貼了上來。

“這是咱們拜天地, 又同床共枕, 洞房花燭之後,驸馬爺對姬某講過最長的句子啦!”

他臉蹭着他的背, 軟趴趴地笑道。

可惜不中聽。

後面一句沒說出來煞風景。

霍顯聞言,冷笑一聲,大手捉住他的手腕,往兩旁邊一掰,不管身後人嬌滴滴地嗔他, 飛快退了開來。

轉過身,見他瞪着那雙含着怨的眸子瞅着自己,一副他幹了什麽喪盡天良、殺人放火惡事的模樣……霍顯鐵石心腸,眼神兜不為所動,微微彎下腰,指着姬廉月的眼道:“就是這個眼神。”

姬廉月順嘴反問:“什麽?”

“當這樣的眼神日積月累,越來越深,越來越久,”霍顯湊近了姬廉月,“公主殿下自然會受不住氣,去找皇上替你主持公道,請旨和離。”

所以,下官霍顯,一點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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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廉月愣了愣。

盯着面前男人那勢若泰山,泰然自若的模樣,那雙眼黑沉銳利,如本在蒼穹翺翔之鷹隼,如今不過暫困牢籠……心頭一跳,這下子是真的在那英俊的皮囊之下,找到了這靈魂一絲絲有趣的地方。

姬廉月眼亮了亮,然後笑了起來。

就着霍顯彎腰湊近自己的姿勢,出其不意地湊上前親了他還帶着一絲嘲弄與薄涼的薄唇一口,甜滋滋道:“你做夢。”

霍顯猛地看着那張漂亮的臉蛋湊近自己,笑若春花,緊接着柔軟的唇瓣在自己唇邊一蹭——

猛地一愣,明明是習武之人感觀較一般人敏銳,卻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躲開。

被他親個正着。

霍顯皺眉,伸手推開他,姬廉月順着他的力道重新靠上了門面,沖他眨眨眼:“至少驸馬爺昨晚把我喂得挺飽,我有什麽可怨的。”

知道姬廉月不要臉,霍顯沒想到他這麽不要臉,軟硬不吃,好賴不記。

“公主殿下當真沒了禮義廉恥。”霍顯嘲弄。

“我又不是真公主,”姬廉月一點也不在意,“閑散王爺不都是喝酒遛鳥搶良家婦男,驸馬爺,語言攻擊對方是惱羞成怒的第一步。”

“……”

薄唇一抿,男人發現自己真的是說不過他,伶牙俐齒,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離去!

姬廉月見自己把他氣跑了,轉身目送他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眨眨眼心想,外面還下着雪呢!

等人走遠了,他又覺得無趣。

重新踢踏着鞋回榻子邊坐下,再撿起之前看的那話本子看了兩眼,又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話本裏都是假的。

實在不如活生生的驸馬有趣。

也許是上午欺負霍顯欺負得狠了,這天夜裏,伺候的女官回話說,驸馬爺在外飲酒上了頭,怕驚擾王爺,宿在了別院。

姬廉月打了個呵欠有點不以為然,他要躲就躲呗,本來就是早就料到的事情……

昨晚洞房花燭夜這人突然出現,反而把他驚了下才是。

想到這,早就洗漱好,抹好了護膚的姬廉月美滋滋鑽進早就用湯婆子暖過的被窩——

他發現房事這東西,雖然挺快樂,但是還是有些麻煩的。

他每日沐浴完,坐在梳妝鏡前塗塗抹抹至少能折騰半個時辰,要是行了房事必須要洗澡……

霍顯要得又多,一晚上洗幾次,再好的精神頭也沒功夫每次都記得洗完澡還擦東西。

昨晚最後一次後,他累得指頭都擡不起來,随便洗了下就倒頭睡了,早上起來,臉幹得像塊鍋巴。

姬廉月可不想對不起自己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哪怕是霍顯也不能讓他放棄自己的美貌。

畢竟除了美他也不剩啥了。

……唔,還有個權勢滔天的皇帝爹。

但是他尚了驸馬,大家關起門過日子,也不是出了什麽事都能哭唧唧找皇帝爹讨說法的,有些事,畢竟強壓不來。

所以考慮半天,姬廉月居然得了一個結論:今晚可以睡個美麗的安穩覺了,真好。

幸福地拱了拱被窩,姬廉月睡了。

姬廉月并不知,此時一院之隔的霍顯顯然就沒他這麽樂觀快樂了,俗話說得好,向人發難者必遭反彈——

因為兩人新婚誰也沒想到驸馬爺會跑來睡別院,炭盆和被褥都是臨時弄來的,被褥裏一股潮濕的味兒,叫人難受。

不自覺想到昨晚,暖烘烘的被窩,如今卻被姬廉月那個罪魁禍首獨占了去!

霍顯越想臉越黑:他娘的,憑什麽!

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食言跑回去鑽被窩叫人笑話,姬廉月本就嚣張,他的半分妥協都可能助長他的氣勢——

這麽一想,霍顯咬咬牙,權當當年在江湖飄時,有上頓沒下頓,住野廟睡墳地的時候,一來二去,這才艱難地睡着。

……

第二日。

姬廉月醒來,又被通知:驸馬爺出門會友,天未亮便起身出門了。

此時外頭已經是日曬三杆,姬廉月打着呵欠說知道了,一點不見着急。

獨自用了早膳,又讓人取來做女紅的織物,姬廉月開始穿針引線。

姬廉月擅蜀繡,十二大類一百二十二種針法無一不精。

十歲前他的女紅便名滿京中,觀月帝逢年過節收了繡品做禮,沒事拿出來一波吹噓,惹得不知道多少有差不多年紀公子哥兒的世家眼紅着,蠢蠢欲動。

長得好看又讨皇帝喜歡的公主,誰不喜歡?

驸馬影響仕途又如何?畢竟也不是各個世家都一心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很多人也想平平安安,在聖上照拂之下喜樂富貴一生的。

只不過最後白便宜了霍顯這熊瞎子。

話回正題。

姬廉月師從蜀繡大師齊紅袁,是她的關門弟子,齊紅袁當年被請入宮教金枝玉葉原本還不情不願覺得這些嬌滴滴的公主肯定坐不住。卻不想姬廉月往那一坐便是三個時辰不擡頭,且天賦異禀,教啥會啥,色感極佳,配色極好。

齊紅袁是個惜才的,認真教了他三年,直到姬廉月恢複了男兒身,她震驚之中才請辭回鄉。

走之前,見齊紅袁一臉日了狗,姬廉月還有心情跟她調侃:“這年頭能收皇子當關門弟子的繡坊慧手,古往今來怕也只有師父一人,回去掏出來吹也一輩子也是不虧的。”

齊紅袁看着姬廉月還是一身公主着裝,當時紅了眼,心想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憐。

姬廉月一點不覺得自己可憐,他覺得學女紅挺有用的——

簡直是籠絡人心第一殺招。

人前花言巧語讨巧賣乖有什麽用啊,吃喝拉撒時都要穿的衣服,貼身穿的才是最接近心髒的地方。

蜀繡通常以軟緞為底,彩絲為線,最符合皇家穿着用度……是以,當今聖上現在還有幾條壓箱底的褲衩子還是兒子給他縫的,以前以為是女兒縫的還不好意思拿出來穿,現在琢磨下父子之間也沒有忒多講究,這才掏出來用。

所以觀月帝至今還把姬廉月當自己的眼珠子似的供着,省心知道不該争的不争,又實打實孝順的孩子誰能不疼?

而現如今,公主變皇子又嫁了人,自然除了給當爹的縫褲衩,還能給夫君也縫兩條。

姬廉月是準備跟霍顯打持久戰的,細水長流,滲透他的生活。

眼下。

姬廉月比劃着自己的手臂,加長加寬了一些給霍顯縫了袖子,剩下的胸寬和腰寬實在不知道,只好暫時放下了。

到了晚膳時間,驸馬爺回來了——

姬廉月見此,就覺得霍顯挺聰明的。

如今外頭人人笑話他霍顯一朝上了九重天又落下十八層地獄,都不看好他的婚姻,若他還真的順着那些傻子的話,天天不着家,那些人真會同情他,扶持他?

不會,只會更高興地看熱鬧。

霍顯不喜他,冷着他,但是也是夜裏誰也看不到的時候……

表面上,他還是做足了戲,叫那些想看好戲的人失望,其實也算是給自己掙回點面子。

姬廉月思及此,越發覺得他這強要來的驸馬爺實在不是只有外貌與武力的莽夫,越發滿意。

連帶着晚膳時,看他的眼神兒也越發柔情似水。

甚至屈尊降貴給他夾了一筷子魚肉——

如果霍顯沒有冷着臉撥開那魚肉就更好了。

姬廉月看他一副嫌棄的樣子,沒準備放過他,放下筷子:“幹嘛呀?”

霍顯頭也不擡只管扒飯,冰冷着臉:“嫌髒。”

按道理這會兒姬廉月該面如死灰了。

可他偏不。

他也跟着冷笑一聲:“你前天晚上纏着追着要吸我舌尖,咬我嘴唇的時候可不是那麽說的。”

霍顯扒飯動作一頓,嘴裏的飯差點沒噴出來。

旁觀伺候的丫鬟手一抖,也是差點把一勺子湯澆姬廉月褲裆上——

“姬廉月!”

“幹嘛呀?”

還是剛才一樣的腔調。

“老子今兒算是長見識了!”

“唔,不敢當,驸馬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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